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富杂志的凯瑟琳·邓恩于10月11日发表报道，介绍了燕麦奶公司Oatly面临的做空危机。Oatly公司在五月份刚刚上市，随即便遭到了做空公司的攻击，批评它在环境、社会和治理措施（ESG）上言行不一。这也折射出ESG评级没有统一标准的问题，以及绿色品牌在未来都有可能会遇到的难题。
7月的一个星期三，在上市不到两个月后，受人喜爱的瑞典燕麦奶制造商Oatly达到了一个不同的里程碑。它被一份做空者的报告痛击，这份报告指责它散布“燕麦谎言”。
报告的作者，总部位于纽约的投资公司Spruce Point Capital Management，列出了一连串的批评：对收入膨胀和不良会计的指控、对Oatly领导层的攻击，以及对Oatly能否在快速增长的燕麦奶市场与雀巢和Chobani等重量级对手竞争的质疑。
但是，它最吸引眼球的攻击是对燕麦品牌核心的打击。Spruce Point称Oatly在ESG：即环境、社会和治理措施，特别是可持续发展方面“言行不一”。这份报告暗示，世界上最热门的素食牛奶并不那么环保。
在一个充斥着由风险资本支持的公司向年轻的、有社会意识的客户推销自己的世界里，Oatly通过建立一个新奇、随意的品牌，将绿色使命作为品牌核心，不断提醒消费者燕麦奶比牛奶更环保，从而使自己脱颖而出。
燕麦牛奶在包装盒上量化了产品的碳足迹，并在商品上贴上标语，宣称“后牛奶时代”的到来。首席执行官托尼·彼得森（Toni Petersson）在6月对本杂志说：“我们甚至不把自己看作一个燕麦牛奶制造商，我们是一家以人为本和可持续发展的公司。”
Spruce Point的报告试图质疑这一绿色光环。报告称，Oatly在新泽西的一家工厂产生了异常高的废水量。还有运输对环境的影响呢？毕竟，Oatly公司一直在将燕麦牛奶运往世界各地，从瑞典到中国，以疯狂地抢占新客户。
自7月以来，Oatly一直拒绝与媒体讨论Spruce Point的指控。在8月与分析师举行的收益电话会议上，彼得森说，调查发现这份报告是“虚假和误导”的（公司拒绝让任何人接受采访）。
但华尔街至少有一些人已经动摇了，自报告发表以来，它的股价已经下跌了21%，根据跟踪卖空情况的S3 Partners公司，截至9月底，针对Oatly的空头头寸已经上升到略高于3亿美元，占Oatly总流通量的3.3%。
投资者对这家公司持怀疑态度还有其他原因。例如，有些人声称燕麦奶很容易制作，所以Oatly没有竞争优势，不过，Oatly通过“漂绿”行为：即把自己包装得比实际情况更环保，还是引起了人们的共鸣。
那么，投资者如何才能得知Oatly或任何公司是否真正“绿色”呢？
事实证明，这个问题复杂得像一团有机乱麻。即使对可持续发展的共同基金和“道德”股票的需求达到了创纪录的高度，但对公司现有数据的判断却非常不一致，相互竞争的评级公司根据不透明的标准提供了相互矛盾的分数。
麻省理工斯隆管理学院的教授、跟踪ESG评级中不和谐因素的“综合混乱项目”成员罗伯托·里戈本说：“我们没有一个很好的方法来衡量道德行为，根据观察者使用的框架，以及他们优先考虑的“道德”行为，同一家公司可以看起来像一个英雄，也可以像一个小人。”
赌注很高，尤其是对绿色投资者而言。
根据晨星公司的数据，在2021年第二季度末，“可持续性标签”的基金资产达到2.24万亿美元，是三年前的2.4倍，现在有4929只此类基金，这是一个创纪录的数字。
随着资金的涌入，批评者警告说，随着公司为吸引ESG投资者的资金而改变自己的行为，漂绿行为正在变得普遍。一家深海采矿公司将自己改头换面为“绿色”，法国能源巨头道达尔能源公司在津巴布韦购买碳信用额度，将一罐液化天然气称为“碳中和”，这些令人瞠目结舌的公司伎俩已经助长了怀疑的情绪。
但是，定义可持续发展的监管工作仍处于起步阶段。在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成立了一个特别工作组，调查ESG定义被滥用的情况，但它离制定统一的规则还差得很远。
