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宋星

12月30日，在美上市的中国公司股价在经历了五天的暴跌后，周四出现反弹。

纳斯达克金龙指数涨9.39%，收于8990点，创2008年以来最大单日涨幅。爱奇艺、网易有道涨逾16%，唯品会、哔哩哔哩涨逾12%，知乎、百度、微博、虎牙涨逾10%，阿里巴巴涨8.72%。

但这临近年关的突然“回春”，无法抚平中概股及中概股投资者在过去一年经历的惊心动魄。

从年初中国三大电信运营商遭纽交所摘牌、到赴美上市热潮戛然而止、再到科技巨头、教培公司被整顿，令人应接不暇。

2021年即将结束，中概股们即将挥别过去艰难的一年，那明年它们会好吗？

中概股艰难的一年

对于计划赴美上市，和已经在美上市的中企来说，今年都遇到了各自的难题。

1、赴美上市热潮戛然而止

2021年年初，有一波中企赴美IPO热潮。在美股上市，对中国企业好处颇多，包括比本土市场更大的资金体量、更高的流动性、更高的国际知名度等等。

滴滴、每日优鲜、叮咚买菜、爱回收、满帮等国内众多知名企业赴美上市，据彭博统计数据，2021年上半年，有34家中国企业在美国上市。

不过，这些公司股价表现并不好，有超过一半跌破发行价。以每日优鲜为例，6月25日上市首日开盘价为10.65美元，截至12月29日收盘，每日优鲜股价为4.4美元，较发行价13美元缩水66%。

上市热潮退得也很快。随着中国政府加强对中概股监管，美国监管机构出台新政策，赴美上市热潮戛然而止。

滴滴于今年6月30日在纽交所上市，7月2日即被监管部门实施网络安全审查。7月5日，满帮和BOSS直聘也被实施网络安全审查。

当时，中办、国办还发布文件，提到“加强中概股监管。切实采取措施做好中概股公司风险及突发情况应对，推进相关监管制度体系建设。”

此外，今年7月，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还要求赴美上市的中企增加信息披露的内容范畴，其中包括披露更多VIE（协议控制）架构的潜在风险、政策风险等方面。

在这种背景下，已经向SEC提交IPO申请的中企，包括哈啰出行、零氪科技、喜马拉雅等公司，或是暂停赴美上市计划，或是撤回赴美上市申请。

筹划赴美上市的公司，包括小红书、货拉拉等等，也暂停赴美IPO计划，考虑将上市地点从美国转向香港。

2、已上市的中概股风波不断

自滴滴上市之后，原本热火朝天的赴美上市潮凉了下来，而那些已经在美上市的中概股也是风波不断。

比如中国三大电信运营商就遭到了美国监管机构的“毒手”。

特朗普政府去年11月颁布一项行政命令，禁止美国人投资由中国军方持有或控制的公司。

在此背景下，2021年1月1日，纽交所宣布将把中国三大运营商的美国存托股份从纽交所摘牌。虽然之后纽交所又转变态度称将不再推进摘牌事宜，但在美国政府施压后，纽交所最终还是宣布了恢复对三大电信运营商的摘牌。

许多市场人士曾希望，拜登上台后，中美关系缓和，事情能有转圜的余地。

三大电信运营商今年1月20日也曾向纽交所提出书面要求，要求纽交所董事会复议该决定，希望能重新上市。

不过，并没有好消息传来。今年2月26日，同为国资背景的中海油也遭纽交所启动摘牌程序。中海油是中国最大的海上原油及天然气生产商。

今年5月，纽交所董事会维持了对三大电信运营商的摘牌决议。中海油最终也被摘牌。

没有被摘牌的中概股，日子也不好过。监管部门加强对互联网公司的管理，很多中概股都受到了影响。

中概股老大哥阿里就遭遇了监管调查。去年，市场监管总局对阿里发起反垄断调查，今年4月宣布对阿里垄断行为的行政处罚决定，罚款182.28亿元、命令它取消对商家“二选一”限制。

这笔罚款相当于阿里2019年中国境内4%的营收。罚款金额创了中国行政罚款的记录、远超 2015 年对高通的 60.88 亿元反垄断处罚。

阿里接到天价罚单之后，互联网监管风暴仍未结束。阿里也对自身业务、投资做了一些调整。

今年9月，阿里入股不到1年，A股公司芒果超媒发布公告称，阿里拟将其所持公司5.01%股份进行协议转让；此外，据彭博社报道，阿里正考虑出售30%的全部微博持股，目前正在进行磋商。

