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时报》2月25日报道，随着普京对乌克兰的宣战，将俄罗斯踢出SWIFT系统的呼声再次高涨。此举被视为美国、欧盟和英国可能采取的最严制裁手段。

真要切断俄罗斯银行与SWIFT系统的联系，一时半会恐怕难以实现。首先就会导致欧洲无法继续购买俄罗斯的石油和天然气，在这一过程中还可能推高能源价格。实施禁令需要达成强有力的共识。而目前，只有英国在积极推动，部分欧盟成员国仍然持反对意见。

鉴于过去一周局势的瞬息万变，现在是时候解释一下将俄罗斯排除出SWIFT系统为什么会如此困难。

什么是SWIFT系统？

SWIFT，全称为环球银行金融电信协会，于1977年启动运行。11000多家会员银行中每一家都拥有一个SWIFT终端，用于与网络中的其他银行沟通，并拥有自己的SWIFT代码。SWIFT实际上并非支付系统，而是一个信息传递平台。然而，由于其安全性优势和使用范围的广泛性（每个国家的金融中介机构，除朝鲜外，现在都是会员单位），每日的跨境汇款规模达数万亿美元。此外，SWIFT还被用于外汇结算和贸易融资。

因此，每当美国或欧洲想展现对敌人的强硬立场时，就会以禁止访问SWIFT相要挟，这并不是什么新鲜事。虽然SWIFT称其并没有被政治化（理论上只要不违反德国法律，可以无视任何禁止一个国家进入其网络的要求），但过去一直被指责迎合西方国家的利益，特别是美国的利益。

俄罗斯对SWIFT系统的依赖程度如何？

进入SWIFT系统很重要。在向全球销售石油或天然气时，俄罗斯的能源公司借助这一系统能实现方便、快捷的收款。

根据哈维尔·布拉斯23日在彭博社发表的文章，在普京宣布承认乌克兰东部两处分裂地区的独立地位后，不到24小时，欧盟、英国和美国共计购买了350万桶俄罗斯石油和精炼产品，按当前价格计算，价值超过3.5亿美元。除此之外，西方国家可能还购买了价值2.5亿美元的俄罗斯天然气，以及数千万美元的铝、煤、镍、钛、黄金和其他大宗商品，总金额可能超过7亿美元。

据约翰内斯·博根称，SWIFT的291名俄罗斯会员占其网络总流量的1.5%，通过该平台发送的支付信息数据量位居全球第六。他认为，这相当于每年汇款约8000亿美元。而俄罗斯在2020年的GDP只有15亿美元（当然，这8000亿美元并不都会流向俄罗斯）。

SWIFT是否存在替代方案？

理论上，有。其他信息服务、电子邮件或电话可以成为SWIFT的补充。在实践中，如果想实现相对快速、可靠、便宜地全球汇款，那就没有替代方案。到目前为止，重新打造一个支付网络信息平台的意义不大。这并不是因为技术问题（甚至不是因为平台将支付指令标准化为一种方便的通用语言）。相反，这套系统关涉到全球金融权力的平衡。

在SWIFT前首席执行官高斐德和娜塔莎·德特兰的新书The Pay Off: How Changing the Way We Pay Changes Everything中，就有一个例子可以说明这一点。

当特朗普政府重启对伊朗的金融制裁时（包括切断部分伊朗银行对SWIFT系统的访问），欧盟委员会官员想出了一个处理美元以外的货币交易的解决方案，即“贸易结算支持机制”（Instrument in Support of Trade Exchanges，简称INSTEX），以便欧洲企业与伊朗进行贸易，但在设立后整整一年都没有投入使用。在疫情之后，INSTEX才处理了首笔交易，即2020年3月向伊朗出口医疗设备。自然，这一机制没能阻止伊朗与西方之间紧张局势的升级。

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银行不愿意绕过SWIFT，即便是光明正大的交易？在高斐德和德特兰看来，这与美元的通用性密切相关。

大约一半的全球付款和大约90%的贸易融资活动是通过美元实现的。当支付指令通过SWIFT等网络发送时，许多美元支付需要在彼此没有账户的金融机构之间进行。这意味着代理银行（可能在美国设有业务，由美国政府监管）将充当中介。INSTEX的例子意味着，即使是合法的交易，各方也不愿意冒着疏远美国政府的风险，为那些涉及美国管辖的企业提供支付服务。

由此可见，即便不实施SWIFT禁令，美国也可以采取很多措施，而且正在着手进行。例如，美国财政部已经切断了俄罗斯联邦储蓄银行和俄罗斯外贸银行与美国金融系统的联系。鉴于这两家银行的重要性（俄罗斯最大的两家金融机构），无论最终是否实施SWIFT禁令，仅这一举措就会足以打击到许多俄罗斯出口商。

但目前还存在漏洞，特别是涉及能源产品的交易，而绝大部分是以美元进行的。德国担心，禁止俄罗斯石油和天然气供应商以美元付款会引起欧洲能源成本的激增。考虑到这一点，美国并没有切断俄罗斯第三大银行天然气工业银行（Gazprombank）进入美国金融系统的通道。拜登还表示，在目前的制裁下，俄罗斯供应商与客户之间的能源交易仍然可以进行。

如果冲突进一步升级，美国、英国和欧盟真的全面启动SWIFT禁令，那么俄罗斯与美国机构之间的代理银行关系很难维持现有状况。漏洞可能会被堵上，更多机构将加入制裁俄罗斯联邦储蓄银行和俄罗斯外贸银行的阵营。

如果无法使用SWIFT，俄罗斯公司几乎不可能及时或可靠地收到付款。如果不能获得美国的代理银行服务，俄罗斯出口商就几乎不可能获得付款。这就是所谓的“金融武器化”，即美国利用美元的主导地位来推进美国的外交政策目标。

从中期来看，SWIFT系统的重要性会下降吗？

答案是有可能。长期以来，国际社会一直不满于美国将SWIFT系统过度武器化。

欧盟对特朗普政府制裁伊朗颇有怨言，这只是其中一例。俄罗斯也试图在2014年的克里米亚危机后打造自己的支付信息网络。但在欧洲之外，中国也建立起一套支付网络，即人民币跨境支付系统（CIPS）。支付专家托德·库彻龙表示，虽然目前只支持人民币结算，CIPS的使用范围因此受到一定限制，但有可能会改变。

完全切断与SWIFT系统的联系将对俄罗斯造成重创，但也会影响到SWIFT系统自身的继续存在。这也清楚地反映出美国对全球金融系统的控制程度。金砖国家已经在开发自己的支付网络。而且，虽然还需要几年的时间才能推出，但对俄罗斯的禁令很可能会促使这些国家加快进度，最终摆脱美元结算，并在此过程中从根本上切断美元与全球GDP的主要联系。

由于担心让中国趁机获得优势，美国很可能不会支持实施全面禁令。

但是，美元的地位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被颠覆，即便是像普京这样好战的人。当前的局面预计仍将维持一段时间，美国还是可以选择利用美元来打击俄罗斯。

（今日汇率参考：1美元=6.31人民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