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ex Morrell和Alyson Velati在商业内幕网发表文章，今年打从一开始，就会卖空者很不利，在各种本不被看好的网红股股价被狂热散户“推向月球”之际，一些华尔街知名的卖空者都一败涂地。但是，在这波操作中遭到打击的是主要广撒网的被动卖空者，而另外一群卖空者，即专门针对有欺骗行为的公司，并且会通过调查详细披露上市公司的不法行径，他们有理有据，散户再怎么折腾也奈何不了他们。

今年年初的时候，做空者面临着一场清算。

1月，Reddit的“华尔街赌注”（WallStreetBets）论坛因将GameStop和其他网红股的杂牌公司组合的股价推到以前无法想象的高度而变得家喻户晓，并在此过程中将“钻石手”、“Tendies”和“登月”等短语变成了网络热词。

注：钻石手形容坚决持有股票的人，Tendies的意思是“股票市场上的经济收益”，登月形容的是股价的离谱飙升。

他们还把目标放在了一个不共戴天的敌人身上，即梅尔文资本（Melvin Capital）和Citron Research（专门研究股价虚高公司的网站，由卖空者安德鲁·莱福特建立）这样的华尔街投资者。

他们的目标是把卖空者一举歼灭，在他们看来，一个做空的对冲基金集团正在合谋坑害普通交易者，而Reddit军团想反过来做空他们，让这些做空者被遗忘。

从任何传统的衡量标准来看，这都是不合理的，但这群散户基数太大，难以忽视。GameStop是一家亏损的视频游戏零售商，去年股价跌至2.5亿美元以下，现在市场估值飙升至200亿美元以上，超过了打车软件Lyft和达美乐比萨饼连锁店等公司。根据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的事后总结，在1月份的高峰期，有近90万个个人账户交易了GameStop，而在本月初只剩不到1万人。

如果不是因为产生了实实在在的巨大影响，这可能只是一场无伤大雅的小插曲。但是，知名基金损失惨重，以梅尔文资本为例，它的资产负债表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以至于创始人加布里埃尔·普洛特金（Gabe Plotkin）不得不接受来自对冲基金名人堂史蒂夫·科恩（Steve Cohen）和肯·格里芬（Ken Griffin）的27.5亿美元投资，两人分别是对冲基金Point72和城堡投资公司（Citadel）的创始人。

其他卖空者也纷纷躲避，知名卖空者卡森·布洛克（Carson Block）的浑水研究私人投资公司大幅调低了头寸。Citron的安德鲁·莱福特是业内最有名的激进卖空者之一，他在从事做空事业20年后选择举手投降，震惊了华尔街。

彭博社的标题是《卖空者时代的终结，新秀统治华尔街》。纽约时报的另一则消息说：“华尔街最受唾弃的投资者担心他们的命运”。

但事实证明，卖空者的消亡被大大夸大了。2021年卖空者的真实故事是一幅更复杂的命运分化图。

是的，今年年初，网红股的狂热给这个行业带来了不可否认的寒意，尤其是对梅尔文资本这样的被动做空行为来说，这种被动卖空通常会做空一大批股票，但不一定会公布做空对象的披露报告，但许多积极的做空者，即那些发动公开运动来打击目标股票的投资者，正在蓬勃发展。

根据数据和分析公司Breakout Point的研究，今年积极做空活动的总量有所下降，但在2021年的前三个季度，做空对象的股票价格平均下降了25%，令人印象深刻。

Breakout Point位于德国杜塞尔多夫，专门跟踪分析卖空行为以及短线股票交易，公司创始人伊万·乔索维奇说：“按照他们的标准来看，这是非常非常好的成绩。”

最近的胜利包括德国房地产巨头阿德勒集团在10月初暴跌34%，此前著名做空机构Viceroy Research的一份报告称这家公司是“欺诈、欺骗和财务失实的温床”（这家公司强烈否认这一说法）。

大约在同一时间，资深做空者Kerrisdale Capital与最近的网红股“Camber 能源公司”展开了正面交锋，公司股价下挫70%。

那么，网红股风波对做空者的影响是什么？至少可以肯定的是，即使散户大军迫使一些卖空者缴械投降，改变策略，或者暂时躲避风头，但是华尔街的积极做空者并没有消亡。

“Scorpion资本”的基尔·卡隆说：“现在是积极做空者的好时机，因为你可以挖掘和揭露无数的小公司。”