由于缺乏统一指导，投资者只能咨询杂七杂八的ESG评级机构。根据毕马威的统计，全球大约有30家主要的评级供应商，基金经理们从这些评级机构中挑选，帮助他们制定投资决策。即使是那些最认真的机构也在努力解决公司披露不一致的问题。
2019年，里戈本和麻省理工学院的另外两名研究人员发布了一篇论文，发现机构的评级有很大差异，评级结果取决于测量的内容，这些标准的权重，以及测量的方法。
里戈本举了一个例子，即关于公司对待女性员工的评级。根据评分者的不同，可能是通过员工流失率、高层管理中的性别多样性或官方的劳工投诉量来衡量，所有这些都有可能产生不同的结果。因此，相互竞争的评级可能会出现奇怪的分歧，同一家公司在一家机构得到的分数是前10%，而在另一家机构则是后20%。
更加令人困惑的是，许多机构在行业内对公司进行评分，而不是跨行业。这就是一些评级机构给世界上最大的石油生产商之一英国石油公司（BP）的ESG评分高于特斯拉的原因之一，而特斯拉的使命是淘汰石油。
里戈本的共同作者之一、现为苏黎世大学博士后的朱利安·科尔贝尔以不同的角度阐述了评级难题。
如果一个分析师说特斯拉的股票会上涨或下跌，最终事实会检验这个预测是否正确，相比之下，“ESG评级更像是法庭诉讼的结果，在那里有一个审议，你可以接受各种形式的证据，然后你做出一个决定，但你永远不知道真相。”
对于Oatly来说，甚至没有任何评分值得借鉴。因为它最近才上市，所以公司还没有从主要机构那里获得ESG评级。与那些成立时间较长的公司相比，它的绿色环保性更多地是基于观察者的看法。
Oatly公司的核心主张是，燕麦奶比牛奶的排放密集度更低，这是毫无疑问的。乳品业是一个很难实现脱碳的行业，部分原因是奶牛排放的甲烷，也就是奶牛放的屁，是一种比二氧化碳强很多倍的温室气体。
为英国广播公司（BBC）所做的一项分析发现，燕麦牛奶的温室气体排放量约为牛奶的三分之一。Oatly首席执行官彼得森在给本杂志的一份书面声明中说：“我们帮助越多的人脱离牛奶……就越能减少温室气体的排放。”
即使是Spruce Point的创始人兼首席投资官本·阿克斯勒也承认，他对燕麦牛奶没有异议。他的批评集中在Oatly的运作上，特别是运输带来的环境压力。
阿克斯勒认为，在将产品和原料运往世界各地抢占新市场的过程中，Oatly把对增长的追求置于其价值观之上。他说：“Oatly在追求快速发展的同时是否偏离了它的使命？我认为是的。”
另一个高调批评Oatly气候影响的人是Oatly公司本身。公司对增长的弊端一直很透明，它把2020年的可持续发展报告称为“一家燕麦公司的自白”。
这份报告称，从2019年到2020年，它的碳排放量猛增了111%，超过了同期81%的产量增长。Oatly将这一跃升部分归因于更好的碳核算，但也有部分归因于将燕麦从欧洲运往亚洲的运输上，它还在一些新市场上努力寻找可再生能源。Oatly预计，随着它建立更多的区域工厂，包括今年在中国开设的工厂，这两个问题都将得到解决。
Oatly的自我评估凸显了讽刺的一点，其他关注ESG的公司可能也会很快面对这个问题。一些监督者和监管者希望通过敦促公司更积极地提供有关其排放和供应链的细节来提高ESG标准，Oatly似乎就是这样做的，事实上，这样做正是它道德品牌的一部分。但是它的坦率也给Spruce Point和其他批评者提供了弹药（包括几位对Oatly提起集体诉讼的原告律师，这也是做空报告发表之后往往会发生的事）。
目前，这家燕麦牛奶制造商预计它的快速增长将继续下去。到2023年，它计划在全球范围内拥有9家工厂，使生产能力增加两倍以上。据推测，它的碳足迹也将增长，至少在绝对值方面。这究竟会使Oatly成为一个成功的故事，还是一个关于ESG的警示故事，这可能取决于谁来评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