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z Carson在Protocol发表文章,介绍了红杉资本的罗洛夫·博塔,他是改变硅谷顶级风投公司的人,却因为低调的处事方式很少被人提及,他改变了红杉资本在初创公司上市时即退出的传统做法,让资金继续支持初创公司,也给合伙人带来了更多的利润。
尽管合伙人依然坚定地支持着红杉资本,然而初创公司却很容易被只负责出资,不干涉运营的风投公司所吸引,这是摆在博塔面前的又一大难题。

“10的九次方”,10亿美元。
罗洛夫·博塔(Roelof Botha) 19年前开始在红杉工作时,每周都会在记事本的角落里写下”10的九次方”。这是一种标记,提醒自己挑选出色的初创企业,以实现他总收益10亿美元的私人目标。这也是一个里程碑,他认为“10的九次方”意味着他能够对风险公司产生一定的影响。
由于对YouTube、Instagram和Square等公司的投资,他达到了“10的九次方”的目标。2020年,他甚至达到了”10的10次方”,即100亿美元的总收益,使他跻身于顶级科技投资者的行列。
有一件事一直困扰着他。如果他让这些赌注继续进行,红杉还能实现多少收益?Square,也就是现在的Block,即使是在经历了市场最近的回撤以后,自上市以来价值依然增长了10倍。
博塔在谈到他个人持有的股票时说:“自从我们十年前投资Square以来,我从来没有卖过Square的股票,它使我获得很多利润,所以我们为什么不为我们的有限合伙人提供同样的东西?”
今天,博塔的影响力已经超过了他获得的美元回报。在过去,风投与一家初创公司交涉的自然结果是IPO(首次公开募股)或收购。博塔想为红杉颠覆这一点,甚至有可能颠覆整个行业。
这是由博塔的一个想法引发的,即创建红杉资本基金(Sequoia Capital Fund),这是一个长青风险投资模式,它允许红杉在传统的风险投资基金十年期到了以后,继续持有赢家的股份。消除这种人为限制的做法很符合博塔的风格,他工作中最喜欢的部分是与创始人一起合作,从公司早期一直到公开上市。
他仍然在23andMe、Unity和Natera等上市公司的董事会任职。事实上,他质疑现在的“风险投资 ”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笑着说:“我认为自己是红杉团队的一员,我可以和创始人一起工作,帮助他们建立非凡的业务。而且我并不想称自己为风险投资人,这是因为我们所做的工作不仅仅是风投,我是一个不可替代的象征。”
博塔自己的经历,从一个特百惠(Tupperware,一个塑料餐具品牌)的推销员开始,28岁时就已经是上市公司的首席财务官,再到红杉最年轻的合伙人之一,这样的履历无疑是独一无二的。
创始人们称赞他的正直和智慧。48岁的他已经成为红杉美国和欧洲投资的负责人,也是公司的三位管理人员之一。他的工作不仅仅是提供财务回报,还需要在风投行业面临私人市场更多竞争的情况下,保持红杉资本的顶流地位。
他是不可替代的。但他和风险行业仍然面临着一个更广泛的生存问题:一美元真的就是一美元吗?随着老虎环球基金这样的企业在行业中的崛起,表明创始人对不插手的投资者也有兴趣。他们提供更少的指导,给予更多的现金。
博塔说:“我现在看到的最大威胁是,只给资金却不给建议,我真的担心这种投资模式对公司有什么影响。”
红杉是一家处于行业顶端的公司,这部分归功于博塔的领导,现在他的责任是让它保持这种状态。并非每家公司都能处理好代际过渡,或能够继续挑选顶级初创公司。
红杉合伙人杰斯·李说:“他不希望红杉成为前十名的公司,甚至前三名都不行,我们的目标是在几十年的时间里,每个年份都能有行业领先的回报,这很难做到,但还是有可能的。”
博塔可能不是那种会在推特上发布幽默表情包或在播客中夸夸其谈的风投领导人,但那些熟悉他的人提醒他人,不要因为他一本正经、沉稳的外表而对他产生误解。有那么多标记了“10的九次方”的公司,他想赢得所有这些公司。
