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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知道泰达币数十亿美元的储备金在哪里,这个神奇的稳定币是骗局吗?

Zeke Faux在彭博商业周刊发表文章,详细介绍了泰达币的产生和运作,并试图弄清楚这款号称由美元1比1支持的数字货币,背后究竟有没有同等价值的美元支撑,记者的调查显示,除了一部分已经找到去向的资金以外,泰达控股公司大部分的储备金不知道存在哪里,也不知道所有者拿这些资金做了什么,记者担心的是,泰达公司很有可能拿储备金进行了投资,如果投资成功,将给泰达公司的所有者带来巨额的利润,如果投资失败,蒙受损失的却是泰达币的持有者。

Photo by DrawKit Illustrations on Unsplash 

7月,财政部长珍妮特·耶伦召集美联储主席、证券交易委员会主席和其他六位高级官员开会,讨论的主题就是泰达币(Tether)。

他们不可能没有意识到这个会议的荒谬性:在通货膨胀飙升、新冠病例激增威胁着经济复苏的时刻,耶伦却想讨论一个由前儿童演员梦想出来的数字货币,他在《野鸭变凤凰》中因罚点球失败而导致队伍输掉了比赛(《野鸭变凤凰》是一部围绕少年冰球队的电影),但泰达币的规模已经如此之大,甚至到了威胁美国金融系统的地步,这种感觉就是一场操场上的打雪仗不断升级,最后到了要召开参谋长联席会议来讨论避免它发展成核战争一样。

泰达在金融界被称为稳定币。稳定,因为一个泰达币应该有一美元的支持,但它实际上更像是一家银行,发行这种货币的泰达控股公司从想要进行加密货币交易的人那里收取美元,并向他们的数字钱包存入同等面值的泰达币。

一旦客户获得了泰达币,人们就可以把它们送到加密货币交易所,用它们来赌比特币、以太币或其他成千上万种数字货币的价格。

在理论上,泰达控股持有兑换而来的美元,因此它可以将它们返还给任何想要用泰达币兑换美金的人。这种错综复杂的机制之所以流行,是因为真正的银行不想与加密货币公司做生意,尤其是外国的加密货币公司。

泰达币到底是如何得到支持的,或者说,它背后是否真的有美元的支持,这一直是个谜。多年来,一直有批评者认为,尽管泰达控股做出了保证,但是泰达并没有足够的资产来维持1比1的汇率,这意味着这种货币本质上是一种欺诈。但是,在加密货币世界中,带着狗图像的笑话币都可以价值数十亿美元,骗子可以通过听起来很荒谬的计划发财,泰达似乎也不足为奇。

今年,泰达控股开始投放大量的数字货币,现在,有690亿个泰达币在市场上流通,其中480亿是今年发行的。这意味着公司应该持有相应的690亿美元的真金白银来支持这些货币,如果它是一家美国银行而不是一家不受监管的离岸公司,这个数额将使它跻身美国前50家大银行。

在推特、商业电视、对冲基金和投资银行的交易大厅,每个人都开始问,为什么泰达要铸造这么多硬币,以及它是否真的有它声称的资金。一篇题为《比特空头:加密货币的末日机器内部》的反泰达匿名博文在网上疯传,CNBC主持人吉姆·克莱默告诉观众要卖掉他们的加密货币。他警告说:“如果泰达币崩溃了,那么,它将会摧毁整个加密货币系统。”

就监管机构而言,泰达所谓的美元持有量太过巨大,即使假设这些美元都是真的,也会造成危险。如果有足够多的交易者同时要求取回他们的美元,就会引发对非银行挤兑,泰达公司就不得不在亏损的情况下清算资产,损失可能会因信贷市场的崩溃并连带影响到受监管的金融系统。如果这些批评者是对的,那么泰达就是一个比伯纳德·麦道夫规模还要大的庞氏骗局。

因此,今年早些时候,我开始着手解开这个谜团。资金线索涉及台湾、波多黎各、法国里维埃拉、中国大陆,以及巴哈马。

一位曾经在泰达工作过的银行家告诉我,这家公司的最高主管一直在将储备金置投入风险中,为自己赚取可能高达数亿美元的利润。

一家与泰达曾有合作的波多黎各的银行负责人约翰·贝茨说:“这不是一个稳定币,而是一个高风险的海外对冲基金。”甚至他们自己的银行合作伙伴也不知道他们持有的股份有多大,甚至不知道他们是否存在。”

