《纽约时报》3月7日报道，随着乌克兰战争的爆发，德国、英国和奥地利的汽车装配生产线都停止了运转。这不仅仅是全球供应链脆弱性的又一个例证。停产可能预示着全球经济将发生根本性调整，而俄乌战争只是一个催化剂。

这场冲突凸显出全球产业链所面临的风险，不仅仅是俄罗斯，还有中国，引起了对汽车行业日益依赖中国市场的担忧。

中美在贸易问题上原本就存在分歧，对俄罗斯的支持立场让中国与美国及欧洲之间的关系进一步紧张。这场冲突也让德国新一届联合政府的成员凝聚在一起，他们认为欧洲，尤其是德国及其汽车工业，已经过度依赖与中国的贸易。

由于在全球拥有巨大的影响力、复杂的供应链和数以百万计的员工，汽车产业有可能成为乌克兰战争重塑国际贸易格局的一个典型例子。分析家们表示，这场战争将迫使所有公司考虑，在一个日益敌对的政治环境中所面临的风险。在贸易战和疫情暴露出全球供应链的严重脆弱性之后，这场冲突将让企业压力倍增，即就近生产，并降低地缘局势动荡所造成的风险。

荷兰国际集团经济学家卡斯滕·布热斯基在电子邮件中说：“这场战争的长期影响是，将加快去全球化的步伐，并从根本上颠覆经济利益往往高于外交或安全政策利益的理论，首先就是德国。因此，中国作为欧洲汽车出口市场的重要性可能会降低。”

中国已经成为全球最大和增长最快的汽车市场，也是大部分大型汽车制造商和供应商的重要利润来源地，包括通用汽车和特斯拉等美国公司。大众汽车在中国的汽车销量占比超过一半，而宝马和梅赛德斯-奔驰在华销量的占比达三分之一左右。中国也已成为车用锂电池材料的重要来源地，同时也是主要的电池生产商。

德国汽车制造商曾经将俄罗斯（号称“金砖四国”之一）视为一个有潜力的增长市场。但是，在冷战结束后的三十多年里，俄罗斯市场的德国汽车销售额占比不到2%。(其他两个金砖国家巴西和印度，也从未达到西方汽车制造商的高增长预期）。

在普京派遣坦克进入乌克兰之后，德国汽车制造商几乎放弃了俄罗斯的业务。在这个正走向深度衰退的市场上，他们几乎没有受到什么损失，而当地的新车销量肯定会在几个月或几年内下降。

大众汽车已宣布其在俄罗斯的两座工厂停产，并无限期暂停向该国出口汽车，理由是“商业活动全面中断”。梅赛德斯-奔驰和宝马也紧随其后，宣布俄罗斯工厂将停产（已经很有限）以及对该国的出口。

作为俄罗斯最大的外国汽车制造商，雷诺-日产-三菱联盟与俄罗斯汽车制造商Avtovaz成立的合资企业，去年在俄罗斯的汽车销量超过50万辆。受此影响，雷诺的股价在上周暴跌17%。

欧洲汽车制造商面临的最直接问题是，在俄罗斯的入侵切断了来自乌克兰西部的汽车配线系统（用于连接尾灯或娱乐系统等电子元件）供应后，如何使生产恢复正常。供应链已经因半导体和其他零部件的短缺而受到重创。

乌克兰已经成为生产汽车配线系统的热门地点。装配主要由手工完成，需要大量的熟练工人。乌克兰的劳动力价格相对便宜，而且基本都受过良好的教育。乌克兰的地理位置也更靠近欧洲的汽车工厂。作为莱尼等汽车供应商的业务所在地，乌克兰西部距离巴伐利亚的宝马工厂只有12小时的车程。

这场战争带来的一个令人不安的教训是，在几年前看似安全的国家可能不再安全了。

威尔士卡迪夫商学院教授、汽车工业研究中心主任彼得·威尔斯说：“乌克兰通常被视为是一个相对安稳的投资地点。”也是一个对外国投资开放的健康的民主国家。

当战争导致乌克兰汽车供应商停产时，其影响几乎立竿见影。所有汽车的运行都离不开布线系统，而这些系统往往是为特定车辆量身定做的。所谓的线束是新车首先要安装的零部件，这部分的缺失让装配线立即陷入停顿。

在俄罗斯军队进入乌克兰后的几天内，由于零部件短缺，宝马关闭了在德国、奥地利和英国的几家工厂。大众汽车暂停了多处工厂的生产，包括其在德国沃尔夫斯堡的主要工厂和茨维考的工厂。该工厂负责生产电动汽车，包括出口到美国的ID.4 SUV。大众汽车旗下的保时捷位于莱比锡的一家工厂（负责生产卡宴 SUV）也已停产。梅赛德斯-奔驰表示，已经调整了一些地方的班次，但其所有工厂都在运行。

德国汽车工业协会警告称，战争和制裁可能很快会切断来自俄罗斯的原材料供应，包括用于汽车尾气催化剂的钯，以及电动汽车电池所必需的镍。乌克兰是氖气的主要来源，主要用于高性能激光器，对半导体生产来说至不可或缺。

战争还打乱了空运以及西伯利亚大铁路的运行，而德国汽车制造商以往都是通过这条铁路向中国的工厂供货。

不仅仅是汽车制造商，许多欧洲公司更担心的是，乌克兰战争是否会对国际贸易产生寒蝉效应。如果这样，欧洲的后果可能很严重。根据世界银行的数据，跨境商品和服务的交换占欧盟国内生产总值的86%，而在美国经济中只有23%。

欧洲独立智库布鲁盖尔的主任贡特朗·沃尔夫称，这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中国。如果北约成员国实施禁运，预计中国将增加对俄罗斯石油和煤炭的采购。随着大量炼油厂、托运人和其他公司正在回避俄罗斯相关业务，其石油销量增速已经急剧放缓。在德国撤出俄罗斯汽车市场后，中国的汽车制造商可能会进入真空地带。

但沃尔夫认为中国不太可能跟随普京与美国和欧洲陷入长期对抗。他说，中国“在经济上与西方有很大的交集。我不知道中国究竟能支持俄罗斯多久”。

对于德国汽车制造商，以及像通用汽车和特斯拉这样在中国也有大量投资的美国公司来说，这个问题事关重大。到目前为止，没有一家公司显示出从中国撤资的迹象。他们仍然希望由市场，而非地缘政治局势，来决定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