卖空者的反弹

出生于意大利的前以色列国防军伞兵加布里埃尔·格雷戈因为大量的空头披露报告而闻名，他会被派往遥远的国家对潜在目标进行直接调查。他专注于诈骗、严重欺诈和可证实的不法行为，被高估或经营不善的公司并不足以引起他的兴趣。

他的报告往往长达几十页，结合现实证据，喜欢使用惊叹号、问号，在某些情况下，还使用“喜极而泣”表情符来强调惊人的发现。格雷戈和他的公司“Quintessential 资本管理”在10月得到了一些认可，当时美国证交会宣布对音乐流媒体公司Akazoo作出3900万美元的判决，Akazoo是一家流媒体新贵，被指控欺诈投资者、编造虚假财务数据、甚至伪造了公司办公室。

Quintessential在2020年4月首次发现了这家公司欺骗的迹象，一个月后，这家欧洲公司从纳斯达克退市。

但在2021年的大部分时间里，格雷戈的部分业务一直处于停滞状态，部分原因是新冠疫情的旅行限制，以及网红股狂热的余波。

当1月份网红股浪潮使几十只股票暴涨，并重挫做空者的时候，他的直接反应是松了口气，因为他所持有的股票没有被殃及，然后这引起了他的好奇心，到底发生了什么，这种狂热将持续多久？

格雷戈告诉内幕网：“我认为这是过渡性的，是由各种因素造成的。”他提到了新冠封锁，较少的娱乐选择，简单和免费的交易软件，以及数百万人因储蓄增加和政府刺激支票而有了现金。

格雷戈说：“人们在家百无聊赖，有很多钱，而且有进行免费交易的条件。”

和许多积极卖空者一样，格雷戈决定在年初气温寒冷的时候不再卖空，而是专注于他的长线投资，鉴于国际旅行限制，这一决定对他来说更加容易。

乔索维奇说：“你会发现有些人不愿意拿出新的公开研究报告。”根据Breakout Point的数据，在欧盟，法规要求卖空者提高透明度，在GameStop 1月下旬达到顶峰的前后几周，投资者大大减少了空头敞口。

根据做空信息追踪平台Activist Insight Shorts的数据，截至11月底，激进的做空活动总数为113个，比前五年的平均数下降了33%。

但是，即使在反空头情绪高涨的情况下，华尔街的一些做空者仍在继续。

2月初，兴登堡研究公司的内特·安德森针对健康保险初创公司Clover Health，罕见地发表了一份尖锐的报告，但没有对公司的财务状况进行评估，理由是“前所未有的时代”和投资大众的愤怒。

Clover Health公司得到了特殊目的收购公司布道者查马斯·帕里哈皮蒂亚的支持，在报告发表后，Clover股价下跌，迄今为止下跌了66%，这表明高质量的空头研究仍然可以穿透短线散户的干扰，实现做空。

重拾活力

随着更多的空头报告发布并且没有被散户搞垮，市场环境开始往安全的方向发展。

去年因揭露电动卡车初创公司Nikola的泡沫而声名大噪的兴登堡，继续不畏艰险，对Lordstown Motors、中国加密货币公司亿邦国际控股和绿色科技公司PureCyle进行了批评性研究，这些公司的股票都大跌。

4月，Scorpion 资本瞄准了Quantumscape，这家高调的电动电池公司的支持者是比尔·盖茨和大众汽车公司，它的股价也跌了（这家公司后来减少了损失，在过去一个月里大幅攀升）。

内幕网采访的大多数做空家表示，现在与狂热的短线散户发生冲突的可能性不大，特别是在这个牛市中获得收益的被过度炒作的公司上。

“Scorpion资本”的卡隆说，在GameStop之后，人们最初很警惕，但“我真的不认为有什么变化。我认为GameStop是一场已经过去的大风暴。”

他补充说：“现在有大量的做空机会。”

萨姆·阿德兰吉是“Kerrisdale资本”的创始人和首席投资官，他说，在GameStop之后，他暂停了几个月的空头报道发布，但现在又恢复了正常，他表示，短线交易的爆炸性增长带来了更多的机会，因为“你有更多的人没有研究过他们拥有的东西”。

他并不担心这枚硬币的反面，即一群业余爱好者联合起来挤兑他的头寸。

阿德兰吉说：“要组织一场网络狂欢并推动一只股票上涨是非常困难的，这种事情千载难逢。”