加密货币银行

在泰达公司的网站上,一个印有白色T的绿色五边形代表着泰达币,它的标语是“数字时代的数字货币”。这个标志看起来不怎么样,但它可能是泰达控股公司最正常的东西了,这家公司在几乎所有可以想象的方面都很奇怪。在领英上,泰达公司显示只有十几名员工,对于一家管理着690亿美元的公司来说,这个数字太小了。

泰达网站还吹嘘与纽约总检察长达成了和解,但这个和解的公告让人觉得这家公司一直在做一些可怕的事情。总检察长莱蒂西亚·詹姆斯在一份声明中说,泰达控股一直是“金融系统中最黑暗的角落,没有执照和不受监管的个人和实体在这里进行交易”。

在网站的其他地方,有一封来自会计师事务所的信,称泰达拥有支持硬币的储备金,旁边还有一张饼状图,显示其持有的资金中,约有300亿美元投资于商业票据(向企业提供的短期贷款)。这将使泰达币成为此类债务的第七大持有者,仅次于嘉信理财和先锋集团。

为了核实这一说法,我和几位同事向华尔街的交易员进行了调查,看看是否有人能证明泰达购买了这些商业票据。

然而,没有人见过。

匹兹堡的资产管理公司Federated Hermes的全球货币市场首席投资官黛博拉·坎宁安说:“这是一个小市场,彼此之间都互相认识,如果有新进入者,通常会非常显眼。”

目前还不清楚哪个监管机构负责监督泰达币。在一个播客节目中,公司代表说它在英属维尔京群岛金融调查机构注册,但这个机构的主任埃罗尔·乔治在一封电子邮件中告诉我,他们机构并不负责监督泰达币:“我们没有,也从未监督过。”

泰达网站上列出的首席执行官J.L.范德维尔德(J.L. Van der Velde)是一个住在香港的荷兰人,似乎从未接受过采访或在会议上发言。泰达的首席财务官是吉安卡罗·德瓦西尼,一位来自意大利的前整形外科医生,曾在泰达币网站上被描述为一家成功的电子企业创始人。

在意大利报纸上搜索到的唯一关于德瓦西尼的信息显示,他曾因销售假冒微软软件而被罚款。他没有回复电子邮件和电报上的信息,他的邮箱和电报使用的名字是梅林巫师(Merlinthewizard,是英格兰及威尔士神话中的传奇魔法师)。

泰达币的律师斯图尔特·霍格纳在电话中告诉我,范德维尔德和德瓦西尼不愿意受到人们的关注。他称泰达币的批评者是“圣战者”(以基地组织为代表的伊斯兰恐怖主义者),他们想毁掉这家公司。他说:“我们有一个明确、全面和复杂的风险管理框架来保护和投资储备金。”他补充说,从来没有拒绝过客户的退钱要求。

但当我问及泰达币把钱放在哪里时,他拒绝透露。

他告诉我,哪怕出现最严重的挤兑现象,公司都有足够的现金来支付一天的兑换时,但我并没有因为这些话而感到放心,银行挤兑可能会持续超过24小时。霍格纳后来用一份电子邮件声明回应了后续问题,说我的报道“只不过是一些不满的人分享的含沙射影和错误信息的汇编,他们没有参与或了解企业的运营。”他补充说:“泰达的成功毋庸置疑。”

很难相信人们将690亿美元的真实美元汇给了一家似乎处处透露了不寻常的公司。但每天,在加密货币交易所,交易员都在买卖泰达币,好像它们和美元的价值一样。有些时候,泰达币交易量超过1000亿美元。似乎与加密货币市场有密切联系的人都信任泰达币,而我想知道为什么。幸运的是,在6月,他们中有1.2万人聚集在迈阿密,参加号称有史以来最大的加密货币会议。

