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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博:那些突然消失的中国亿万富翁去哪儿了?

Blake Schmidt在彭博社发表文章,细数了近十年年来,神秘消失在公众视野中的中国富豪们以及他们的现状(加美编译,不代表平台观点)。

Business card photo created by rawpixel.com 

他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这个身体健全的人坐着轮椅从他的豪华酒店房间里出来,头上盖着一条毯子。

此后的五年里,他再也没有公开露面。

还有一些人则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然后在几个月或几年后重新出现,面对审判。他们是一个他们从来不想加入的精英俱乐部的成员:中国不透明的法律制度下被针对的商业大亨。

2017年,在当时的一篇社交媒体文章中,中国的反腐监督机构表示,党必须控制司法系统,以避免“法律的陷阱”和“民主的陷阱”。今年1月,腐监督机构再次承诺,将“毫不留情”地打破金钱和权力之间的联系。

据总部设在马德里的公民自由组织“保护卫士”(Safeguard Defenders)称,估计中国每年有3万人被秘密拘留,这些人往往没有公开指控,也不能接触律师。这个组织在去年8月的报告中说,在2012年上台的中国领导人的领导下,联合国所谓的“强迫失踪”事件与前十年相比激增了10倍。

尽管许多被拘留者是持不同政见者和活动家,但中国已经加强了对财富和公司权力的审查。在“共同富裕”(旨在缓解贫富差距)的运动下,审查工作得到加强。中国称其正在处理腐败、反竞争行为以及金融和安全风险。批评者则表示,这是中国政府在遏制威胁其统治地位的力量。

伦敦大学亚非学院中国研究所所长曾锐生表示,通过将某些亿万富翁从公众视野中移除,党正在发出一个明确的信息,即盈利是一种特权,而不是一种权利。大富豪们只有在党的恩惠下才能继续下去。

一些被拘留的知名商业领袖在中国有很大的影响力。他们中包括肖建华,这位曾经的大亨在夜色中被推出了香港四季酒店。他的“明天系”集团涵盖了银行、保险、房地产和采矿业务。公司称肖建华以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的沃伦·巴菲特为榜样。

在他被带走后,公司发布了一则广告,称肖建华爱党,从未伤害过共产党的利益。根据哈佛大学阿什民主治理和创新中心2019年的一份报告,中国官员可能已经与香港当地的一个团队合作,将肖建华带回了中国大陆。此后,政府共接管了10家与肖建华有关的公司。其中包括包商银行股份有限公司,这是二十年来中国第一家破产的贷款机构。

视频 截图

保险业大亨吴小晖的兴衰轨迹则不同。他的安邦保险集团在2014年买下了纽约的华尔道夫酒店,这是一系列高调的国际交易中的一部分。2017年,吴小晖在没有公开解释的情况下从公众视野中消失。

中国政府要求公司出售海外投资。吴小晖最终因欺诈和腐败指控被判处18年监禁。但这发生在他失踪近一年后,期间也没有披露公开的指控。

再来看看一个更近的案例。汪潮涌,前摩根士丹利的投资银行家,是私募股权公司信中利资本集团的创始人和董事长。12月,财新网报道,他已经有两周没有出现在公众面前,并成为金融不当行为的调查对象。1月初,他被保释出来。

中国的秘密拘留制度,最初被称为“双规”,它赋予中共的反腐机构,有权在“指定时间、指定地点”传唤9000万党员中的任何一个,要求其对涉嫌贪污的指控做出解释。

任何涉嫌违反国家安全的人,也可能受到温和的官僚主义式的“指定地点居住监视”,即RSDL。这种形式的拘留于2012年开始实施,允许将活动家和持不同政见者关在秘密地点。

现在,政府在取代双规的法外制度下拘留党外成员,这加剧了商业领袖的风险。这项制度于2018年引入,被称为“留置”。与双规一样,它不提供任何诸如上诉等正当程序。根据人权观察,被留置对象可能面临审讯和酷刑。

领导“保障维权者”的瑞典活动家彼得·达林于2016年被拘留,据称是因为违反国家安全。20名特工出现在他在北京的家门口,把他带到一个审讯室。他说,他们把他绑在一张特殊的椅子上,让他保持着一个痛苦的姿势,直到他同意撤回他的一些反政府言论。他说:“如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很难不屈服。”

