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Alan Z

整齐的制服，严苛的管理，森严的军衔制度……对于送孩子出国留学的中国父母们来说，在考虑将孩子送到怎样的学校时，大多数父母都只是在公校与私校，或是混校与男校女校之间选择，并没有考虑过一种独特的学校类型——军事高中。

许多人可能会感到疑惑：中国人能够就读外国军校吗？事实上，中国人确实可以就读美国的军事高中，且目前就读的人数也在不断增加。

曾经就读过美国加州Army and Navy Academy军事学院的小郑，向我们讲述了在军校读书的独特体验，以及这段经历给他的生活带来的影响。

加州海滨的百年老校

小郑就读的Army and Navy Academy（简称ANA）坐落于加州的卡尔斯巴德市，位于洛杉矶和圣地亚哥之间。这所男子军校由托马斯·戴维斯上校在1910年创办，至今已经有100余年的历史，是全美历史最为悠久的男子军事高中之一。

ANA隶属于美国陆军初级预备役军官训练计划，该计划与美国大学的预备役军官训练计划类似，不过只在高中推行，且目前允许外国人参加。军校学员们会参加领导力教育培训（LET）课程，在课上学习军队管理知识，并通过在课程中的表现获得军衔的晋升。对于学员的高层领导，将由学校的推选委员会（由校长，学院参谋长，教官和教职员工等人组成）推举选出。

军校的管理方式与军队很相似。整所学校总共有三百多名学生，被编为一个营，下面总共分有七个连队，营长、营参谋以及连长等职位均由学生担当。学校的指挥官，参谋和教官等职务则由成年人担任，基本均为退役军人。

除了在课外时间有着军事作训等项目之外，军校的教学与普通学校并无太大差异。最与众不同之处，则是身穿制服，剪短头发，纪律严明的军校男学员们。

为什么要去军校？

小郑出生于北京。在北京读到初二后，他2012年到ANA就读九年级（相当于初三）。目前他已经大学毕业，读的是平民大学（而非军校）。

小郑的父母并不是军人，送他去军校是因为当时那里的中国人少一些。小郑说：“那个时候父母希望把我送出国读书，但又不希望我去中国人太多的学校，怕我走不出国内熟悉的环境。在当时，加州的各个高中中国人都挺多的，唯独军校没什么中国人，这里也就成了我的落脚点。”不过他说，最近就读军校反而成为了中国留学生的潮流。

他说：“以前学校只有几个中国学员，如今据我所知可能都有几十人了。学校甚至在中国新年的时候还会举办庆祝活动，会给学员们吃中餐，请舞狮团来表演。”

小郑说，自己其实很感激父母当初做了这个决定：“我那个时候英语并不好，对美国的了解也没那么多。但因为军校里大部分都是本地人，所以逼得我不得不努力学英语，努力融入美国的环境和文化，要不然我根本就没朋友。现在看来，当时的环境真的是让我得到了不少锻炼。”

军校的日常：集合，集合，再集合！

相比一般学校，军校的生活更艰苦一些。每天早上六点钟，学员们就会在起床号的呼唤下纷纷爬起床进行早晨的集合，之后一起去吃早饭。在早饭过后，学员们会再进行一次集合报道，然后才会去上课。

不过在上课之前，学员们还有着很重要的任务，那就是整理房间。小郑说，学员们的房间要打扫得一尘不染，否则会被扣分。扣下的分都会被记录在案，必须要经历很艰苦的体力劳动后才能够消除，因此学员们都会尽其所能将房间收拾得整整齐齐。

他觉得军校生活中最令他接受不了的，便是各种各样的集合报道：“不仅早上要集合，在中午的时候，全营也会在一起集合列队，只有列队站得好的连队才能先吃饭。到了晚上，各连队还会有集合与开会，连队的指导员会进行训话。训话结束后，大家才能回去写作业和睡觉。”

除了每天要上普通高中的日常课程之外，军校还有一些其他的安排。上课和运动之余，学校还会在每周三下午去教堂，每周四下午需要军事作训。

同时，军校对仪容仪表的要求也十分严格。小郑在高中时期被迫留了四年的“锅盖头”：“头发太长会受到处罚，制服不整洁也会受到处罚。处罚轻则二十个俯卧撑，重则绕着体育场擦地板，累死了。当然往好的一面看，我们的身体素质都提高了不少。”

