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April Wang
“这是一个庄严的日子，应该有与之相关的活动，以反映这种庄严。我真的希望会有”。获奖书籍《五个小原住民》的作者米歇尔·古德说，该书记录了五个寄宿学校幸存者的人生历程。
2021年9月30日是第一个加拿大“全国真相与和解日”。这一天是为了纪念寄宿学校的失踪原住民儿童和幸存者、他们的家庭和社区。
古德来自萨斯喀彻温省红雉克里族，她的母亲、姑姑、叔叔、表兄弟和祖父母都受到寄宿学校的影响。
她支持这个新的节日，并说她很高兴看到人们对原住民的历史有更深刻的认识。
她说：“原住民承担着教育非原住民加拿大人了解这些学校真实历史的重任，我认为这是我们的一个里程碑，现在整个加拿大都在特别纪念这一天。”
一个充满血泪的“节日”
在19世纪70年代至1997年期间，超过15万名原住民儿童被迫进入由教会管理、政府资助的寄宿学校。
1894年，《印第安人法》授权政府将原住民儿童从家庭中带走，并将其安置在学校。随后在1920年该法案进行了修订，进一步加强了寄宿学校的强制入学率。
原住民儿童被带离他们的家庭和文化，被迫学习英语，接受基督教，并采用加拿大白人社会的各种习俗。寄宿学校的许多原住民孩子都受到身体、心理和性虐待，死亡率一度高达50%。
2021年5月，原住民在不列颠哥伦比亚省坎卢普斯市的一所前寄宿学校的遗址上发现了大约200个原住民儿童的埋葬地。
仅仅几周后，原住民在里贾纳前寄宿学校附近的一个墓地又发现了751个无标记的坟墓。此后，又有300多个潜在的原住民儿童的埋葬地点被确定。
这些发现震惊了许多人，并引发了全球范围内的新闻报道，但原住民团体称，人们早就知道一些原住民儿童被迫与家人分离，进入寄宿学校后再也没有回家。
2017年，萨斯喀彻温省议员乔治娜·乔利博伊斯就提出了一项私人法案，要求将全国真相与和解日定为法定假日。
到了2019年，为审查寄宿学校中的虐待行为而成立的真相与和解委员会，在其94项行动呼吁中，再次呼吁联邦政府将全国真相与和解日作为法定假日。
真相与和解委员会在其研究报告中说，设立全国真相与和解日将向幸存者、他们的家人和社区致敬，“确保公开纪念寄宿学校的历史和遗产仍然是和解进程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2019年3月，加拿大众议院通过了一项法案，指定9月30日为全国真相与和解日。不幸的是，该法案在参议院中夭折。
随着加拿大各地发现了越来越多的原住民儿童的坟墓，2021年6月5日，设立法定假日以纪念加拿大寄宿学校历史的C-5法案，终于在参众两院一致通过后获得皇室批准。在议会和加拿大各地的原住民团体和社区协商后，日期最终被定为9月30日。
橙色衬衫的故事
其实，自2013年以来，加拿大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地方在9月30日这天纪念原住民在寄宿学校中的历史。只不过，这个纪念日有另一个名字：“橙色衬衫日”，用以纪念寄宿学校的幸存者菲利斯·韦伯斯塔德（Phyllis Webstad），她的橙色衬衫在上学的第一天就被拿走了。
1973年，韦伯斯塔德入读了在不列颠哥伦比亚省威廉姆斯湖的圣约瑟夫教会寄宿学校，那时她刚满6岁。韦伯斯塔德的祖母没有什么钱，但还是设法给韦伯斯塔德买了一套新衣服。
“我记得我去了罗宾逊商店，挑选了一件闪亮的橙色衬衫。它前面有绳子系着，是那么明亮和令人兴奋，就像我去学校的感觉一样”， 韦伯斯塔德回忆说。
韦伯斯塔德说道，“当我到达学校时，他们把我的衣服脱光，并拿走了我的衣服，包括那件橙色衬衫。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穿上它。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把它还给我，它是我的。”
从那时起，橙色对韦伯斯塔德来说就意味着她在寄宿学校的痛苦经历，“我是多么不重要，没有人关心，我感觉自己一文不值。我们所有的小孩子都在哭，没有人关心。”
她说：“我花了很多年时间才知道，我是重要的。”
韦伯斯塔德的儿子杰里米出生时，她才13岁，读八年级。因为祖母和母亲都分别在寄宿学校里待了10年，韦伯斯塔德说，自己从来不知道为人父母应该是什么样子。
韦伯斯塔德在27岁时去了一个治疗中心接受治疗，“我终于明白，从在寄宿学校第一天起就有的那种根深蒂固的无价值感，影响了我多年的生活。即使是现在，我有时仍然觉得自己不重要，即使我做了那么多的工作。”
2013年5月，在不列颠哥伦比亚省威廉姆斯湖举行圣约瑟夫教区寄宿学校纪念项目后，为了纪念韦伯斯塔德这段经历并传达“每个孩子都很重要”的精神，“橙衫日”诞生了。
之所以选择9月30日这个日子，是因为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有原住民儿童被从家里带到寄宿学校，也因为这是一个为下一学年的反种族主义做好准备的机会。在这一天，原住民、地方政府、学校和社区可以本着和解的精神走到一起，为未来的几代原住民儿童带来希望。