并非所有人都同意阿德兰吉的观点。马克·科德斯，一个从20世纪80年代就开始做空的人，说他很尊重Reddit和其他论坛上的散户。

科德斯说：“如果我在看一场棒球比赛，看到一个人打出了超级夸张的525英尺的全垒打，我永远也不会赌那个人不能再做一次，当一只股票从20美元涨到450美元时，你必须尊重市场，如果它发生过一次，它就有可能会再次发生。”

最直接的痛苦不是由安德森、卡伦和阿德兰吉这样的积极做空者承担，而是由被动做空者承担。

与专门的激进分子不同，考虑到所需的资源、审查和重点，积极做空者通常每年只针对少数几家公司，许多对冲基金经营被动做空账户，持有更多样化的组合，组合中往往包括几十个空头头寸，他们预计这些头寸的价值会下降，但不一定认为它们是骗子或发动公开攻击。通常情况下，这与多头押注的组合同步进行。

从理论上讲，多元化可以降低风险，但在这个混乱的市场上，受到狗的启发而创立的数字硬币都可以迅速积累数十亿资本，小盘股似乎可以随心所欲地飙升，这增加了卖空者遭受致命打击的概率。如果一家收入不足1.5万美元的新泽西熟食店能够以1.15亿美元的估值进行交易，那么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当CNBC的斯科特·瓦普纳在10月底向绿光资本（Greenlight Capital）创始人大卫·艾因霍恩询问特斯拉的情况时，艾因霍恩表示，他不再讨论绿光资本的个别空头头寸。特斯拉的市值已达到1.2万亿美元，多年来，持有空头头寸令这位著名投资者的投资组合损失惨重。

艾因霍恩解释说，在过去两年里，下行风险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以前，在一个相对稳定的环境中的做空行为，无论是因为意外的收购还是收益超预期，最坏的情况下可能会让你损失25%到35%。

艾因霍恩告诉CNBC ：“过去几年发生的情况是，有时股票可以在一天内上涨200%，或者一天内上涨500%。这就改变了你考虑的问题：如果你错了会怎么样？为了适应这种变化，我们不得不调整我们的短线投资组合的特点和我们的结构方式。”

11月初，汽车租赁公司Avis Budget的股价在公布收益后飙升了200%，在此过程中击溃了一些做空者，似乎印证了艾因霍恩的观点。

澳大利亚对冲基金“Bronte资本”的创始人兼首席信息官约翰·汉普顿表示，这家拥有多样化做空投资组合的公司也在“过度”的散户股票热潮中改变了游戏方式。

汉普顿在公司6月份的投资者信中写道：“由声誉不好的人推荐的橡胶公司通常（最终）价值会下降，唉，在2020年底和2021年初和中期，由不光彩的人推荐的垃圾公司大涨特涨，这使得我们很难赚钱。”

他写道：“如果你对抗泡沫，你的空头会让你损失惨重，你会显得很愚蠢，因为你（选择对抗）确实很愚蠢。”并补充说理性的反应是不参与狂热。

根据这封信，布朗特仍然在做空“我们能找到的最无意义的股票”，但它已经做了战术调整，以避免被消灭，包括用衍生品进行更积极的对冲，以及更有力的投资组合审查过程来管理风险。

另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知名卖空者说，长期以来的散户狂热（并不特指GameStop事件）激起了战略转变。他们缩小并强化了公司的重点，减少头寸和持股，除非股票不受关注，当出现盈利机会时，他们也更迅速地采取行动，减少风险敞口。

这位卖空者说：“这是一个非常难以令人信服的市场，当你面对非理性的行为时，你不能假设这种行为很快就会结束。”

其他人则干脆叫停。据彭博社报道，华尔街资深做空者罗素·克拉克在11月初关闭了他的RC全球基金，在此之前，他在10月份损失了2.5%，且资产从2015年的17亿美元缩水到2亿美元。

卖空者普遍遭人憎恶，但他们通常是正确的

卖空行为已经存在了几个世纪，而卖空从业者被厌恶的时间也差不多一样长。

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法律和金融学教授弗兰克·帕特诺伊曾研究过积极做空者的影响，他说，这并不难理解。

他将其比作赌场的花旗骰（Craps），在这种游戏中，大多数下注者都站在同一队，当掷出的点数对庄家不利时，他们会一起兴高采烈地欢呼胜利。

帕特诺伊说：“如果你看到有人在‘下注者不会赢’线上下注，他们就是在和赌桌作对，赌徒们本能地讨厌他们。”