在Mana Wynwood会议中心,我发现了常见的加密货币标志,模特走在地板上,身上涂满了比特币的标志。一个播客主持人尖叫着说:“去他妈的埃隆”。

一个装满委内瑞拉主权玻利瓦尔的垃圾箱被贴上“现金是垃圾”的标签。

在Mana Wynwood会议中心,与会人员撒内瑞拉主权玻利瓦尔,图源:视频截图

注:委内瑞拉主权玻利瓦尔是委内瑞拉自2018年8月20日起开始发行的新货币,取代了原先的强势玻利瓦尔以及更之前的玻利瓦尔。由于通货膨胀的缘故,玻利瓦尔与强势玻利瓦尔的兑换比率是1000比1,强势利瓦尔与主权玻利瓦尔的兑换比率是100000比1,也就是玻利瓦尔与主权玻利瓦尔的兑换比率是1亿比1)

这个地方到处都是持有泰达币的人。萨姆·班克曼·弗里德是一位29岁的亿万富翁,他来这里是为了以他的加密货币交易所FTX的名字重新命名迈阿密的篮球馆,他告诉我他买了数十亿的泰达币,用它们来促进其他数字货币的交易。他说:“如果你是一家加密货币公司,银行跟你合作的时候会感到紧张。”

如果你仍然认为比特币是一种点对点的货币,是一种无需中间人就能巧妙实现价值转移的方式,那么他的解释就没有什么意义。事实上,大多数人并不是用加密货币来买东西,他们在交易所进行交易,并押注数字货币的价值,希望通过选中下一个狗狗币(今年在埃隆·马斯克开始发布推特后飙升了4191%)或Solana(2021年上涨了9801%,似乎没有任何理由)来赚取真正的金钱。

如果把加密货币交易所想象成巨大的赌场,他们中的许多人,特别是在美国以外的人,是无法进行与美元相关的交易的,银行担心无意中为洗钱活动提供便利,不会为给这些人开户。因此,当客户想要下注时,他们需要先购买一些泰达币,这就好像蒙特卡洛和澳门的赌场都让赌徒到一个中央收银台购买筹码一样。

这些交易所中最大的交易员告诉我,他们经常买卖数以亿计的泰达币,并将其视为一种行业标准。即便如此,许多人对这种货币仍然保持自己的阴谋论:它是由中国黑帮控制的,中情局用它来转移资金,政府仍由它发展壮大,以便追踪使用这种货币的犯罪分子等等。

我意识到,他们并不信任泰达币,但他们需要泰达币来进行交易,并且已经利用它赚了太多的钱,所以才会跟泰达币保持这么深的关系。

加密货币投资公司CMS Holdings LLC的联合创始人丹·马图谢夫斯基说:“它可能更不稳定,而我也不在意。”

稳定币的开始

在19世纪,美国边境上的捕猎者和牛仔面临着货币短缺的问题,美国政府当时没有发行纸币,只有金币和银币,因为早期领导人害怕通货膨胀,用约翰·亚当斯(美国第二任总统)的说法:(纸币会导致)“无穷无尽的重罪盗窃”。

因此,一些州允许银行印刷自己的纸币,可按要求兑换美国货币,但某些银行不屑于持有相应的储备。这些机构被称为“野猫”,据说是因为他们把分行设在野生动物出没的偏远地区,不鼓励借款人带票据来兑换。

这些银行中的许多都失败了,密歇根州的一家银行用钉子和玻璃装满箱子,然后用一层薄薄的银币覆盖在上面,企图用这样的伎俩欺骗审查员,但审查员并没有被骗。当时的州银行专员阿尔菲斯·费尔奇后来写道:“这对不择手段的投机者、冒险家来说是多么大的诱惑,他们梦想着财富,并随时准备为追求财富而冒险。”

几乎两个世纪后,同样的诱惑出现在布洛克·皮尔斯面前,他曾是一名儿童演员,在《野鸭变凤凰》电影中扮演艾米利奥·艾斯特维兹那个角色的小时候。现在,皮尔斯戴着招摇的帽子、背心和手镯,就像《加勒比海盗》中的约翰尼·德普,他还会说谜语,就像《查理和巧克力工厂》中的约翰尼·德普。

