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8日，尤利娅·拉特尼娜在纽约时报发表评论文章。随着最近俄乌边境紧张局势的不断升级，有个问题一直萦绕在每个人心头：弗拉基米尔·普京到底会不会对乌克兰开战？从俄罗斯国内舆论来看，各大媒体纷纷预测，俄罗斯将在“48小时内”取得胜利。答案显然是肯定的。

然而，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从7月份发表的长文《论俄罗斯人和乌克兰人的历史统一》可以看出，普京已经将乌克兰视为俄罗斯联邦下的一个辖区，但他的目的远非挑起战争而已。正面冲突（相对于突袭、秘密行动或混合战争）并非普京的一贯作风。11月份的增兵很可能是为了迫使西方放弃对乌克兰的企图，并以最小代价取得巨大的舆论胜利。

但西方很清楚，普京是在虚张声势。特别是在过去一周，美国和北约在讨论对俄政策时的语气明显变得尖锐起来。而且更重要的是，北约还在向东欧各地区派遣军事装备，并让部队处于待命状态。此举释放的信号很明确：如果俄罗斯无意让紧张局势降级，那么西方也将针锋相对。

普京并没有难倒美国，而是难倒了自己。要么发起武装冲突，要么灰头土脸地撤军，留给普京回旋的余地越来越小。他可以冒着失败的风险，悍然入侵，或者选择撤退并对他的边缘政策（Brinkmanship）保持缄默。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还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很明确：普京在这场赌局中已经败下阵来。（注：Brinkmanship边缘策略，是指在冷战时期用来形容一个近乎要发动战争的情况，也就是到达战争边缘，从而说服对方屈服的一种战略术语。）

自11月以来，由于俄罗斯在乌克兰边境集结的兵力已超过10万，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战争企图。但是，也不能排除俄罗斯撤军的可能性。首先，根据作者近二十年来近距离的仔细观察，普京确实在正面冲突爆发之际退缩过。例如，2018年，当俄罗斯雇佣军在叙利亚被美国军队杀害时，他本来有绝佳的机会实施报复。相反，俄罗斯否认发生过屠杀事件。

同样，当土耳其无人机在利比亚和叙利亚击落俄罗斯的雇佣军和武器设备时，俄罗斯方面也没有对此予以承认。事实上，普京似乎非常清楚土耳其的实力，以至于在2020年9月亚美尼亚领土遭到土耳其支持的阿塞拜疆袭击时，他并没有对亚美尼亚伸出援手。而在俄罗斯耀武扬威地向哈萨克斯坦无限期派兵后不久，普京又因为一通电话开始撤军

有意思的是，俄罗斯在普京领导下的重大成功军事行动，如2008年击败格鲁吉亚和2014年吞并克里米亚，都是趁着西方无暇他顾之机发起的。在这两起行动中，全世界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在没有遭到国际社会武力反对的威胁下，俄罗斯有可能实现其军事企图。而目前的情况并非如此。

更重要的是，普京在国内缺乏一个借口来发动这场战争。的确，普京的支持率在下降，物价也在上涨，但俄罗斯国内并未出现大规模的动荡，而且离下次选举还有两年时间。普京目前不需要通过对外扩张来巩固其统治或转移民众的注意力。战争这个巨大的红色按钮，只能按一次。而现在，并没有按下去的必要。

还有一个主要原因是，俄罗斯没有获胜的把握。乌克兰的军力已经得到大幅增强，并且正在完善武器装备和应对地面入侵的准备工作，而俄罗斯目前部署在边境附近的兵力，很可能无法满足武力征服的需要。但由于其总体规模庞大，俄军还是能够向前推进。正如前苏联领领导人斯大林的名言，“数量本身就是质量”。但这无疑会以惨重的伤亡为代价。

如果普京不打算入侵，为什么将赌注抬得这么高？答案很简单：阿富汗。西方去年8月份在阿富汗的不体面撤军，意味着美国的海外战略正在收缩。这给了普京赌一赌的勇气，他显然认为这是一个好时机，可能改变冷战后的国际秩序。由于手中缺少合适的谈判筹码，如稳健的经济状况、先进的武器装备以及狂热的追随者，他再次回到不可预测的状态。外界认为，普京的行为越不理智，美国就越有可能接受他的要求。

这些要求在12月以条约草案的形式公布，多数条款都荒谬可笑。例如，要求北约从东欧成员国撤军的要求就永远不会被满足。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普京的核心要求，即北约拒绝让乌克兰加入，也显得不太明智。无论是否发出最后通牒，乌克兰都不可能在短期内加入北约。但这正是普京想要的：通过改变既定事实，普京就可以宣称战胜了西方。

但美国并没有屈服，反而开始向乌克兰提供武力支援。周三，美国正式回应了普京的要求。虽然不清楚具体条款，但国务卿安东尼·布林肯明确表示，美方不会作出任何让步。因此，现在轮到普京犯难了。

他的选择已所剩不多，要么要求西方停止军事支援，要么向反对派发泄不满，同时试图把俄罗斯描绘成邪恶西方的受害者。或者，他还可以让俄罗斯人伪装成他国的民间武装势力（普京曾称其为“煤矿工人和拖拉机司机”），发起挑衅来试水。这一招可能帮其挽回颜面，但也很容易失控。而发动正面战争的风险又太大。

也许，有一点可以确定：普京绝不会发动一场可能失败的战争。因此，确保和平的唯一方法就是，在军事对抗中，让普京永远没有胜算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