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go
繁体
繁体

这四位风格截然不同的创始人,为何会成为加密领域最有权势的人物?(收费)

《经济学人》采访了四位在加密货币世界最有权势的人:FTX的弗里德,币安的赵长鹏、Coinbase的阿姆斯特朗以及Bit mex的海耶斯(没有直接接受采访),通过采访,《经济学人》试图了解,是什么样的品质使这四个人成为了加密领域的领头人,以及谁才会成为加密领域的发展史上最举足轻重的人物。

Photo by Executium on Unsplash 

加密货币交易所FTX的香港站点,是高级金融与青少年混乱融合的地方,当时是晚上7点30分,穿着短裤和T恤的工作人员仍在工作,在每张配有六个屏幕的办公桌之间穿梭。到处都是酒、箱子和各种垃圾,吉他和羽毛球拍等杂物也到处都是。

自助餐诱惑着饥肠辘辘的人们,商人和开发商在木制棋盘上对峙,FTX的创始人山姆·班克曼·弗里德(Sam Bankman-Fried)扮演黑桃K和山姆大叔的艺术作品装饰在墙上,当比特币价格蓬勃发展时,扑克比赛经常在一个杂乱的会议室里举行(今晚会议室没有开门)。

成立两年的FTX是加密货币领域里最热门的公司。10月,它从明星投资者那里筹集了4.2亿美元,其中包括世界上最大的资产管理公司贝莱德和风险投资巨头红杉资本,红杉资本对FTX的估值是250亿美元,就在三个月前的融资中,这家公司的估值为180亿美元。

在2021年签署了一系列价值数亿美元的赞助协议后,它的名字出现在美国迈阿密热火篮球队的主场、精英棒球裁判员的制服上,并出现在超级碗的广告中,它很快就会被印在梅赛德斯一级方程式车队的汽车和车手的工作服上。

FTX正在从竞争对手的交易所手中抢夺市场份额,现在一直排在前四位。班克曼·弗里德在业内被称为SBF(名字的首字母缩写),他的净资产估计超过220亿美元,而且,他今年只有29岁。

自2020年年初以来,加密世界的总市值增长了12倍,达到23万亿美元(截至2021年12月中旬),在这场史诗般的竞赛中,这位奇才是四位主要参与者之一,他让最大的加密货币交易所币安(Binance)的加拿大华裔老板赵长鹏(44岁,是四人中最年长的一位)都有些黯然失色。

三年前,赵长鹏的币安取代了非裔美国人联合创始人阿瑟·海耶斯(Arthur Hayes)的Bit mex,成为了最大的加密货币交易所,Bit mex公司开创了加密货币中最受欢迎且风险最大的产品。

唯一在美国上市并受到监管的交易所Coinbase的首席执行官布莱恩·阿姆斯特朗(Brian Armstrong)性格内向,冷静沉着,他希望,Coinbase作为最规范的交易所,能够吸引那些对通过监管较少的离岸交易所进行交易持谨慎态度的投资者。

这四家交易所都在短短几年内积累了数十亿美元的财富,并具有巨大的影响力。在通常以借钱、花钱、和存钱作为业务的传统金融中,最强大的中介机构是银行家、支付公司和资产经理。但今天的私人货币主要用于投机,这使得为投机者提供交易工具和场所的交易所老板成为了世界之王,然而,矛盾的是,加密世界存在的初衷是为了消除强大的中间人。

由于其他原因,加密货币的大神们是矛盾的。他们认为,监管不是一种威胁,但是,当监管者开始咆哮时,大多数人都选择从一个宽松的地方跳到另一个。一些局外人怀疑他们的诚意,其他人将他们的成功归功于天时地利,而不是企业家的眼光。

信徒们惊叹于他们驾驭剧烈波动的市场技巧,尽管有些人认为他们坚持不了多久。人们对他们的个人生活、信仰和抱负知之甚少。通过对三位创始人以及内部人士的采访,《经济学人》了解到,成为加密货币领域最有权势的人需要什么,以及他们离开后可能会留下的东西。

