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my Mackinnon在《外交政策》介绍了哥伦比亚大学教授莫西·弗莱关于普京的新书《软弱的强人》，这本书认为，人们对于普京存在普遍的过度解读，事实上，普京的很多策略都是复杂权衡的结果，是由俄罗斯和世界的政治格局决定的，与个人的关系不大。

俄罗斯总统普京，一位前克格勃间谍，在西方经常被描绘成一个三维国际象棋大师，可以轻易地玩弄世界。世界上没有其他领导人能像他那样激发人们的想象，关于普京的历史，以及俄罗斯的历史，已经有了大量的文章，他们都在寻求一个问题的答案：普京想要什么？

但是，如果普京并非如此呢？如果他并不像他喜欢宣扬的那样特别呢？这

是哥伦比亚大学教授蒂莫西·弗莱在他的新书《软弱的强人:普京统治下的俄罗斯的权力极限》（Weak Strongman: the Limits of Power in Putin’s Russia）中提出的论点。

这本书揭示了普京与他的独裁主义同行，共同点可能比我们意识到的要多，他的许多行为不是他的世界观造成的，而是和世界各国的政治家一样，是复杂权衡的结果。在专制政权中，这些权衡包括贿赂精英，同时小心翼翼地避免破坏经济和引起民众的不满；操纵选举以确保自己获胜，但不要太明显，以免破坏自己的合法外衣；允许一些异议以防止出现高压局面，但也不要太多，以免挑战你的权力。

这种不断变化的算计在俄罗斯的内政中最为明显，正如本书的标题所示，普京虽然很强大，但他的统治并非绝对的。就像在很多专制国家一样，俄罗斯对公众舆论作出反应，因为在管理国家上，表面上有一层薄薄的合法外衣，比什么都没有要容易得多。

弗莱引用了俄罗斯研究人员安德烈·雅科夫列夫和安东·卡祖恩的研究成果，他们发现在2017年至2019年期间，政府在面对公众不满时退缩的情况出现了7次。例如，在2019年，俄罗斯调查记者伊万·戈鲁诺夫因毒品指控被拘留，人们普遍认为这是出于政治动机，他的被捕引发了公众人物和其他记者的强烈抗议，甚至包括那些为国家电视台工作的记者。

戈鲁诺夫没过几天就被释放了，这是一次前所未有的妥协，无论他最初被捕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俄罗斯政府显然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不值得引发更广泛的骚乱。

普京在位时间越长，这种专制的平衡行为就变得越发混乱。近年来，他的支持率开始下滑，政府越来越多地寻求消除政权的潜在威胁，比如去年对反对派领导人阿列克谢·纳瓦利内（Alexey Navalny）下毒的决定就是个明显的例子。

纳瓦利内中毒事件只是俄罗斯重新镇压公民社会中的一个戏剧性案例，弗莱的书作为专制制度的路线图，再及时不过。在公民社会的话题上，他的比较方法，对俄罗斯可能的发展方向做了一个悲观的预测。

弗莱引用了学者克里斯蒂安·达文波特（Christian Davenport）的工作，详细说明了在专制国家中，镇压如何引发了更多的镇压，这种螺旋式上升，是政权越来越难以解决公众骚乱的根本原因。由于西方关于俄罗斯的许多讨论都是针对总统本人，而不是他所处的体制，因此人们普遍认为，一旦普京卸任，一切都会好起来。但弗莱指出，罗切斯特大学的海因·戈曼斯进行了一项研究，研究了60年来非民主政府的命运，在只有16%的案例中，独裁者之后会迎来一个民主政府。

弗莱写道：“除非政治制度发生巨大变化，否则无论谁统治俄罗斯，都将面临普京政府在过去20年里一直面临的基本相同的政策权衡。”

不过，他的结论也不是完全的悲观。弗莱指出，与一般的专制国家相比，俄罗斯更富裕，人口受教育程度更高。再加上相对较高的城市化程度，同质化的人口，以及比他们的长辈更开放和更像西方人的年轻一代，可以作为更民主的政府风格的基石。

弗莱写这本书的动机之一是展示由俄罗斯和国际学者进行的丰富的社会科学研究，其中很多研究都没有渗透到公众意识中。弗莱在最近的一次采访中告诉《外交政策》：“当我看到关于俄罗斯的讨论变得越来越政治化和两极化时，我真的觉得有必要采取行动，降低一点温度。”

在整本书中，弗莱温和地驳斥了评论员经常重复的观点，即俄罗斯人支持普京是因为他们天生倾向于强势的领导人。通过对民调数据的挖掘，弗莱发现，尽管普京很有魄力，但人们是根据他政策的结果来判断他的，而且俄罗斯人对他们的总统的看法远比通常所说的要细致。例如，2014年，吞并克里米亚使他的支持率上升到80%，而2018年提高退休年龄的决定使他的支持率大打折扣。

这本书充满了弗莱的研究，以及他自己多年来的旅行轶事，例如在苏联乌兹别克斯坦，他被克格勃笨拙的色情间谍盯上，但他没有上钩，弗莱的这本书是一本及时且令人愉快的读物，它切入了充满热门话题的对话，对有关普京和俄罗斯的陈词滥调，提供了基于证据的驳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