在创办了一家电子游戏物品产品经纪公司并获得成功之后,他成了少数几个用真金白银投资比特币的人之一(他还雇佣了未来的特朗普顾问,斯蒂芬·班农)。

当他准备去萨尔瓦多推广比特币时,他通过电话告诉我:“我不是一个盲目投资的业余企业家,我是一个具有创造力的斗士,我只接受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皮尔斯说,他在2013年与程序员克雷格·塞拉斯一起提出了稳定币的想法,为了经营这家公司,皮尔斯招募了里夫·柯林斯,柯林斯因发明了网页浏览器的弹出式广告而获得了毁誉参半的名声。他们还与菲尔·波特合作,菲尔·波特是一家离岸比特币交易所Bitfinex的高管,当时他正在做一个类似的项目,他们给这个项目取了名字:泰达币。他们在加州圣莫尼卡的一间平房里工作,向风险投资公司红杉资本、高盛集团和其他公司毛遂自荐,但没有人感兴趣。

问题是,泰达币和其他加密货币一样,几乎打破了银行业的所有规则。

银行会追踪每一个拥有账户的人,以及他们汇款的地点,方便执法机构追踪犯罪分子的交易。泰达币控股公司检查直接从公司购买硬币者的身份,但一旦货币在市场上流通,只需要发送一个代码,就可以实现匿名转移。一个大毒枭可以在数字钱包中持有数百万的泰达币,并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发送给恐怖分子。

这种担忧并不只存在于理论上。

中国著名的泰达币交易商赵东(音),因利用泰达币为非法赌场洗钱4.8亿美元而被判三年监禁。2013年5月,原稳定币“自由储备”(Liberty Reserve)的创建者在西班牙被捕,并最终承认了一项洗钱阴谋的指控。

检察官说,这种匿名的在线货币吸引了骗子、信用卡窃贼、黑客和其他犯罪分子。

Liberty Reserve的创始人阿瑟·布多夫斯基在佛罗里达州联邦监狱服刑20年,他从那里给我发了一封电子邮件,上面写道:“美国会在适当的时候找泰达币的麻烦,我为他们感到遗憾。”

这种前景导致皮尔斯和柯林斯在大约一年后,也就是2015年的时候,放弃了泰达币,但交易所的高管波特对泰达的合法性并不太担心,因为正如他在2019年的播客中所说,他的交易所一直都在灰色地带游走。

他的交易所的老板是德瓦西尼,他曾经是一名整形外科医生。德瓦西尼从法律上讲是Bitfinex的首席财务官,但与这家公司打过交道的人说他是负责人。波特和德瓦西尼同意以合伙人投入的资金,即不到100万美元,收购他们在泰达币公司的股份,皮尔斯说他免费交出了自己的股份。

当时50岁的德瓦西尼以加密人的标准来看算是一个老人。财产记录显示,他常年往返于米兰和摩纳哥之间,他在那里的家可以俯瞰地中海。

照片显示,他是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留着长长的卷发,脖子上缠着围巾。2014年,他为米兰一家艺术馆的摄影展做模特,照片中的他站在一面镜子前,他的脸被剃须膏覆盖了一半,他盯着镜中的自己,表情好像在说他认不出自己了,这个展览的主题是转折点,在附带的采访中,他说他的转折点出现在1992年,当时他告别了他的整形外科医生生涯。他说:“我所有的工作似乎都是一个骗局,是对一时兴起的产物。”

一份介绍2008年电影《在拘留中的年轻妓女》特别花絮的新闻稿介绍说,德瓦西尼在告别整形医生后,进入了低端电子行业,创办了一系列进口存储芯片和电视机顶盒的科技公司,他在意大利创办了一个网上购物网站,并为成人DVD授权了一种防拷贝技术。

2012年,他投资了Bitfinex,当时是一个新生的交易所,由一个年轻的法国人从一个已经倒闭的交易所复制了源代码而建立。他很快成为公司的实际负责人。在论坛bitcointalk(一个专门讨论比特币、区块链技术和加密货币的互联网论坛,创立于2009年)的早期帖子中,德瓦西尼称抱怨的客户为发牢骚者。他问道:“你是在胡说八道,还是忘了动脑子?”