实现原住民的诉求困难重重
然而，从希望到成为现实往往是一个漫长而充满斗争的过程。
回顾加拿大政府在过去6年中为落实真相与和解委员会的94项行动呼吁所做的工作时，阿冈昆原住民康曼达语塞了。
“取得了什么样的进展？我没有看到任何行动呼吁被完全实施”，康曼达说，“我认为他们中的许多人只是，‘先挑一些优先事项采取某种行动，这样我们就可以保持并提升我们的形象和与原住民的关系。’”
2015年，真相与和解委员会提出94项行动呼吁，涉及的诉求包括增加原住民儿童福利，保障原住民的受教育权，改善原住民的身心健康，解决针对原住民的司法不公正，执行《联合国原住民权利宣言》，制定并签署和解协议，要求教会道歉，加强原住民历史教育，继续寻找并重新安葬失踪儿童等等。
但这些诉求的实现在现实中遇到了重重困难。
以清洁饮用水为例。早在1977年，加拿大就制定了为所有原住民社区提供安全饮用水的目标。在2015年大选中，特鲁多承诺将在五年内解决当时所有105个地点的长期饮用水问题。
截至2021年9月20日，联邦政府已经解决了117个地点的长期饮用水问题，但越来越多的饮用水问题暴露出来，目前仍有至少32个原住民社区的饮用水问题待解决。
除此之外，关于《印第安人法》是否应该被废止，也存在着巨大的争论。自1876年首次通过以来，《印第安人法》历经多次修订，仍然作为现行有效法律而存在。这项立法最初是为了将原住民“同化”到加拿大的主流生活和价值观中。
然而，1969年，时任总理皮埃尔·特鲁多提议废除该法时，一些原住民团体却反对此举，因为《印第安人法》肯定了原住民与加拿大的历史和宪法的关系，他们希望它在法律上保持原住民的地位，保障他们的权利。
在原住民作家鲍勃·约瑟夫看来，这种充满矛盾的困境造就了原住民极度依赖联邦政府的现实。而原住民问题的解决既需要原住民打破依赖，争取自我管理，也需要联邦政府有所作为。
自由党政府急需解决的问题
在2021年大选中，自由党承诺将继续先前的工作，并在未来几年内投资数亿加元，支持原住民心理健康、儿童保育、基础设施建设、清洁饮用水、应对气候变化、应对原住民失踪女性等问题。而眼下，自由党政府则急需解决原住民的饮用水、住房、就医和儿童赔偿等问题。
在对于原住民来说较为紧迫的清洁饮用水问题上，自由党承诺将完成此前任期内没有完成的工作。他们表示，将“进行任何必要的投资，以解决所有剩余的饮用水问题”。
同样，原住民社区迫切需要更多住房支持。政府在2019年对原住民保留地的住房进行了调查，发现普遍存在的问题是“过度拥挤、维修状况差、基础设施不足，不可负担”。因此，自由党承诺将投资20亿加元，其中一半资金在明年夏天前到位。
在乔伊斯去世一周年之际，自由党承诺实施“乔伊斯原则”也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去年9月，37岁的原住民乔伊斯在魁北克省的一家医院向护士求救，而护士则用种族主义言论相向，乔伊斯最终不幸离世。此后，自由党提出“乔伊斯原则”，承诺保证所有原住民有权公平就医，不受任何歧视。
而就在“真相与和解日”的前一天，加拿大联邦法院驳回了联邦政府的司法审查申请，维持了此前人权法庭的裁决，命令联邦政府向相关原住民儿童支付总计数十亿加元的赔偿金。
2019年秋天，加拿大人权法庭命令联邦政府向2006年以来受保留地儿童福利制度影响的每个原住民儿童支付4万加元。联邦政府则辩称，人权案件是关于系统性的歧视，应当通过增加拨款和改变系统来回应，而人权法庭下令赔偿的做法不仅是越权，而且是错误的。
根据当时《印第安人法》的规定，省或地区的儿童福利立法可以适用于原住民保留地。因而，联邦投入的资金可以支持各省和地区干预保留地的儿童福利。其结果是大量的原住民儿童被带离他们的家庭和社区，被安置在寄养家庭或收养家庭。
在联邦法官保罗·法维尔看来，联邦政府“没有成功地证明这个赔偿决定是不合理的”。
尽管政府和各方在解决原住民问题上作出了重大努力，但正如法维尔所说，“工作还没有完成。各方必须决定是坐在路边袖手旁观，还是本着这种和解精神向前走。”
参考资料：
https://toronto.citynews.ca/2021/09/27/six-years-indigenous-ottawa-94-calls-action/
https://www.canada.ca/en/canadian-heritage/campaigns/national-day-truth-reconciliation.html
https://www.cbc.ca/news/indigenous/truth-reconciliation-solemn-day-1.6184547
https://www.cbc.ca/news/canada/first-national-truth-reconciliation-day-1.618854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