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洋月刊的驻纽约记者凯西·麦克尔，报道了拜登总统的儿子亨特·拜登即将举办的画展和画作售卖活动。尽管白宫与画廊签署了保密购买者的协议，但这份协议的效力很弱。这个情况也反映出了艺术品市场中更大的腐败问题，由于缺乏监管，艺术品市场多年来一直成为了犯罪者洗钱的最佳渠道。

在未来几周的某个时间点，数十万美元将被输送给现任美国总统的儿子，而且我们没有人会知道是谁送的钱，或钱的最初来源，或为什么有人一开始会选择送钱。

这些交易，名义上将以拜登的儿子亨特·拜登创作的艺术品为中心。

在花了多年时间与后苏联寡头一起工作后（这份工作使他父亲在乌克兰的反腐工作也变得更加复杂），亨特又换了一种身份，成为一名新兴“艺术家”。

据CNN报道，他的首场展出在洛杉矶，另一场在纽约，都将于9月下旬举行，尽管日期尚未公布（这可能是因为销售受到的审查）。无论何时，亨特都将从一个不合格的石油和天然气顾问，过渡到初露头角的巴斯奇亚（尚·米切尔·巴斯奇亚，由纽约街头的涂鸦艺术家转型为新表现主义的艺术家），并将他的艺术品提供给画廊所能吸引的最高竞标者。

这些销售引起了人们的关注，因为买家可能会以购买艺术品讨好美国总统，从而为白宫制造一个道德雷区。

亨特的艺术作品本身并不坏。

在这些画作中，可以看到某种基本的技巧。普利策奖得主、《华盛顿邮报》的艺术评论家塞巴斯蒂安·斯米告诉CNN，拜登堪比“咖啡馆画家。我的意思是，你会在咖啡馆里看到某些艺术品，其中一些还不错，但很多都很糟糕，有时也会有令人惊讶的好作品。但是，除非你与艺术家有关系，否则你不会在上面花费超过1000美元。”

对白宫来说，不幸的是，从即将进军艺术界的亨特身上获利的人，会期待得到更高的回报，而且突然给拜登政府带来了一个与亨特有关的新的头痛问题。亨特合作的画廊老板乔治·贝尔盖斯表示，他对一些画作的期望值高达50万美元。

据艺术市场数据网站Artnet报道，这个价格区间将使亨特这个没有受过正规艺术训练的人，“处于新兴艺术家的最顶端”。Artnet的本·戴维斯补充说：“整件事非常非常奇怪，”这主要是因为贝尔盖斯画廊以前最有名的客户是史泰龙。

就目前而言，亨特已经清楚地回应了那些质疑他的展览是否恰当的人，“就只能说：滚犊子吧。”

到目前为止，拜登政府似乎陷入了两难境地，一方面是这种完全事与愿违的情况，另一方面则是对这种情况无能为力。

亨特仍然是一个私人公民，他可以把他的作品卖给任何他想卖的人，不管资金的来源和买家的动机是什么。为了解开这个道德问题的死结，白宫和画廊在7月达成了一项交易。虽然完整的细节还没有被披露，但CNN和CBS都报道了一些细节。根据协议，亨特应该永远不会知道买家的身份，甚至不会知道竞标者的身份。

如果硬要仔细看，确实可以看到这样的协议会如何解决道德问题。毕竟，如果亨特不知道谁在为他的画作出价数十万美元，他们怎么可能得到他的好感？

但更多的细节削弱了协议可能提供的任何保护。

亨特将亲自出现在展会上。画廊发言人说，“亨特·拜登当然会在那里”，他应该避免讨论任何销售问题，而且“将对话集中在他的艺术创作过程上”。然而，他将与所有潜在的买家打交道，这些买家完全将由他自己的画廊经理审查。

然而，并不能保证这些准则会被遵守。没有办法确保画廊老板会对买家的名字保密，也没有办法确保亨特，这个并不完全以圆滑著称的人，会遵守剧本。正如美国政府道德办公室前负责人沃尔特·肖布在7月所说：“没有监督机制，没有在保密性被破坏时通知公众的机制，没有追踪买家是否能接触到（政府）的机制。”

简而言之，只有很少的防范措施能阻止买家对拜登画作以外的东西感兴趣，他们可能会为了接触到椭圆形办公室主人的儿子支付任何所需的费用。

当然，亨特·拜登并不是第一位利用其姓氏的在任美国总统的亲属。

整个特朗普家族是一个充满利益冲突、外国纠葛和可疑融资的油腻群体。即使是道德领袖的楷模吉米·卡特，在他成为总统后，也看到他的家人竞相向黑钱低头。他的兄弟还为利比亚政权进行游说，他的儿子是菲律宾马科斯独裁政权的计算机顾问。

公平地说，没有理由认为拜登总统会帮助他儿子的潜在赞助人，只要看看当时的副总统拜登是如何与乌克兰的腐败分子打交道的，而亨特当时还在乌克兰能源公司Burisma的董事会里。

不过，这是一个没有现代先例的情况。一位总统家庭成员正在以无形的东西进行交换，这些东西没有任何内在的价值，除了画家的姓氏这一不可否认的价值之外。他在出售抽象的二维图像，并收取数万甚至数十万美元的费用，同时还可能隐藏为他出价的买家的身份。