但是,跟那些在客户资金被盗或者丢失后就垮掉的交易所相比,Bitfinex是相当可靠的,在2016年的一次黑客攻击中,Bitfinex大约三分之一的资金被盗,但交易所向客户进行了赔偿。

Bitfinex和泰达币从一开始就在努力争取进入受监管的金融系统,他们采取了一系列不稳定的变通方法来保持银行账户的开放。

波特在与交易员的在线聊天中提到,“很多类似于猫捉老鼠的把戏”,但是,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在Bitfinex上交易,其他交易所也开始接受泰达币的货币,它越来越难在雷达下飞行。

到2017年3月,有超过5000万美元的泰达币在流通。接下来的一个月,泰达币和Bitfinex一直使用的台湾银行关闭了他们的账户,这让德瓦西尼的高管们感到非常绝望,据一位知情人士透露,他们考虑包下一架飞机,把一垛垛的现金运出台湾。

最终,他们在波多黎各找到了一家名为Noble Bank International的创业公司,这家公司愿意与他们合作。这家公司的创始人是约翰·贝茨,我在曼哈顿见到了他,他一边抽着烟笔,一边解释说,泰达币是一家合法企业,或者至少在他担任银行家的时候是合法的。他说:“在泰达币与Noble银行合作期间,我们持有他们98%以上的现金储备,收到并验证了他们账户的月度报表。”

泰达币官网,图源:官网截图

Bitfinex的连接

从一开始,加密货币就引起了怀疑论者的注意,他们就像我在迈阿密遇到的加密货币推动者一样狂热,2017年4月,他们开始向泰达币发起进攻。那个月,推特上一位匿名批评者(他的化名是Bitfinex’ed),声称泰达币根本没有任何储备金支持。他质问这家公司把钱放在了哪里,为什么没有拿出经审计的财务报表。

Bitfinex’ed在推特上说:“它们实际上是Dave & Busters/出奇老鼠代币(这两个名字都来自于娱乐餐饮公司)。各种类似的说法在加密货币界流传,最终传到了华盛顿,商品期货交易委员会和联邦调查局决定展开调查。

与此同时,加密货币交易蓬勃发展,稳定币也越来越受欢迎,到2017年底,流通的货币价值超过10亿美元。根据一份投资者介绍,那一年,Bitfinex赚了3.26亿美元的利润。德瓦西尼的份额将超过1亿美元。这使得泰达币和Bitfinex成为Noble银行最大的客户,而贝茨认为德瓦西尼任由泰达币储备的谣言流传,会使银行面临风险。他告诉我,他敦促德瓦西尼聘请一家会计师事务所进行全面审计,好让公众放心,但德瓦西尼说,泰达币不需要做那么多来回应批评者。

德瓦西尼保持戒心也许是有原因的,泰达币的网站长期以来一直承诺:“每一个泰达币都是由我们储备的传统货币1比1的支持。”但是,据贝茨说,德瓦西尼用这些储备金来投资,如果泰达币说它当时拥有的10亿美元的储备金以每年1%的利率获得回报,那就是1000万美元的年利润。

贝茨认为这对德瓦西尼来说是一个利益冲突,因为任何投资收益都会归德瓦西尼和他的合伙人所有,但如果投资失败,泰达币的持有人可能会失去一切,当贝茨表示反对时,德瓦西尼指责他偷窃。贝茨说:“德瓦西尼想要更高的回报率,我反复恳求他要有耐心,和审计师一起做工作。”

泰达币公司的领导想把公司的现金从Noble银行撤出,但是波特不同意,所以德瓦西尼和其他合伙人在2018年6月以3亿美元收购了波特的股份。同月,贝茨因他所说的健康和家庭原因从Noble的职位上退了下来,

贝茨的合伙人后来在法庭上指责他将公司资金用于高档酒店和乘坐私人飞机旅行,他称这些旅行是为了工作。无论如何,德瓦西尼得到了他想要的投资方式,并提取了他的存款,而银行很快就倒闭了。

那年夏天,德瓦西尼遭遇了另一场危机。他的Bitfinex交易所将8.5亿美元委托给了巴拿马的一家汇款服务公司Crypto Capital,根据后来纽约总检察长提起的诉讼中披露的文件,这是解决泰达问题的一个变通办法,但突然间,Crypto Capital拒绝将钱送回Bitfinex,使其无法向想要提取现金的客户付款,这个情况非常危险,如果公众发现,可能会引发银行挤兑。