不只阿里，美团今年也接到了大罚单。今年10月8日，市场监管总局发布对美团的调查结果，认定其存在实施“二选一”垄断行为，对其罚款34.42亿元，并要求其限期整改。

市场监管总局还向美团发出《行政指导书》，要求对平台业务进行全面整改。此外，市场监管总局对美团收购摩拜未依法申报的调查结果至今仍未公布，届时这件事将如何收尾，是否会给公司的共享单车业务带来不利影响，尚未可知。

这一系列折腾下来，美团股价较2月份的高点460港元下跌约46%，市值缩水至1.5万亿港元。

中概教培公司是今年受监管影响最大的行业之一。今年7月“双减”政策公布后，教培行业可谓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少教培机构的业务大大缩水，昔日行业巨头纷纷选择大规模裁员、转型，以“断臂求生”。

“双减”政策下发的第二天，高途创始人、CEO 陈向东就召集管理层开会，定下了裁员指标：全国 13 个地方中心，在 8 月 1 日前完成关闭，涉及范围达到上万人，相当于高途三分之一的人会离开。

好未来、新东方等公司也相继进行了大规模裁员。

今年11月，好未来、新东方在线等公司还宣布，停止经营中国内地义务教育阶段学科类校外培训服务。

受“双减”等教育监管政策影响，高途、好未来、新东方等教培明星公司股价跌得只剩一个零头。以好未来为例，今年2月股价曾达到90.96美元的高点，作为对比，12月29日收盘报3.44美元，较高点下跌96%。

不仅是教培股，整体来看，中概股今年股价表现也不好。根据美中经济与安全审查委员会的数据，今年5月，中概股总市值约2.1万亿美元。而截至今年12月24日，这一数字已经急剧下降至约1.5万亿美元，蒸发了6000亿美元。

跟踪中概股的中概互联网指数基金今年下跌约50%，被投资者调侃是“中丐互怜”，中概股被调侃称是“中丐股”，有些中概股投资者也自嘲是丐帮成员。

3、上市没多久就退市

还有一些才挤进中概股队伍没多久，上市之初风光无限，上市没多久又黯然退市。

比如滴滴，上市不到半年就宣布退市，创造了新的历史。

当初，滴滴IPO融资额达44亿美元，是自2014年阿里融资250亿美元以来，中国公司在美国最大规模的IPO，可谓风光无限。上市首日，滴滴股价一度达到18.01美元，较发行价上涨28.6%。

没过两天，滴滴遭到网络安全审查，股票也遭投资者“抛弃”。2021年12月3日，滴滴宣布，即日起启动在纽交所退市的工作，并启动在香港上市的准备工作。截至12月9日收盘，滴滴股价报4.94美元，较发行价下跌65%。

满帮、BOSS直聘和滴滴一样，遭到网络安全审查，目前也未公布调查结果。有市场人士猜测，这两家公司可能也会退市。据路透社报道，满帮已经在探索赴香港上市，最早可能在明年进行。

顶着“互联网医美第一股”头衔的新氧，今年11月宣布计划私有化退市，新氧董事会主席兼CEO金星开出的要约价为每股5.3美元，不到其IPO发行价13.8美元的一半。

上市之初，新氧在3个交易日内大涨65％，市值一度逼近23亿美元；以今年12月29日收盘价计算，新氧市值缩水至约3亿美元。

值得一提的是，今年5月，做空机构Blue Orca曾发布对新氧的做空报告，指控新氧平台存在“大量的虚假预订”，不仅捏造了该平台受欢迎的假象，还“夸大”了公司收入。新氧当时回应称指控不实。

蛋壳公寓的命运比新氧更“惨”。作为长租公寓代表公司，蛋壳公寓号称以互联网模式赋能传统房地产租赁业，曾经也是资本热捧的宠儿。

但自2020年上市以来，蛋壳公寓就深陷各种“资金链紧张”、“跑路”、被供应商讨债、以及员工们讨薪等等负面舆论风波。今年4月纽交所宣布将蛋壳公寓从纽交所摘牌，昔日“宠儿”彻底跌入谷底。