美国事件管理和票务网站Eventbrite的首席执行官朱莉娅·哈茨说:“他是令人难以置信的竞争者,他喜欢赢,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肉食者,在此基础上,他有能力引导他的能量,不让自我分散注意力,或者更坦白地说,不让自己进入那个破坏性区域。”

面对考验
这种动力部分来自于博塔在南非长大的经历,他在20多岁时才搬到美国。他说:“作为一个移民,会有某种孤独感,让你别无选择,只能通过工作来试图获得一些东西。”
他本来可以留在南非,在那里,他是在政府和经济领域工作的几个著名的罗洛夫·博塔中的一个。他的第一份工作是为Golden Products公司做上门推销员,在大学前的输家推销当地的特百惠产品,这份工作把他推出了舒适区。
他承认:“这很糟糕。”他更适合和数字打交道。在大学里,他学习了精算学、经济学和统计学,并在22岁时成为南非历史上最年轻的持牌精算师。但是,博塔没有继续从事这项工作,而是决定以一半的薪水加入麦肯锡,希望这可以成为在国外生活和工作的跳板。
这是他职业生活中的第一个“关键时刻”,博塔和红杉的合伙人喜欢用这个词来形容人生重大分水岭的严峻考验。
博塔的下一次考验是在他遇到埃隆·马斯克的时候。
到1998年,博塔进入了斯坦福大学的商学院。马斯克就是在那时试图招募他加入贝宝(PayPal)的财务团队。博塔没有工作签证。现在很少有人会对马斯克说“不”,但在南非兰特贬值导致他的积蓄耗尽之前,博塔曾两次拒绝加入贝宝。最后,为了支付四月份的房租,他在2000年3月调整了自己的课程安排,并加入了贝宝。
贝宝联合创始人马克斯·列夫琴说:“他超级年轻,好像20多岁,但不知为什么,他给人的感觉很沉稳,这是其他商学院学生所没有的。”
部分原因是博塔的身材和举止:他非常高大、严肃、聪明。他也是一个非常守时的人。这四个特征组合到一起,就会让人感到可畏,但同时也掩盖了他傻乎乎的一面。列夫琴说:“他总是表现得像一个40多岁的中年人,准备带领公司上市。”
他表示,博塔的内心更像一个超级有好胜心的13岁小孩。
当贝宝的首席财务官职位出现时,博塔毛遂自荐,表示他想要这个职位。这是一次管理层的晋升之战,他在没有任何管理经验的情况下被提拔到这个位置。当贝宝决定上市时,外界对他的可信度提出质疑。
列夫琴回忆说:“他一次又一次地被记者和分析家们骂,就像‘嘿,这家伙的尿布还没拿下来呢,他能在华尔街做什么?’他承受了很多争议。”
但在内部,没有人质疑博塔的能力。28岁时,他让公司上市,不久之后,在2002年,又协助将公司出售给了eBay的谈判。eBay的首席执行官梅格·惠特曼希望他留在公司,并提供了一个大头衔和一个相当大的期权包,鉴于eBay和贝宝的竞争有多么激烈,这一点很值得注意。
红杉的迈克尔·莫里茨曾是贝宝的股东,并在贝宝董事会任职,他提出了一个不同的提议:以合伙人身份加入贝宝。这并不是最富有的方案:他最初不会得到使风险投资人富有的丰厚利润,但红杉至少会给跟eBay相当的工资。
这是他的第三个“关键时刻”,博塔选择了红杉。

淘金,然后险些出局
在贝宝工作了一段时间之后,过渡到风险投资并不容易。博塔回忆说,2003年仍然是一个疲软的年份,许多风险投资公司在网络公司的投资上都处于亏损状态。
他的重大突破来自于YouTube,这是他领导的第一批交易之一。他通过贝宝的关系认识了YouTube的创始人,当时它只是一个三人团队。YouTube的前首席财务官于吉恩(Gideon Yu,音译)说,YouTube是第一批独角兽,当时还没有独角兽这个词。
当谷歌来敲门时,你一定以为这个年轻的风投公司会急于达成交易,正如它对YouTube所做的那样。但于吉恩回忆说,博塔对以高价迅速出售YouTube来获得董事会席位并不感兴趣。相反,他坚持要为公司的长期成功做好准备。
于吉恩说:“对于一些人来说,光鲜亮丽的东西往往会让你分心。博塔就像一个坚定的指南针,牢牢地指着一个方向。”在与其他投资人合作后,于吉恩意识到,正式博塔的这种特质使他跻身风险投资人的“顶级梯队”之中。
最终,在2006年10月,YouTube以16.5亿美元卖给了谷歌,这笔交易提升了博塔的信誉和知名度,博塔回忆说:“但紧接着,我看了看我投资组合的其他部分,它并没有那么好。”