因此,德瓦西尼向客户搪塞各种借口,同时乞求Crypto Capital汇给泰达一些现金,他的聊天记录作为诉讼的一部分被公布。

德瓦西尼在2018年写给Crypto Capital的创始人:“我们收到大量的提款要求,除非我们能取出一些钱来,否则我们无法再面对客户。”另一次,他说:“请理解这对每个人、对整个加密货币社区都可能是极其危险的。”

事实上,波兰的检察官查封了Crypto Capital的账户,他们后来指控Crypto Capital为客户洗钱,其中包括哥伦比亚的贩毒集团。美国检察官将指控Crypto Capital的负责人之一奥兹·约瑟夫(Oz Yosef)犯有银行欺诈罪,他还没有在法庭上对这些指控作出回应。泰达币和Bitfinex的律师霍格纳说,这些公司被Crypto Capital欺骗了,公司以为它是遵守法规的。

德瓦西尼没有披露Bitfinex已经破产,而是用泰达币的储备金贷款来填补这个漏洞,这使得一部分稳定币失去了支持。2019年2月,泰达币修改了1比1的承诺,将网站上的承诺改为:“”每个泰达币100%由我们的储备金支持,其中包括传统货币和现金等价物,并可能包括其他资产和泰达币向第三方提供的贷款应收款项,也可能包括关联实体。” 

这一变化表明,泰达币正在用储备金进行贷款,但当时很少有人注意到,这些贷款直到2019年4月才被公布于众,当时纽约起诉了泰达币,迫使它交出了文件。

令人惊讶的是,虽然德瓦西尼已经失去了大量客户的钱,但是加密货币世界并没有对他失去信心。2019年5月,一个主要交易商联盟救助了Bitfinex,向这个企业追加投资10亿美元。

Bitfinex用这些钱来偿还泰达控股的贷款,第二年,加密货币交易在疫情期间起飞,泰达公司成倍增长,销售了170亿枚泰达币,今年到目前为止,它已经售出超过480亿个。

今年2月,泰达公司同意支付1850万美元来解决纽约的诉讼,但不承认有不法行为。支持者认为这是对泰达币的认可,如果泰达币是一个大规模的欺诈行为,州总检察长会和解吗?

今年早些时候,美国司法部的检察官向德瓦西尼和其他泰达币高管发出信件,告知他们,泰达公司是银行欺诈犯罪调查的目标,政府正在审查他们是否在多年前欺骗银行开设账户。泰达控股在一份声明中说:“泰达币经常与包括司法部在内的执法机构进行公开对话,这是我们合作和透明承诺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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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达的详细账目文件

泰达币仍然没有透露它的资金存放地点。我能够找到的唯一愿意表示目前与这家公司合作的金融机构是巴哈马的Deltec银行和信托公司。

我在Deltec的办公室见到了这家银行的董事长让·查洛平,他位于拿骚(巴哈马首都)一个风景优美的地区一栋六层楼的顶层,周围种着棕榈树。

查洛平曾共同创作了卡通片《神探Gadget》,他办公室的门上挂着一幅1980年代穿风衣的机械警察的画。他的书架上摆放着他妻子(前模特)和女儿(歌手)的杂志封面。现年71岁的查洛平留着一头红发,戴着无框圆眼镜,当我们坐下来时,他从书架上拿出一本关于金融欺诈的书《错置的信任》。他隐晦地说道:“人们为了钱会做一些有趣的事情。”

他给自己泡了一杯茶,告诉我他在1987年卖掉了他的第一个动画工作室DIC娱乐公司,之后就来到了巴哈马。这笔交易使他发了财,他在巴黎郊外买了一座城堡,还在巴哈马买了一座粉红色的豪宅,后来在2006年的詹姆斯·邦德电影《皇家赌场》中,这栋豪宅成了反派的家,他在Deltec银行工作,并慢慢熟悉了这家年迈的银行。

这家曾经在整个拉丁美洲开展投资业务的银行,资产已经缩水到只有几十亿美元。查洛平投资了这家银行,并最终成为最大的股东,巴哈马银行在电影中经常被描述为洗钱者的天堂,但查洛平说,Deltec的优势在于客户服务,而不是保密性。

