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eeanga-Yamahtta Taylor在纽约客发表评论,就目前的政治形式来看,共和党选民积极主动,为共和党攻城略地,民主党选民的投票率却在不断下降。作者认为,左派的所谓“觉醒”策略确实对民主党有很大的破坏性,但就其根本而言,还是因为民主党给了选民很多承诺却无法兑现才导致了选民的倦怠。
拜登在总统选举中击败特朗普一年后,在特朗普煽动的暴徒围攻国会大厦近十个月后,新一轮的选举结果对民主党来说喜忧参半。
民主党在弗吉尼亚州州长选举中失利,在新泽西州长选举中险胜。顽抗的共和党发动了一场所谓的文化战争来争取选民基础,围绕公立学校课程,反对口罩和接种疫苗的规定展开,并对拜登的整个政治计划进行无情的攻击。
与此同时,在民主党人通过了自“向贫困宣战”(War on Poverty,1964年由林登·约翰逊总统提出)以来最昂贵的国内支出法案数月之后,他们仍然深陷于内部冲突,无法确定自己在国会占据多数的可能性。
政治观察家们指出,共和党基础选民在11月2日踊跃参加投票,证明了他们的“文化战争”策略正在发挥作用,但这并不能解释威胁到民主党政治命运的热情差距。遮蔽民主党人未来前景的,是未能实现的期望,而不是经常被提及的“觉醒”。
弗吉尼亚州和新泽西州的州长竞选是当前政治的一个缩影,这两场竞选都被描绘成对拜登政府的全民公决。在这两个州,拜登和他的政治代理人,包括前总统奥巴马,都亲自召集了选民,表明了这两场选举的重要性。
之后,值得民主党人警戒的是共和党人大量选民的参与。
在弗吉尼亚州,前民主党州长特里·麦考利夫获得的票数比2017年的获胜票数多出近20万张。然而,他还是输给了前企业高管格伦·杨金,杨金比2017年的共和党候选人多获得了40多万票。
共和党选民在每个共和党县都有超额表现,表明了选民的兴奋和积极性。杨金不仅赢了,而且他的大投票率帮助共和党人大获全胜,让共和党从民主党手中夺取了对弗吉尼亚州议会的控制权。
尽管菲尔·墨菲是自1977年以来新泽西州第一位赢得连任的民主党州长,但这个州共和党人的投票率达到了历史新高,使这场竞争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激烈。
他的共和党对手杰克·西塔雷利是一名前州议员,也是2020年11月“停止偷窃”集会的主要发言人,在竞选的大部分时间里,他以两位数的差距落后,但最终只落后了3个百分点,西塔雷利直到竞选结束后一个多星期才承认失败,他比在2017年州长竞选中输给墨菲的共和党人多获得了近37万张选票。
更重要的是,强大的新泽西州参议院民主党主席史蒂夫·斯威尼戏剧性地输给了共和党卡车司机爱德华·杜尔,杜尔没有得到州政府的支持,在竞选中只花了2300多美元。
是什么促使共和党选民涌向投票站?这个党派在公立学校课程中的“批判性种族理论”等问题上找到了新的政治动力,同时,特朗普的选举结果被窃取的想法仍然在推动选民的行动。
注:批判性种族理论是美国保守主义眼中的一场批判白人的社会运动。美国保守主义认为该运动撕裂美国族群,应该予以禁止。
在弗吉尼亚州,杨金投放了一则广告,主角是一名白人女性,她领导了一场反对在弗吉尼亚州公立学校教授托尼·莫里森的《宠儿》的运动(《宠儿》是一部著名小说,1988年获普利策小说奖,讲述一对农场主和他们拥有的6个黑奴的故事)。
杨金声称,(一旦上任)要在他所在州公立学校的“第一天”就禁止批判性种族理论。在一些实际问题上,共和党人的立场与民主党不同,包括经济、移民、犯罪和联邦疫苗规定。
在某些领域,共和党人倾向于希望政府采取更多行动,支持警察和收紧美国边境,但他们表达了对这个国家的怀疑,他们反对拜登的支出提案,并支持政府在疫苗授权方面越权的说法。
这些不同的立场,包括激烈反对“取消警察经费”的努力,使共和党官员将自己描绘成为愤愤不平的选民争取权益的形象。共和党人觉得他们好像是在为国家的未来方向而斗争,而且他们已经能够清楚地确定他们需要围绕哪些问题进行斗争。
共和党候选人的新势头在民主党人中引发了焦虑和相互指责。党和当在民主党大本营取得的胜利,引发了对2022年中期选举的可怕预测,并且认为民主党已被左翼掌控、应为大笔开支和政治正确的议程而疏远了选民。
在某种程度上,这是民主党在2020年选举中失去13个众议院席位后,党内积怨的体现。去年,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批评家告诉华盛顿邮报:“我们的队伍必须对此进行反思,因为很多‘正义民主党人’(一个民主党中的进步团体)根本不在乎民主党,他们只关心纯洁性和正统性,而这正在破坏我们的机会。”