海耶斯在美国被指控犯有反洗钱罪,正在等待审判,他拒绝参加采访,但记者采访了熟悉他的消息人士,他否认自己的罪行。

他们出生于高智商的中产阶级家庭,大多数人都手握好牌,在学校表现出色。斯坦福大学法律教授的儿子SBF说他的数学“最强”。

赵长鹏的父亲在文革后教授地球物理学,赵长鹏在加拿大的全国数学竞赛中名列前十;出生于加利福尼亚的阿姆斯特朗的母亲获得了生物信息学的博士学位,海耶斯的父母在水牛城和底特律的通用汽车公司从事制造工作,但他更喜欢化学和经济学,并获得了私立学校的奖学金。

Network vector created by pikisuperstar 

成功的催化剂

然而,即便在早期,他们身上也有着一些不安分的企业家精神的迹象。在高中时,阿姆斯特朗自学了如何编程,并建立了一个电子商务网站,在网站上出售翻新的电脑,总共卖出了“大约50台”。

他不是唯一一个认为大学课程太抽象的人,赵长鹏说:“我实际上在数学和物理学方面遇到很多困难,因为他们在理论方面涉及的内容太多了”。作为第二代移民,他想学习如何实现“财务自由”。

这种对财务自由的追求始于交易技术公司,赵长鹏在那里写代码,海耶斯和SBF在华尔街打拼。阿姆斯特朗通过加入Airbnb抽到了一张中奖“彩票”,Airbnb是一个短租平台,现在的估值为1150亿美元,像所有的早期加入者一样,他在其中获得了股份。Coinbase的首批员工之一丹·罗梅罗说,他选择提前离开,说明他对加密货币有非常大的信心。

对阿姆斯特朗来说,触发因素是大学毕业后去阿根廷的那场旅行,那里不计后果的印钞行为正在助长恶性通货膨胀。

对于海耶斯来说,导火索更简单直接:他的银行解雇了他。在自由主义金融博客Zerohedge上读到比特币后,海耶斯被其内在的稀缺性迷住了——比特币的区块链被设计成只有2100万枚硬币可以被“开采”,作为一个黄金迷,他对这种想法很感兴趣,就像黄金一样,有限的供应可以赋予数字货币价值。

赵长鹏很快就意识到,比特币“对金融的作用就像互联网对信息的作用一样”,SBF则看到了一个做“真正好交易”的机会。

创始人最崇高的愿景并没有实现,虽然比特币的价格已经保障,从2016年的700美元到12月中旬的5万美元,但它很少被用来支付。但他们认为,随着时间的推移,它将促进“经济自由”,为管理不善的法定货币提供一个替代方案,促进金融包容性,降低跨境支付成本,并使初创企业能够在任何地方筹集资金。

赵长鹏预测,80%的人将在5到10年内接受加密货币支付,他说,两年前,如果有人问他是否可以用加密货币支付一瓶酒,会“感觉很突兀”,现在已经不会了。

鉴于他们所宣称的信条,这些创始人并不是在经营支付公司,但是至少在怀疑论者看来,他们经营的像是巨大的数字赌场,这似乎有些奇怪。海耶斯在海外购买比特币,并在中国将其换成现金,然后带着一袋袋钞票越过边境,开始了他的加密货币生涯,当时比特币的交易价格很高。

海耶斯在2014年共同创立的Bit mex,开创了加密货币“衍生品”,这是一种允许投机者对数字资产的未来表现进行投注的合同。当它开始提供100倍的杠杆时,Bit mex起飞了,这意味着在Bit mex的1万美元账户可以变成100万美元的赌注,随后,FTX和币安将这个上限推得更高。

在美国,监管机构禁止交易所向非专业投资者提供这种高风险的产品,但他们仍然可以使用廉价的软件,如VPN(虚拟专用网络)来规避限制。今天,衍生品的交易量远远超过了实际的加密货币交易量。

比特币交易量(黑)和衍生品交易量(灰)比较,数据源:《经济学人》

创始人认为这并不矛盾。

当阿姆斯特朗推出Coinbase时,这个交易所没有列出衍生品,但已经申请了许可证,他认为,建立一个可信赖的交易所将有助于使当时的边缘产品更方便、安全地使用,九年后,这仍然是他的观点。

