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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一胎政策后果困扰的中国,现在试图全力鼓励夫妻怀孕

Photo by chen lei on Unsplash 

华尔街日报报道说,中国扩大了生育服务,几十年的生育限制意味着更少的育龄妇女,和更年轻的一代不那么渴望组建家庭。

在40年前中国实施独生子女政策时,政策制定者说,如果出生率下降太多,他们就会改变政策。

事实证明,这并非易事。

1980年,中国共产党在一封致党员和年轻人的公开信中说,“30年后,目前可怕的人口增长问题可能会得到缓解,然后可以采取不同的人口政策。”

随着出生率年复一年的下降,中国现在正朝着计划生育相反的方向发展,关闭堕胎诊所,扩大帮助夫妇怀孕的服务。但是,2016年取消的独生子女政策的一个后遗症是,育龄妇女的数量不断减少,而且独生子女这一代,并不那么渴望结婚和组建家庭。

此外,中国的不孕问题似乎比其他许多国家都要严重。

根据北京大学研究人员的一项调查,大约18%的育龄夫妇受到了影响,而全球平均水平为15%左右。

多年来,政府呼吁女性推迟结婚以鼓励小家庭。研究人员表示,中国女性想要孩子时的年龄较大,可能是其相对较高的不孕率的部分原因。一些研究人员表示,多年来为了遵守生育限制而堕胎,可能也起到了作用。

人口统计学家说,如果没有财政补贴来帮助家庭抚养孩子,中国将很难阻止出生率的下降。

哥本哈根大学人类学家哈尔伯格(Ayo Wahlberg),曾写过一本关于中国生育研究的书,他说,多次堕胎会影响妇女的身体,可能导致不孕。

几十年来的低生育政策不仅给许多地方政府留下了后遗症,而且还使他们承担了财政包袱,减少了他们可以用于鼓励生育的资金。

在中国,山东省经常以实施极端的生育限制而闻名,包括1991年在聊城市部分地区发起的“百日不生”运动。香港凤凰卫视2012年的一部纪录片,详细描述了当地官员为了让他们的出生数据看起来更好,是如何强迫被发现怀孕的妇女去堕胎中心的,即使这是她们的第一个孩子,而且是独生子女政策允许的。

“在这里,几乎所有年龄足够大的人都听说过他们的所作所为,”聊城一名45岁的大学老师说,但他补充说,“这是你在任何有文字记载的历史中都找不到的。”

多年后,北京禁止实施过于残忍的计划生育,包括对违反计划生育政策的夫妇进行监禁或殴打,并毁坏他们的家产。山东省卫生健康委员会的一名官员拒绝置评,只是说山东正在修订计划生育法以鼓励生育。

如今,山东省为数百万按符合要求的夫妇提供补偿或补贴,其中包括因独生子女死亡或致残而失去赡养的退休人员,以及因堕胎或其他节育方法而受伤的妇女。

根据省卫生委员会的数据,2019年,这类支出总计超过50亿元,相当于7.8亿美元。这相当于该年度最大的预算项目——教育支出的五分之一以上。

堕胎的使用并没有急剧下降。根据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的数据,在1991年,也就是山东省开展百日行动的那一年,中国实施了大约1400万例人工流产。2020年,这一数字略低于900万。

更令人吃惊的是,2020年,全国计划生育中心的数量已经减少到2810家,不到2014年的10%。计划生育中心主要用于堕胎、绝育和插入宫内节育器。

与此同时,体外受精(或称试管婴儿,每次都是四到六周的多步骤过程)已经增加了一倍多,从2013年的约48.5万次增加到2018年的100多万次。而根据美国疾病控制和预防中心的数据,在美国,2018年在456家报告诊所进行了30多万次的治疗。

哈尔伯格教授说,“让我难以置信的是,在限制生育这么多年之后,居然生育诊所可能会变得比堕胎诊所更重要。”