温和派人士指出,拜登《重建美好方案》的巨大规模是选举失利的罪魁祸首,在向民主党人提供选举建议时,纽约时报编辑部回顾了去年的选举,得出结论说:“拜登赢得民主党初选,不是因为他承诺进行一场进步的革命,有很多其他候选人都在这样做,他之所以赢得提名和总统职位,是因为他向一个疲惫不堪的国家承诺,将恢复理智、体面和能力。”
来自弗吉尼亚州的民主党议员阿比盖尔·斯潘伯格说:“没有人选他做罗斯福,他们选他做个正常人,阻止混乱。”
左派的所谓“觉醒”对民主党依然有很大的破坏性。民主党战略家詹姆斯·卡维尔对选举之夜失利的原因没有任何的怀疑,他说:“不要只看弗吉尼亚和新泽西,看看长岛,看看水牛城,看看明尼阿波利斯,甚至看看华盛顿和西雅图。我的意思是,这种‘取消警察经费’、把亚伯拉罕·林肯的名字从学校里拿掉的疯狂行为,人们都看在眼里,它确实在全国范围内产生了压制作用。”
卡维尔指出,在水牛城市长竞选中,活动家和民主社会主义者尹迪亚·沃尔顿在民主党初选中击败了拜伦·布朗市长,但在大选中却输给了发起自主投票的布朗(指某特定人选没有列在选票上,而是通过选民直接把候选人名字写在选票上而进行的投票)。
最近,沃尔顿告诉全国进步组织者的在线听众,她的对手“积极地与共和党勾结”,布朗在获胜后对华盛顿邮报说,“主流民主党人需要站出来反击左派”,因为“这使得国家很难完成任务,这对国家不利”。
注:布朗曾经是民主党人,2021年退出了民主党,成为无党籍人士,沃尔顿似乎暗示布朗名为无党派,其实支持共和党。
这些批评都认为,民主党是被左翼支配的,它追求的政治议程与更广泛的美国公众的愿望相悖。
然而,对2020年事件的回顾揭示了另一种情况。在拜登漫长的民主党生涯中,他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小政府的赤字鹰派,但疫情和大规模抗议活动的爆发,促使他和他的政党接受了政治变革的议程。
疫情暴露了两个现实:政府在各个层面上都没有做好准备来处理一场全国性的灾难,而脆弱的安全网使有色人种的贫困工人暴露在公共卫生危机中。在抗议活动中,民主党承诺“新的社会和经济契约”,包括提高最低工资,为每个符合条件的家庭提供《住房法案第八节》的福利(政府为低收入家庭向私人房东支付租赁住房援助),以及“负担得起的”托儿服务。
拜登在就任总统近两个月后,签署了价值近两万亿美元的《美国疫情救助法案》,这是美国历史上最大的国内开支法案之一。这项巨大的法案包括扩大失业福利、租房援助、直接刺激付款、数十亿的公立学校和其他方面。
民主党人还成功领导了扩大儿童税收抵免和所得税抵免项目,提供更多的福利,惠及范围更广的受众。拜登政府还将食品券福利提高了25%,这是历史上最大的一次。
面对日益严重的食品不安全问题,拜登的美国开发署还将免费学校午餐计划延长至明年,到4月初,就在这项法案签署成为法律的几周后,拜登的综合支持率达到了他任期内的最高点:55%。
基础设施法案一直是民主党内担忧的根源,这项法案使拜登与党内希望缩减开支和控制新项目创建的中间派形成了对立。法案最终由拜登签署成为法律,但在民主党参议员柯尔丝滕·希尼玛和乔·曼钦的阻挠下,法案的规模和范围被大大缩小,只占全面解决全国基础设施危机所需资金的一小部分。
例如,150亿美元专门用于清除供水系统中的铅管,但专家估计需要600亿美元才能完成这项工作,用于修复美国公立学校可悲状况的1000亿美元从最终法案中彻底删除。
与此同时,民主党人继续就拜登的社会支出法案进行讨价还价,即使在一些最受欢迎的条款也是如此,比如免费的社区大学,以及也许是最重要的,12周带薪家庭假期,都被抛弃了。
曼钦这样的温和派人士不仅反对支出,而且反对政府提供更多的社会福利。曼钦在谈到他对原始法案的反对时说:“我不能接受我们的经济或社会走向一种理所当然地享受福利的心态。”
民主党并没有被左派掌控,也没有被迫拥护政治正确的议程。然而,它确实面临着对其核心选民(包括非裔美国人)作出了重大承诺却无法兑现的问题。
此外,民主党是否有能力进行从根本上改善选民生活质量的各种经济和政治改革,也令人怀疑。
去年1月,拜登上任时,他在黑人选民中的支持率为81%,那是最高点,到10月初,支持率下降到43%。即使人口普查报告显示,弗吉尼亚州符合条件的非白人选民的比例有所增长,但根据民调,他们的参与度自2017年以来已经缩减。