帕特诺伊和佛罗里达大学教授彼得·莫克此前的研究发现，被积极做空者盯上的股票在被披露后，相对于市场平均下跌了7%。怀疑论者可能会得出结论，这是做空者制造恐惧的结果。 

但教授们的最新研究发现，随着时间的推移，股票表现依然在恶化，被负面做空报告盯上的公司在负面宣传之后的四年里，股票相对于市场平均下跌了20%以上。经营业绩也大幅恶化，这表明做空者正确识别了前景不佳的公司。

此外，根据这项研究，负面报道通常会导致集体诉讼和监管行动，比如从交易所退市等。

帕特诺伊说：“如果你想，你仍然可以恨他们，但是当他们宣布干预时，股票相对于市场下降7%是有原因的。”

当然，也有例外和不良行为加剧了公众的憎恶，在2018年的一个不寻常的案例中，来自达拉斯的一位名叫昆廷·马修斯的做空积极分子被迫撤回了一份针对农田合作伙伴公司（Farmland Partners）的错误报告，这份报告引发了这家房地产投资信托基金39%的股票被抛售，今年，马修斯同意向农田合作伙伴公司支付赔偿金以解决诉讼，这是一个罕见的结果。

卖空者还被诟病的行为有“倒卖”或“做空和扭曲”计划，即恶意攻击一家有生命力的公司，然后在价格下滑后迅速出仓，将利润收入囊中。

“我给这些追求网红股的人，那些Reddit的人太多信任了。”

散户人群和做空者之间的和解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实现。

即使另一个像GameStop那样规模的挤兑事件再也没有发生，散户交易者的高度影响力也可能持续下去，为试图做空热门股票的投资者带来一些过山车式的波动。

不妨看看Quintessential的创始人格雷戈，他在经历了长时间的休整后，在11月初发起了今年的第一次做空活动。

他的目标是阿尔茨海默氏症药物开发商卡萨瓦科学（Cassava Sciences），这家公司是散户的最爱，今年夏天的价值一度超过50亿美元。但格雷戈说，根据他40页的报告，这家从美国国家卫生研究院获得数百万资助的生物技术公司，雇用了已被定罪的罪犯，为了研究结果有目的地挑选病人、操纵数据，并伪造了科学研究报告。

卡萨瓦科学公司没有对格雷戈的主张作出回应，但投资者作出了回应。在接下来的三天里，卡萨瓦科学的股票大涨，一度攀升至每股100美元，比格雷戈披露他的空头头寸的那个早上跃升了92%。

格雷戈告诉内幕网：“我以为这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但我显然错了。”

在发布报告三天后，格雷戈一边监控股价和社交媒体，一边通过电话告诉内幕网，与任何新的做空报告一样，紧接着就是“完全的疯狂”。

他对这种结果早有准备。

他说：“我们知道这是个网红股，我们知道它有一个庞大的散户股东基础，我们确保我们从风险管理的角度得到了保护。”

他没有浪费太多的时间来哀叹这一挫折。在他看来，卡萨瓦的未来有两种截然不同的前景，要么，它有一个成功的阿尔茨海默氏症药物，那这家公司就得到了医学上的圣杯；要么它没有，公司就基本上没有价值。无论哪种结果都会让格雷戈高兴。

格雷戈说：“如果我错了，这意味着世界上有了一种新的阿尔茨海默氏症药物。”他的祖母在与这种疾病斗争后去世。他说：“我认为新药的希望来自这家公司的可能性非常小。”

如果他是对的？那就是做空者的又一次胜利。

不过，他还是表示有些失望。他理解散户对那些唱衰GameStop的卖空者的憎恶，因为GameStop只是业务下滑，但却是一个完全合法经营的公司，但他的公司的针对的是有欺诈行为的公司。

他希望卡萨瓦公司的支持者至少能就报告的优点和内容进行讨论，而不是像往常一样对做空者进行谩骂和人身攻击。

格雷戈说：“我给了这些追求网红股的人，那些Reddit的人太多的信任。”

卖空者和网红股之间的这场争吵，与整个行业一样，将继续上演。卡萨瓦公司上周在一份证券文件中披露，公司正在接受政府的调查。华尔街日报报道，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和美国国家卫生研究院正在调查这家公司是否操纵了研究结果。公司的一位执行官告诉华尔街日报，公司正在配合调查，并否认了这些指控。

卡萨瓦股价下挫，从11月的高点下跌了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