根据他的研究,辅助生殖在中国有着惊人的悠久历史。1988年3月,世界上第一个试管婴儿在英国出生十年后,北京妇科医生张丽珠接生了中国第一个通过试管受精受孕的婴儿。三个月后,在遗传学家卢光琇的指导下,在长沙又进行了一次实验。

两位医生的研究大多都是秘密进行的,随着计划生育政策成了官方的人口议程,不孕不育服务直到21世纪初才合法化。

现在,两位医生的方法,成了政府指望改变人口轨迹的措施之一。

2020年,中国新生儿数量同比下降18%,预计1月份的数据可能显示2021年新生儿数量将再次大幅下降。中国的生育率(一名妇女一生生育的孩子数量),在上世纪90年代初就已经低于更替水平,到2020年降至1.3,甚至低于日本的1.34。

2005年,日本的生育率降至1.26的历史最低水平,在政府支持措施的帮助下,日本的生育率开始回升,但近年来,生育率又开始下降。


国家卫生计生委的数据显示,中国目前有536个不孕不育中心,但大多数都集中在北京和上海等富裕的大都市地区,质量参差不齐。各大医院已经在计划生育诊所的基础上增加了生育服务,中国也在尝试将这种服务推广到较小的城市。

卫生委员会设定的目标是,到2025年,每230万到300万人至少有一家机构提供试管受精服务。在全国范围内,中国离这个目标并不遥远,但经济欠发达的省份表示,现有的服务无法满足不断增长的需求。在西部的甘肃省,只有三家生育机构,都在省会兰州。甘肃的目标是到2025年达到7个。

2018年流产后,北京一所大学的一名只愿透露姓王的助理教授说,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成为父母。但去年,她在接受试管受精后生下了一个男孩,她的治疗花费了5万元多一点,“如果我再年轻几岁,如果整个过程不是那么困难的话,我还会再做一次。”

中国的公共保险不包括不孕不育治疗费用。在日本,政府已提议扩大一些不育治疗的公共医疗保险覆盖范围。

但是,哥本哈根的人类学家哈尔伯格教授说,不断发展的不孕不育服务只能走到这一步。“低出生率是一个社会问题,而不仅仅是一个生理问题,”他说。

长期以来一直批评中国政府人口政策的美国研究人员易富贤(音,Yi Fuxian)说,在过去几十年里,中国人对家庭和生育的看法已经发生了改变,政府的最新努力很难扭转这一局面。易预计,2021年的数据甚至可能显示,中国人口已经开始萎缩,这比政府的预测提前了数年。

为了鼓励生育,一些地方政府承诺现金奖励和延长产假。但一些研究人员质疑这是否足够。

著名商人、北京大学经济学研究教授梁建章,长期以来一直倡导取消中国的生育限制,他说,如果没有巨大的财政补贴来帮助家庭负担更多的孩子,中国将很难阻止其出生率的下降。

“这一切都是因为钱,”梁说。“你不能改变人们的想法,或者强迫他们接受某种价值体系。”

他估计,要把生育率提高到更替水平,政府需要以现金、退税、住房和日托补贴的形式,为每个孩子平均提供100万元人民币的补贴。

前计划生育官员王培安在2017年曾表示,中国不太可能面临人口短缺,“100年后不会”,但现在他敦促年轻人更负责任,要孩子。

“我们应该关注生育的社会价值,”现任顾问的王对官方媒体说。

六年来,北京从严格限制夫妇的生育数量到现在鼓励他们生育更多的孩子,几乎没有提到独生子女政策对人口结构的持续影响,也没有提到其人力成本。

“我真的很同情那些在这种制度下长大的妇女,她们现在正听着国家告诉年轻妇女要生孩子,”哈尔伯格教授说。“当我想到这种情况时,我的心都碎了。”

吉林省是全国生育率最低的东北省份之一,上个月这个省表示,当地银行将为每对有孩子的已婚夫妇提供由政府支持的20万元人民币的低利率信贷额度。

省政府还表示,它不会归还任何因历史上违规生育而被处以的罚款,并补充说,官员需要向因生育过多而被处罚的居民解释,情况已经改变,现在需要“刺激生育潜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