与去年的总统选举相比,今年弗吉尼亚州三十岁以下的民主党选民参与率下降了一半以上,从56%降至25%。在选举前一周,蒙莫斯大学的一项民意调查显示,49%的共和党选民表示,他们比平时更热衷于在选举中投票,而民主党人中只有26%。
奥巴马在弗吉尼亚州竞选时就意识到了这种趋势,在弗吉尼亚联邦大学的一次演讲中,他说:“如果你身边有人表明他们会为你服务,而且有良好的业绩记录,你就应该走出去支持他们,事情虽然不会突然之间变得完美,但会变得越来越好。”
在新泽西州,城市地区的投票率急剧下降。选举后的第二天,康奈尔大学工人研究所的负责人帕特里夏·坎波斯·梅迪纳描述了这些街区与民主党之间的脱节:“与其在选民中更进步的部分,即年轻、黑人以及棕色和移民选民中制造兴奋点,不如把注意力放在总是投票的白人、中产阶级选民身上。”
在水牛城,沃尔顿从初选到大选,支持她的选民人数增加了一倍多,甚至在布朗的家乡地区击败了他,他曾在那里担任市议会成员。但是,总的来说,投票给沃尔顿的地区的投票率明显低于投票给布朗的地区的投票率。布朗的支持人数比初选时增加了两倍多。
这种态势表明,民主党人不仅仅是由于未能将信息传播出去而受到影响,沃尔顿以改革警察、创造经济适用房和解决水牛城的贫困问题的平台获得了吸引力,她为现任者提供了一个明确的替代方案,并且没有一个民选官员可能会有的成见。
然而,那些能从民主社会主义议程中获得最大利益的选民往往不投票给候选人。这有几个原因,其中之一是,当工人阶级被强大的、关系良好的民主党政府(如拜伦·布朗的政府)忽视时,他们可能很难相信,一个政治局外人会有影响力来改变现状。几十年来,民主党人一直告诉这些选民,帮助即将到来,而不断的失望最终导致选民认为事情是无法改变的。
民主党面临的问题是,仅仅反复的承诺根本不够。几十年来,我们一直在缩减社会安全网,并把市场作为促进公共政策的最有效途径加以倡导:将经济适用房的建设外包给私人开发商;使用公共资助、私人经营的特许学校,民主党不可能只靠着只能维持一季的社会支出来动员选民。
这大大低估了继续主导美国普通人生活的危机,即使在公共支出达到历史水平后,超过55%的黑人和拉美裔家庭报告在过去几个月面临严重的财务问题,近三分之一的白人家庭也是如此,31%的黑人家庭报告说在疫情期间失去了他们所有的储蓄,超过四分之一的拉美人和美国原住民家庭也是如此。
使事情变得更加糟糕的是,民主党采取的许多紧急措施都是临时性的,并在秋季竞选进入白热化时开始失效。9月6日,补充失业保险结束,大约有750万人的收入减少了。9月,为因疫情相关原因而失去工作的人支付健康保险的公共补贴也结束了,今年美国各地的房租上涨了16%以上。
就在最高法院出面调停,结束全国范围内的驱逐禁令的几个月后,纽约联储报告称,预计2022年的房租成本将增加10%以上。联邦政府已经发放了数十亿美元的租金援助,但州政府和地方政府未能及时将资金交付给居民。而很快,除非拜登政府采取行动,否则学生贷款的支付将恢复,这增加了数百万美国人的债务负担。
同样值得一提的是,对于数百万因乔治·弗洛伊德被无情杀害而感到愤怒的普通人来说,投票给拜登是为了确保警察改革。但是,在全国范围内改革警察的努力很快就消散了。相反,随着全国各地谋杀率的上升,民主党人和共和党人都谴责了“取消警察经费”的口号,同时回到了对法律和秩序的传统呼吁。
抗议运动不仅没有实现结束种族主义警察暴力的核心目标,而且对它的强大反击也扼杀了所有的动力。相反,2020年被卷入“黑人的命也是命”的活动家和政治新秀被责备、诋毁,并被斥为幼稚和脱离现实。
特别令人沮丧的是,一些最直言不讳的左派批评者本身就是民主党人,这加强了进步人士的犬儒主义,认为民主党不是社会变革的真正载体。
多年来,奥巴马一直建议年轻的黑人选民,不要消极倦怠,告诉他们和其他人,“不要喝倒彩,用投票来表达自己”。同时,他和其他民主党人谴责他们是“清醒的空想家”,只会口头要求结束这个国家的系统性种族主义、警察暴力和猖獗的不平等,却不愿意付诸行动(即投票支持)。
多年来,很大一部分民主党人一直在等待民主党选民实质性的帮助,而这种帮助并没有到来。事实上,长期的拖延是奥巴马政府上台以来,反叛和起义在美国肆虐的部分原因。
当共和党准备按照自己的喜好改造国家时,民主党则警告成员放慢脚步,注意不要得罪人。一个政党享受着创纪录的投票率,另一个政党还在试图弄清楚发生了什么,这并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