转账初创公司Xoom是他参与领导的第一笔投资,当时Xoom步履维艰。博塔错过了推特,并拒绝了Facebook的CFO工作(Facebook认为这样博塔就会让红杉投资,这个职位最终给了于吉恩,但红杉没有得到这笔交易)。然后,2008年的金融危机爆发了,2009年看起来相当暗淡。
红杉创始人唐·瓦伦丁曾在面试过程中警告博塔,他在职业生涯中的失败还不够多。成功人士加入风险投资,却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事实:好的投资意味着在初创企业中承担风险,而这些初创企业失败的可能性更大。
博塔回答说:“面对错误,不是5%的错误率,而是30%、甚至40%的错误,这真的会侵蚀你的自信心,说实话。当时真的觉得很遗憾,我几乎退出了这个行业。”

走出绝望的谷底
也许是香蒜酱拯救了他。
博塔在十年后回想起这件事时绽开了一个小小的微笑。红杉的合作人道格·莱昂内在他的花园里种植罗勒,并在一个周末给了他一箱自制的酱汁。他说:“从大的角度来看,这是一件小事,但它带来了变化。”
当然,这不仅仅是香蒜酱,还有莱昂内的个人态度和建议,使博塔感觉到有一个团队在支持着他。
他现在已经站在了另一边,他看到很多投资者在几年内经历了类似的“绝望谷底”。他现在管理公司的部分工作是发现红杉新一代合伙人是否也遇到了这种情况,并为他们提供帮助,不过博塔不会做香蒜酱,他做的是自制的比尔通,这是一种类似于牛肉干的南非腌肉,用盐、胡椒、醋和香菜腌制。
当博塔深陷那个黑暗的山谷时,像莫里茨、莱昂和吉姆·戈茨这样的合伙人团结在他周围,博塔说:“他们给了我足够的绳子,让我自己去想爬出低谷的办法,但又给我提供足够的护栏,让我不至于偏离方向。”这正是博塔需要从他的伙伴那里得到的建议,使他回到了正轨。
2009年,博塔发现了Unity和Eventbrite。第二年,他投资了MongoDB,然后终于有机会在2011年投资了Square。这些公司都将成为上市公司,是他职业生涯中9次IPO的一部分。
博塔也有一些高调的失败。Whisper成不了下一个Instagram。视频API TokBox的售价低于融资额。Jawbone成为有史以来成本最高的风险投资失败之一。
博塔说:“这就是这个行业的魅力之一。即使你犯下大错,明天还会有新的机会,因为人们不断地创办有趣的新公司,所以,只要你愿意吞下你的失望,系好安全带,重新上马,你就还有机会。”
目前,对博塔来说,有趣的事情总是变化的。红杉的杰斯·李说,与很多风险投资人不同,他们最终会专注于一个子行业,而博塔是一个真正的多面手,他的投资横跨消费者、企业和医疗保健行业。
杰斯·李说,这不仅仅是拥有聪明才智和对其进行研究。博塔还拥有“梦想基因”,能够与创始人坐下来,想象一个更大的市场。她说:“当Unity开始时,它只是一个小游戏,没有人知道手机游戏和AR、VR、3D游戏的市场会如此巨大,但他能够与创始人一起梦想,围绕着这一点起飞,现在它是一个巨大的上市公司。”
在23andMe首席执行官安妮·沃西基与博塔会面后,他给她发了一张贴心的纸条。红杉为这家DNA测试公司领投了一轮2.5亿美元的增长资金。她说:“他真的很支持,他真的很有建设性,我认为这与一些风险投资公司在外的名声很不同。”
前Evernote首席执行官菲尔·利宾在很大程度上依靠博塔来建立他的视频会议应用“mmhmm”。在利宾创办mmhmm时,博塔是第一个打电话给他的人,尽管这很出乎意料,博塔很早就进行了投资,并且在利宾提出卸任首席执行官时加入了Evernote的董事会,利宾发起了这个过程,但后来 “失去了对公司的控制”。
利宾说:“他总是做对公司有利的事情。他是本着诚意行事的,而且他超越了自己,确保我在整个过程中得到公平和尊重。”
正因为如此,现在两人每周都有一个常设会议,讨论mmhmm的产品和战略。利宾认为博塔实际上是一个联合创始人,尽管博塔从来不想抢功劳。博塔说:“利宾向我提到,他对我有这样的感觉,我真的很感谢他的肯定。”

管家