寻找新出路

赴美上市不再是坦途，有资金需求、想要上市的公司需要寻找新的出路，包括赴港股、A股上市。

比如，喜马拉雅今年5月提交了赴美上市招股书，但没有正常推进，而是推迟了接受投资者订单的计划。

喜马拉雅后来正式撤回了赴美上市申请，于今年9月向港交所提交招股书。

从美股退市的中国移动、中国电信则申请在A股上市。中国电信已于今年8月登陆A股。中国移动也即将登陆A股，号称A股最近十年以来最大规模IPO。

不过，两家公司均遭到市场冷待，中国移动遭到部分打新者的“嫌弃”，投资者总计弃购金额达7.56亿元。中国电信目前股价低于发行价。

为了对冲像三大运营商一样被强制退市的风险，以及自身战略选择等因素，多家中概股公司赴港上市。

从2019年11月阿里在港交所挂牌至今，已经有18家中概股到香港市场第二上市或双重上市，市值汇总占中概股总市值近七成。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一些中概股公司回港上市股价表现并不好，百度、微博等公司上市首日即出现破发。

今年12月8日，小鹏总裁顾宏地接受彭博社采访时表示，公司正在“密切关注” 中概股公司所面临的退市风险，他表示，“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为任何可能发生的情况做好准备。”

小鹏已经在美国和香港拥有双重主要上市地位。顾宏地称，如果从美国退市，小鹏能够在香港独立交易。但他也表示，美国和中国政府仍有时间达成和解。

中概股会好吗？

2021年马上就要过去了，中概股度过了艰难一年。2022年，中概股将面临怎样的市场环境？是否有投资价值？

首先，中概股公司赴港上市潮还将继续。据高盛最新研究估算，目前约240家在美上市的中概股企业中，还有27家符合回港上市标准，总市值约2500亿美元。

因为，如果美国《外国公司问责法案》被严格执行，有分析认为，中概股公司最早将在2023年上半年、或2024年上半年面临被迫退市，因此需要早做准备。

普华永道全球TMT行业主管合伙人周伟然表示，“在未来一、两年间就将看到这波回归潮，毕竟公司不太可能在看不到解决方案的情况下等到第三年再回来上市”。

当然，正如顾宏地所说，中美双方仍有时间达成和解。本月初，中国证监会表示，在中美审计监管合作方面，与美国SEC、美国公众公司会计监督委员会（PCAOB）等监管机构就解决合作中存在的问题沟通。

关于中企赴美上市，证监会也温和表态，称“在遵守境内法律法规的前提下，满足合规要求的VIE（协议控制）架构企业备案后可以赴境外上市”，这消除了VIE架构企业会被完全禁止离岸上市的担心。

不过，SEC本月表示，在美国上市的中国公司必须披露其是否由政府实体拥有或控制，并提供审计检查证据。

中企赴美上市仍存在不确定性，取决于中美双方沟通结果。

今年中概股虽然普遍日子不好过，股价屡遭重挫，但这也意味着投资机会。12月20日，私募基金大愚基金基金经理刘成岗表示，“买入更多中国资产—就是被大家称作中丐股的那些。”

资深美股投资者刘志超也认为，所谓的退市危机带来的股价下跌其实是机会。

他表示，巴菲特也说过，投资一家公司，哪怕交易所关门也不影响它的投资价值，换个交易所上市显然并不会影响公司本身的投资价值。投资中概股只需关注具体标的的价值即可。

刘志超还提示，最需要防范的是中概股公司趁股价低迷，低价私有化，他点名了最近提出私有化的新氧。

总的来说，2022年，中概股有危也有机，对于公司和投资者来说，最好的应对方式可能就是抱着最好的愿望，为最坏的可能性做好准备。

参考资料：
https://d18rn0p25nwr6d.cloudfront.net/CIK-0001764757/6dc2370a-72d9-44fb-a86a-0b24829ec302.pdf
https://ir.didiglobal.com/news-and-events/news/news-details/2021/DiDi-Announces-Recent-Developments/default.aspx
https://cn.reuters.com/article/us-delist-firms-hk-ipo-1227-idCNKBS2J600M
http://www.cac.gov.cn/2021-07/02/c_1626811521011934.htm
https://cn.reuters.com/article/idCNL4S2SR1Z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