对于军校特有的LET课程，小郑表示，这门课的内容很枯燥，和外界想象的能“运筹帷幄”的军事战略完全不同：“我们可不学怎么打仗，而是主要学习军队管理知识，例如学习军队编制，背诵各种军队内部的口令和术语，以及学习撰写军事报告的格式与方法等等。老实说，对于以后不当兵的人而言，这些知识可是一点用都没有。”

他说，高中生能碰到实弹的机会不多，学校里的作训主要还是以训练列队为主，更多是强调纪律性。“有的时候，我们会跑到不远的海军陆战队潘德尔顿营做障碍跑来锻炼体能，还会有模拟的悍马车队供我们使用，但更多的还是训练学员指挥、管理和团队协作能力。”

军校的“黑暗面”：霸凌存在吗？同性恋会被歧视吗？外国人会被排斥吗？

提起军营生活，人们很容易想起电影《全金属外壳》中军队的霸凌现象。在电影中，较为迟钝的新兵派尔由于总是做错事，结果全连跟着一起被罚，有一天战友们忍无可忍地将他暴揍了一顿，最终导致派尔精神错乱，吞枪自杀。

真实生活中的军校生活也是这样吗？小郑说，老兵欺负新兵肯定是有的，但绝对没有电影中演的那么可怕。“老实说，霸凌现象在每所学校都会有，而我并不觉得军校的霸凌和其他学校的有什么不同。对于霸凌，学校的处罚也是十分严苛的。”

在一个男子军校，如果出现同性恋的话会发生什么事呢？尽管美国陆军早在2011年就废除了潜在歧视同性恋的“不问，不说”政策，但同性恋仍然是军队中的一个敏感问题。在军校，同性恋学员也会面对“要么隐瞒，要么走人”的窘况。

小郑说：“虽然美国军队正在不断走向开放，但对于同性恋问题，军人们在骨子里还是态度十分保守的，这点在军校中也一样。有同性恋倾向的学员一般都会深深地隐瞒自己的取向，因为如果被发现的话，他一定会遭到很残酷的排挤和霸凌，最终一般都会不得不自行退学。”

不过，军校目前对外国人还是十分包容的。“随着外国人增多，军校也不会要求你必须向美国国旗宣誓。不过，敬礼还是一定要的，也要对美国国旗、国歌表示尊重，这些我都能理解。许多学员军官也都由外国人担任，所以我不觉得国籍是一个障碍，我们最看重的还是能力。”

军校给我带来了什么？

不少人认为，文化课成绩差的学生才去读军校。小郑认为这种说法太绝对。“虽然军校学生的成绩，例如SAT分数总体来讲的确会相对低一些，但是仍然不乏有不少用功的学生。这些年来，从我们学校考上常春藤和公立名校的学生还是不少的。”

军校毕业后，很多人都选择了走上从军之路，小郑同届的毕业生中，有少数人去了西点军校、海军学院或是空军学院，很多人也选择了直接当兵。不过，总体而言大多数人还是去了平民大学就读，他们很多人在大学也参与了预备役军官训练项目。

对于这段经历，小郑认为，军校生活主要还是对自己的个人生活习惯产生了很大改变。

尽管已经毕业多年，他仍然保持着每天整理房间的习惯。在疫情爆发前的每年春天，小郑都会回到加州母校参加学校活动，与不少同学也仍然保持着联系，其中许多人如今已经担任了美军部队中的军官。

他觉得，虽然那时候过得非常辛苦，但他和其他学员在那样的环境下产生了一种独特的兄弟情谊。小郑提到：“那时我们经常一起被训话、被体罚，但大家反而因此更团结。再加上平时我们不能出校园，相处的时间久了，每个人都会很珍视身边的‘战友’。上大学之后，虽然生活上自由得多，但那样的感觉也很难再找回来了。”

对于那些有兴趣就读军校的中国留学生，他建议：“在《阿甘正传》里，为人木讷但实事求是的阿甘虽然在社会上被排挤，但他在军队里却经常被教官赞赏。其实军校也是这样，大家看重的不是你的什么出身背景，而是你的个人能力和品格。只要用心做好每一件交给你的任务，诚心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你就一定能赢得大家的尊敬。”

小郑说：“以后如果我有孩子的话，我想我也会把他送到军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