查洛平决定在新的业务领域寻找客户,如生物技术、基因编辑和人工智能,这些领域规模太小,无法的得到大银行的重视,他专注的另一个领域是加密货币。

他说:“一提到加密货币,人们的反应就像‘不要碰,它非常危险’,但是如果你稍微深入挖掘一下,你就会发现它其实并不危险。”

他说,他是在2017年由一位靠比特币致富的客户介绍认识了德瓦西尼,德瓦西尼给查洛平做了一顿意大利饭,他的直率给查洛平留下了深刻印象,当他们发现德瓦西尼与查洛平的母亲在同一个意大利村庄长大时,他们开始称呼彼此为cugino(表哥)。

德瓦西尼在查洛平的家附近买了一栋房子,他们一起购买了这处海滨地块,并将它分成了两处房产,查洛平告诉我,德瓦西尼受到了不公正的诽谤,他说:“没有任何议程或阴谋,他不是安然或麦道夫,当有问题时,他会体面地解决它。”

查洛平说,在2018年11月将泰达公司作为客户之前,他对泰达币进行了几个月的调查,他签署了一封信,为泰达的资产作担保。他感到惊讶的是,批评者仍然坚持认为泰达币的货币没有现金的支持。他说:“坦白说,当时最大的质疑是‘钱不存在’,我们知道钱是存在的!它就在这里。”

但是,当我问查洛平,他是否确定泰达币的资产现在是安全的时候,他笑了,他说,这是个困难的问题。他只为泰达币持有现金和风险极低的债券。但最近,泰达公司已经开始使用其他银行来处理资金。只有四分之一的资金,大约150亿美元左右,还在Deltec那里。

他说:“我不能谈论我不知道的事情,我只能控制在我们这里的东西。”

在我回到美国后,我获得了一份文件,显示了泰达控股储备金的详细账目。文件显示,一些资金用于为大型中国公司提供数十亿美元的短期贷款,这是货币市场基金所避免的而那是在中国最大的房地产开发商之一中国恒大集团开始倒闭之前

我还了解到,泰达币向其他加密货币公司提供了价值数十亿美元的贷款,以比特币作为抵押。其中一家公司是Celsius Network,这是一家面向加密货币投资者的大型准银行,其创始人亚历克斯·马辛斯基告诉我,他为大约10亿枚泰达币的贷款支付5%至6%的利息。

泰达币否认持有任何恒大债务,但泰达币的律师霍格纳拒绝透露泰达币是否有其他中国商业票据。他说,公司绝大部分商业票据都有信用评级公司的高评级,其担保贷款的风险是很低的,因为借款人必须拿出比他们的借款价值更高的比特币。泰达公司在报道发表后在网站上发布的一份声明中说:“所有泰达代币都有充分的支持,我们一直都在证明这一点。”

泰达币的中国投资和加密货币支持的贷款具有潜在的重要性。如果德瓦西尼承担了足够的风险,可以从泰达币的全部储备中获得哪怕是1%的回报,这将使他和他的合伙人每年获得6.9亿美元的利润。但是,如果这些贷款失败,哪怕只是其中一小部分,一个泰达币的价值就会低于1美元,挤兑行为就会开始了。

7月份聚集在财政部的官员们正在讨论,如何像监管银行一样监管泰达币,可以向德瓦西尼施压,让他透露钱在哪里,或者通过发行美国官方稳定币来彻底破坏它。

奇怪的是,至少在目前,加密货币市场的大多数参与者,包括一些非常大且复杂的运营商,似乎并不关心任何风险。就在上个月,交易员买入了30亿美元的新泰达币,等于是把数十亿美元送到《神探Gadget》联合创造者的巴哈马银行,换取由《野鸭变凤凰》的演员创造、由被美国刑事调查的高管们运营的数字代币。

这种情况与野猫银行时代有相似之处。光顾这些非银行的客户并不是傻瓜,简陋的纸币是他们唯一能找到的钱。但是,当内战初期,林肯总统开始印刷联邦纸币并对其他货币征收高税时,这种情况就结束了。

曾经为边境城市的经济提供燃料的野猫纸币被废弃了,一些人把它们给孩子们玩,在农村地区,它们被用来做墙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