赵长鹏说,他的目标不是“低到只有赚钱,但也不是高到拯救世界”,而是为人们提供更多的选择。

不管是为了高尚的目标还是为了利润,他们都在努力工作。

阿姆斯特朗自称是“夜猫子”,早上10点上班,午夜下班;赵长鹏完全在家里工作,每周六天与他的副手们进行远程会议;SBF主要是在办公桌旁的懒人沙发上睡觉,每天只睡四到五个小时,在昼夜安排的会议之间。他的晚餐和早餐几乎不分,“只知道哪些餐厅可以送餐”。在他接受《经济学人》采访的那天,他的“今晚最后一次通话”被安排在凌晨5点。

三家交易所的比特币交易量,数据源:《经济学人》
三家交易所的比特币衍生品交易量,数据源:《经济学人》

谁拥有未来?

聪明的头脑、充满投机色彩的理想主义、以及充沛的体力似乎是在加密货币领域取得成功的关键因素。然而,在这三个领域,创始人有明显的不同,正是这三个领域,不仅可以决定谁变得更富有,而且还决定着谁最终塑造并主导这个行业的未来。

首先是管理风格。

熟悉SBF的人形容他有处理非凡细节的能力,同时兼顾许多事情,无论是交易所的问题还是雄心勃勃的副业项目(其中之一是Solana,一个超高速的区块链),他承认自己“相当亲力亲为”。

相比之下,赵长鹏开玩笑说,他是一个“差劲的管理者”,容易放任自流。币安主导了加密货币的期货交易,这是一种衍生品,但赵长鹏很少参与其中。2018年,它收购了一个流行的加密货币钱包Trust,当《经济学人》采访他时,他已经六个月没有和Trust的创始人(仍在经营这款钱包)交谈了。

阿姆斯特朗在参与度方面介于两者之间,而在透明度和谦逊度方面则处于领先地位,这与他好学生的品质相一致,他要求他的高级管理人员每人提名6名潜在的继任者,这样公司才能“经得起时间的考验”。他鼓励员工投诉,尽管他承诺,谁提供“最原始、最负面”的反馈,就奖励20美元(的加密货币),听起来有点小气。

海耶斯是四人中最接近超级明星高管的一个。他很有魅力,肌肉发达,在电视上表现也很出色。加密交易公司GSR的里奇·罗森布伦(Rich Rosenblum)说:“他正试图扮演詹姆斯·邦德的角色来管理公司”。海耶斯也是最接近于一个自封的梦想家:他每两周发表的文章都在思考数字金融的现在和未来。

海耶斯的高调生活当然最接近小说中的英国间谍。2018年,他开着一辆橙色的兰博基尼来到一个加密货币贸易展,后来在推特上问他的大批粉丝:“你们看到我今天的车了吗?”他在北海道滑雪,在香港的业余联赛中打壁球,每天练习瑜伽,并刚刚开始学习风筝冲浪,他穿紧身T恤,戴奢侈表。

然而,他最喜欢的烈酒与邦德喜欢的“摇晃但不要搅拌”的马提尼酒(“摇晃但不搅拌”是邦德每次点马提尼酒时的必提要求,在每一部007电影中都有提及,这种就是一种“低干预”葡萄酒,使用很少的化学品)。

2018年,他为Bit mex在香港的旗舰办公室布置了一个巨大的水族箱,里面有活生生的鲨鱼,让人联想到了邦德里的反派而不是邦德本人。他对谨慎的厌恶与其他创始人的温和气质形成鲜明对比,其他创始人都没有豪车、名贵的房产和掠夺性鱼类。

SBF与以前工作的朋友合租一套公寓。赵长鹏只使用他租来的房子中的一个房间,不过,赵长鹏喜欢在小玩意上花钱:他的办公桌上摆放着六部苹果手机。

海耶斯的张扬可能有助于解释为什么美国监管机构对他不友好,他对权威的态度,是加密货币老板们的第三个分歧点,也是最让监管者愤怒的地方。2020年,监管机构指控他和他的两位Bit mex联合创始人,没有在平台上进行适当的反洗钱控制。

对海耶斯的起诉激怒了加密货币爱好者。他们说,他作为先行者正在付出代价,当时的规则还没有完善,有些人甚至认为,金融机构觉得一个直言不讳的成功黑人对他们来说是一种威胁。