吴小晖,视频截图

2008年,国美电器的创始人、当时被认为是中国最富有的人黄光裕被拘留了。北京警方直到三天后才公开披露此事。

这种模糊的制度可能会让投资者迟疑,有时甚至是恐慌,某位高管是被政府拘留了,还是只是最近比较低调,或者是因为别的原因失踪了?有时,外界可能永远不会知道。

2018年8月,博彩公司‎蓝鼎国际发展有限公司披露,它们的董事长、当时的亿万富翁仰智慧失联。这件事导致蓝鼎国际股票暴跌,目前仍在努力恢复中。在这份神秘的公告发布三个月后,董事会表示,仰智慧在“协助有关部门进行调查”后,已经恢复了职务。

最著名的是,从2020年11月之后的几个月里,全世界的投资者都想知道曾经的亿万富翁马云的下落,阿里巴巴的股价受到了重挫。事实证明,这段时间他在中国的海南岛打高尔夫球,在发表了批评监管机构的激烈演讲后一直保持低调。

在今年1月份的一份股票文件中,电子烟制造商华宝国际控股有限公司表示,其亿万富翁CEO和控股股东朱林瑶正在接受调查,“涉嫌违纪”。公司的股价在公告发布的当天下跌了一半以上的价值。两天后,华宝称朱林瑶被列入RSDL,公司已写信给她,但没有收到回复。

这类事件造成的损失助长了关于中国庞大的市场是否值得冒险的争论。亿万富翁金融家乔治·索罗斯称在中国投资是“一个悲剧性的错误”。与此同时,华尔街的贝莱德公司和高盛集团则正在加倍投注于中国。在他们看来,投资者不能错过在这个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做生意的回报。

索伦·安达尔是德克萨斯州蓝虎鲸资本有限责任公司的创始人,因研究做空或对赌中国股票而备受华尔街关注。他说,在中国,一家公司的成功往往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董事长在党内的关系, 结果是,“当一个与党关系密切的人消失时”,一家公司的股票也可能随之崩溃。

尽管存在种种危险,但机会依然诱人。随着一些商业领袖的消失,其他人取代了他们的位置。截至年末,彭博社亿万富翁指数对全球最富有的500人进行了排名,其中79人来自中国,仅次于来自美国的人数,中国占全球亿万富翁的1/6,高于2016年的1/20。

朱林瑶,视频 截图

华盛顿特区专注于中国和印度的咨询公司Atlas Organization的创始人乔纳森·沃德说,急于上位的企业家正在承担的风险是,在没有任何解释的情况下,国家可能会没收财产并逮捕员工。他说:“这是一个可以让任何人瞬间消失的拘留系统。”

中国警方没有公开拘留信息的法律义务,但他们必须在24小时内告诉被拘留者的家人。通常情况下,特别是在高知名度的案件中,亲属会选择保持沉默,公司会发表模糊的声明以避免与政府对立。

 “保障维权者”组织认为,有100多人是在被迫招供或翻供后,才被释放的。这个组织列举了美籍华裔风险资本家薛必群(薛蛮子)。2013年,他失踪了7个多月,在国家电视台播出一段录音声明后被释放。在录音声明中,他宣布放弃对政府的批评,并承认聚众淫乱。“保障维权者”组织称,政府还可以通过拘留反对者的家庭成员来对其施加压力。

在沈栋2021年的著作《红色赌盘》中,他描述了他的前妻、商业伙伴段伟红如何在2017年从公众视野中消失。段伟红曾被称为中国最富有的女人,在房地产和金融领域建立了自己的财富。这对夫妇乘坐私人飞机,购买游艇,并与朋友们一起享乐,一时兴起就可以在珠宝上砸下100万美元。

在他的书计划出版的前几天,沈栋已经四年没有收到过妻子的消息了,然后段伟红又出现了。她警告他,如果他出版这本书,会给他们的家庭带来不堪想象的后果。她说,她目前暂时被释放,但随时可能被再次拘留。据沈栋说,即使是重新回来的人也不可能完全一样,他现在在伦敦流亡,和他的儿子住在一起。他说:“就像她被释放了一样,但她并不是完全自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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