虽然很多风险投资人都会想办法宣扬他们在一家公司成立初期所起的作用,但博塔的风格总是很低调。23andMe的沃西基认为他的智慧和诚信是“奥巴马式的”。
沃西基说:“我生活中认识的几个这样的人,他们卓然超群,博塔就是其中之一。”
他在公司内的自然领导力在早期就很明显。前YouTube首席财务官于吉恩说:“走进那个合伙人会议,你就能明显感觉到,他是领导者。他最终正式进入公司担任领导职务,这并不令人意外。”
2009年,博塔推出了一个“星探”计划,作为公司扩大初创企业网络的一种方式(竞争对手很快复制了这一举措),并开始与戈茨一起共同领导公司的美国投资业务。在莫里茨于2012年卸任后,戈茨接过了公司“管家”的衣钵,但在2017年他卸任后,又将其交给了博塔。
在一家传统的团队导向型公司里,这是一种复杂的权力动态。在交易会议上,博塔不是负责人,也不是最终为交易亮绿灯的人。不过,当涉及到公司的运作时,博塔是三个管家之一,与莱昂内和中国红杉资本的沈南鹏一起负责(博塔爱好文学,经常讲故事,他引用了乔治·奥威尔的《动物庄园》里的一句话作为解释:“所有动物都是平等的,但有些动物比其他动物更平等。”)。
博塔的名字出现在红杉资本基金的公告上,这对外界来说是一个非常明显的标志,表明他在公司内部的崛起,但他并不愿意承认他是这一变化的推动者。他说:“对我们内部来说,把我们所做的活动都归功于一个人,是非常危险的。”
即便如此,红杉资本基金的创意还是来自于对数字的计算。多年来,博塔一直密切关注着“持有价值”,或者说,红杉分配给有限合伙人的实际价值是多少,以及如果红杉继续持有这些股票会发生什么。
博塔说,这是一个很好的衡量标准,部分原因是你不想把即将跌下悬崖的公司分销给有限合伙人。但令他失望的是,基金不得不这么早向有限合伙人分发股票,而如果他们有机会持有,他们本可以得到更高的回报。
新基金将有限合伙人的资金汇集到一个更大的上市公司组合中。红杉资本基金然后为一组更传统的风险投资子基金提供资金,这些子基金将其收益(包括通过IPO、收购或其他交易获得的上市公司股票)返回到主基金。红杉的有限合伙人已经同意了这个想法,选择将95%符合条件的余额滚动到新基金中。在两年锁定期之后,有限合伙人将能够每年两次要求赎回他们的部分持股。
红杉资本基金意味着红杉将放弃作为风险投资公司的一些优势(主要是监管更宽松),而成为注册投资顾问,将它的更多现金投资于二次发行、加密货币,或许还有其他风投基金。
创建常青基金的另一个原因是,当一家公司上市时,风投公司应该从董事会中退出。这种观念让博塔感到非常困扰。
他说:“很多人都低估了每个阶段都在进行的公司建设,即使一个公司上市了,你认为它已经成熟了,其实还有很多创新的空间。”
博塔面临的挑战是,他也要为每个阶段的红杉进行建设,红杉今年将满50岁。很少有公司能走到这一步,更不用说始终维持持续的高回报了。有限合伙人可能会忠于红杉,但要争取新一代的创始人却更难了。有很多创业者,包括一些红杉早期支持的创业者,最终选择了只带来资金而不需要董事会席位的投资者。
科技股也出现了缓慢的通缩,人们已经开始担心,后期估值也可能会下降。这对希望在短期内退出的公司不利,但它也可能证明博塔的一些论点,即公司需要支持。这也可能表明,红杉转向常青基金的时机是非常有先见之明的,因为这样使得红杉可以更容易等到周期的结束。
在过去的两年里,融资记录被刷新,创业公司的估值飙升,但博塔将其比作一场开卷考试。创始人在发展时期很容易,但当最后的考试突然闭卷时,他们是否学到了足够的知识来生存?同样的道理也适用于那些只在一轮又一轮融资中提高公司估值的新投资者。
他说:“当事情向好的方向发展时,一切都看起来很容易。就我个人来说,我还没见过一件事情,是一直好或者一直坏的,那么,当事情变坏时会发生什么呢?我对此很担心。”
他自己的故事就是证明。一个来自南非的打英式橄榄球的销售员,现在是顶级风险投资公司的领导者,但他也得到了一些帮助(和一些香蒜酱)。在这一过程中,他学到了关键的一课:现金可以枯竭,但顾问是常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