Money photo created by freepik 

但许多外界人士认为,他自己的所作所为使他成为了监管机构的目标,2016年,他说Bit mex的战略重点是“堕落的赌徒”;当时公司瞄准了美国的潜在客户,吹嘘说“注册不用30秒”。当被问及2019年Bit mex为何在塞舌尔共和国注册时,他指出,贿赂美国监管机构的成本更高,而这个群岛的价格一直是像“椰子”一样平价。

支持者认为这种调侃不过是一个原本很深刻的人无伤大雅的作秀行为,但是联邦调查局不喜欢这个笑话,一年后,联邦调查局的纽约负责人警告说,他和他的同伴们“很快就会知道,他们的罪行的代价可不是一个热带水果的价格”。

与此相反,阿姆斯特朗的商业模式是以成为最值得信赖、最合规的交易所为前提的。他说,从一开始,他就能看到,一旦加密货币变大,就会有大量的审查。他在最初的10名员工中聘请了一名律师和一名合规官员,甚至”穿上西装”去见监管机构。他说,看着更加自由的竞争者在做什么,“有时很痛苦”。

阿姆斯特朗的直觉得到了证实:最近几个月,世界各地的监管机构对加密货币的迅猛增长感到震惊,开始收紧绳索。中国已经宣布所有的虚拟货币交易都是非法的,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正在寻求新的权力来监管其主席所称的加密货币的“狂野西部”。

阿姆斯特朗现在说他想成为监管者的“教育资源”,暗示他将寻求影响规则的制定。这不是其他创始人的离岸交易所可以轻易做到的。就SBF而言,他承认当地的取缔措施很快就会对FTX产生实际影响:如果香港要向中国大陆的政策看齐,它可能不得不迁移大部分的员工,这很可能在“几年后”发生。

最后的底牌

不确定的前景让这些创始人思考了许多问题,尤其是更严厉的监管打击、长期的比特币萧条,会对他们的财富产生什么影响。所有的人都拥有账面上的巨款,但阿姆斯特朗是唯一一个财富具有流动性的人(他在2021年4月Coinbase上市期间出售了价值2.92亿美元的股份)。

赵长鹏的财富全部以加密货币持有,只有几千美元的现金用于支付近期的开支。SBF的财产主要是他私人公司的股票。据称,海耶斯与他的联合创始人一起从Bit mex提取了1.4亿美元,因此公司的早期投资者在2019年起诉了他(这起诉讼于2020年12月达成了庭外和解)。

同样难以预测的是这四人组可能会留下什么,等到他们退休,是否会有一个或更多的人成为全球金融业的标志,就像摩根大通的杰米·戴蒙那样,或是成为我们生活方式的变革者,就像史蒂夫·乔布斯那样,把智能手机放在每个人的手中,甚至是成为火箭科学的再发明者,就像埃隆·马斯克和杰夫·贝索斯那样?

Photo by Klim Musalimov on Unsplash 

阿姆斯特朗是马斯克的崇拜者,他与马斯克的精神气质最为接近,他说,他正在为“类似月球发射的项目”或“慈善事业”积累大部分的资金。有消息称,他喜欢“长寿”和生物学,而且,像特斯拉的老板一样,他喜欢通过向专家咨询来了解他不了解的领域。最近,他与WhatsApp的创始人会面,以了解他们如何“建立一个全球产品”。

与此同时,赵长鹏没有在太空中挥霍财富的宏伟计划,或者说没有任何其他的花钱计划。他说:“任何超过1亿美元的东西我都不需要”。他打算把剩下的钱捐给医学研究和慈善机构。SBF可能会做类似的事情,作为一个素食主义者,他重视治疗热带疾病、促进疫情防范和改善动物福利等事业。

然而,加密货币竞赛还远未结束。就像德州扑克的精英玩家一样,到目前为止,所有四位创始人都把他们最重要的牌捏在手里,只有在回报似乎值得冒险的时候才亮出底牌。但是,要想在加密货币的中带着他们所有的筹码走出来,他们需要的不仅仅是聪明的头脑和自律的精神,因为赢得一局完整的扑克比赛,往往不是靠技巧,而在靠持久的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