考虑到参与这场赌博的人，这种不透明性可能是有问题的，但对于价值数十亿美元的全球艺术和拍卖市场来说，这并不罕见。恰恰相反，它是一种常态。正如一位支持透明度的活动家最近所说：“艺术市场通常被称为……世界上最大的不受监管的市场。” 

不出所料，这种缺乏监管的情况吸引了广泛的犯罪活动。在过去的十年里，这个行业已经爆炸性地成为世界上最受欢迎的洗钱渠道之一，能够匿名、不受检查地将脏钱洗成合法资产。

美国又一次成了中心。美国拥有世界上最大的艺术品市场和第二大的拍卖市场（仅次于中国），为数十亿不受管制的美元在买家、卖家和中间商之间自由和匿名地流动提供了平台。尽管其他行业，包括银行、空壳公司供应商等，现在面临着复杂的规则和法规网络，旨在阻止脏钱，但美国的艺术行业仍然完全暴露在任何来客面前。

正如纽约时报最近总结的那样，“买家通常不知道他们所购买的作品来自哪里。卖家也同样不知道作品的去向。”

重要的是，大量不受控制的金钱在手中交换，画廊和拍卖行的老板从销售价格中抽取20%到50%（甚至更多）的佣金，导致了惊人的财富转移。

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去年，参议院的一份深入报告发现，一对受制裁的俄罗斯寡头据称通过美国艺术市场清洗了数百万美元，这一切都是为了逃避美国的制裁。

2011年，美国司法部对赤道几内亚长期独裁者的儿子特奥多罗·恩圭马·奥比昂·曼格提起诉讼，指控他利用美国拍卖行将其部分不义之财转化为世界上最大的迈克尔·杰克逊的纪念品收藏，包括杰克逊的水晶手套。

一位前联邦调查员告诉我，奥比昂是“贪污腐败的典型”。作为与司法部达成的和解协议的一部分，奥比昂价值3000万美元的资产被没收，但没有承认任何不法行为。

处于数十亿美元洗钱活动中心的马来西亚金融家刘特佐（Jho Low），据称用他的艺术品作为抵押，从世界主要拍卖行之一的苏富比拍卖行获得了9位数的贷款。这项交易没有保障措施，没有财务检查，也没有提出任何疑问。刘特佐被联邦检察官起诉，罪名是与所谓的挪用公款计划有关；他否认有不法行为，仍然在逃。

市场基本上被期望能够自我监督，但它为什么要监督自己呢？

太多的钱款被交易，而且，根据一位法律学者的说法，“除了善意，艺术品经销商几乎没有动力为执法部门指出可能涉及艺术品的洗钱计划。” 

一位曾与赤道几内亚独裁者之子合作的拍卖行高管告诉我，奥比昂“一直是个不错的人……这很难——他是个客户——很难撇去这层关系，客观地看待。因为他确实帮助了我们的业务，而且是个好客户。”

相反，当交易商说他们会关注充斥市场的可疑资金时，我们不得不相信他们的话。在亨特·拜登的案例中，这意味着我们必须相信，出售艺术品的画廊老板足以抵御脏钱直接流入总统儿子口袋的可能性。

然而，最近有迹象表明，艺术和拍卖市场可能会出现一些早该出现的透明度，或者至少是减少不透明度。今年早些时候，美国国会悄悄地通过了一项立法，要求古董商查明买卖背后的人，切断了寡头、有组织犯罪分子和其他在空壳公司掩护下秘密转移被掠夺文物的重要渠道。

虽然新法规只限于文物，但它们为不久后可能也适用于艺术品行业的各种规则制定了剧本。作为第一步，国会今年早些时候授权对艺术品市场的金融渎职行为进行联邦级别的研究。

正如参议院去年的报告所说，“国会应将高价值的艺术品加入必须遵守银行保密法（防止美国银行系统被用于洗钱的法案，要求银行提供进行一万元以上现金交易的客户名单）要求的行业名单。鉴于艺术品行业固有的保密性，很明显，这个价值数十亿美元的行业需要改变。”

较小的交易商可能会抱怨遵守额外法规的成本，而且不是没有理由。但不幸的是，他们所处的行业已经变得太过危险，政府不可能一直忽视它。这种监管显然是必要的，那些在过去几十年里从艺术市场的爆炸中获利的人已经发现了呼啸而来的危机。

美国艺术经销商协会的前负责人今年早些时候说：“我们正处于对即将到来的事情的感到偏执并惊恐的阶段。现在，我认为人们是有点慌了。”

亨特·拜登的首次亮相只会增加这种高度的审查，也可能会加速行业的变革。除了近年来日益高涨的改革呼声外，美国国会新晋共和党众议员迈克·华尔兹在7月底提出了一项法案，将迫使现任总统的所有子女和继子女披露其收入来源。华尔兹将该法案称为 “防止行政部门亲属的资产和投资不透明法案”（Preventing Assets and Investments With No Transparency From Executive Relatives Act），或者恰当地称为“PAINTER（画家）法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