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布斯杂志于8月3日介绍了戴尔公司创始人迈克尔·戴尔近期的一系列投资行为，他利用杠杆收购购买了服务器基础设施公司EMC，以及其旗下的云服务公司VMWare，而这些公司在网络年代急速成长并为戴尔带来了惊人的收益。

坐在他位于德克萨斯州奥斯汀的慈善基金会总部，个人电脑先驱迈克尔·戴尔清楚地知道，就在这个州的这个早晨，亚马逊创始人杰夫·贝索斯会在全世界数百万观众的注视下，乘坐他的蓝色起源航天飞机将自己送入太空。

戴尔耸耸肩，笑着说：“我呆在地球上已经够高兴了。”

前一周，同为十位数富豪的理查德·布兰森拉开了亿万富翁太空竞赛的序幕。一些人看到了创新和野心。其他人则看到了自负和狂妄。而戴尔看到了……机会。

他相当平静地说：“我们正在向许多新兴的太空公司销售产品，如果没有惊人的计算能力、数据和人工智能，你就无法完成所有这些工程壮举。”  

在过去十年的大部分时间里，戴尔一直在公开场合保持沉默，被激烈的收购谈判所掩盖，或者只是对聚光灯不感兴趣，也或许两者都有。

他的生意倒是做得很好。九年前，硅谷和华尔街都把戴尔这个人和他的公司撇在一边，这两个公司都与当时萎缩的个人电脑市场联系在一起，就像Palm或黑莓一样落伍。

然而，即使在那时，戴尔也看到了机会。他邀请私募股权公司银湖(Silver Lake)及其亿万富翁联合负责人埃贡·德班(Egon Durban)，避开公众的嘲讽，在2013年以249亿美元将公司私有化，这是有史以来最大的科技杠杆收购。

三年后，他和德班拿出670亿美元，设计收购了IT基础设施巨头EMC公司。总的来说，戴尔在他的帝国上堆积了700亿美元的天文数字的杠杆，造出了美国企业界从未见过的债务量。

但结果是显著的。

汽车、电信、能源网、医院和物流网络都已成为数字业务，产生了越来越多需要管理和存储的数据。戴尔现在是世界上最大的这类基础设施供应商的掌舵人。他说：“世界上所创造的数据量是惊人的，它每七八个月就会翻一番。”  

相反，戴尔科技公司的价值为750亿美元，是私有化前的四倍多。由于那么多的杠杆，戴尔、德班的银湖公司和共同投资人的收获要好得多，根据福布斯的计算，他们的总收益超过400亿美元。戴尔的个人净资产已经上升到500亿美元。在许多方面，他是有史以来最大的收购行动的设计师。

他认为：“我并不觉得有什么风险。”

而怀疑论者忽略了大局。戴尔公司现金充裕，并坐拥大量有价值的软件资产可以出售。廉价的资金为资助企业的整改提供了理想的条件。

私募股权巨头KKR的亿万富翁联合创始人、杠杆收购的先驱乔治·罗伯茨（George Roberts）说，“迈克尔在财务上很成熟。”

他对这笔交易感到惊叹，“他在正确的时间买回了公司。事后看来，我觉得他的时机相当完美。”  

56岁的戴尔是科技界的最后幸存者，是计算机时代最后一个仍在经营他宝贝的原始创始人。他的对手们都已老去或转行，无论是科技亿万富翁比尔·盖茨、甲骨文的拉里·埃里森还是微软前CEO史蒂夫·鲍尔默，他们都已转向慈善事业或夏威夷岛屿和NBA球队等奖杯资产。

很快，戴尔将成为两家独立上市公司的掌舵人。戴尔技术公司是他的个人电脑和IT基础设施巨头，而拆分出来的VMware公司是云计算基础设施的主力。两家公司都将持有可管理的债务水平和用于增长和收购的宝贵货币流。

亿万富翁马克·贝尼奥夫说，他是客户关系管理软件公司赛富时的联合创始人，也是戴尔的朋友：“所有人都盯着亚马逊、微软和谷歌，他们没有意识到，戴尔已经悄悄地积累了企业技术的市场份额。”

在个人电脑的崛起过程中，很少有企业家能像迈克尔·戴尔那样大放异彩。

1983年，在德克萨斯大学的一间宿舍里，他创建了一家公司，向数百万美国人提供了第一台个人电脑，采用的口号是更快、更好、更便宜。

戴尔利用效率和灵巧的财务手段开辟了自己的道路，这使他能够以超低的成本捆绑和分销按订单生产的计算机，这是他在年轻时磨练的技能。

13岁时，他在休斯敦的童年家中开始了他的第一笔生意，出版一系列邮票，拍卖并通过邮件运送，在没有大的启动成本的情况下获得了不菲的2000美元，令他的牙齿矫正师父亲亚历山大和股票经纪人母亲洛林感到惊讶。

十几岁的时候，他兜售报纸订阅，并勤奋地梳理县级档案，寻找他认为有订阅倾向的新婚夫妇的地址。16岁时，他已经攒够了钱，买了一台苹果II，他把它拆开来研究它的机械原理。

1983年，戴尔作为医学预科生进入德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后，利用了个人电脑的优势。他向正在兴起的个人电脑爱好者兜售磁盘驱动器和内存芯片。到1984年1月，他发现当地的IBM电脑经销商被迫购买了太多的库存，于是他以10%到15%的折扣购买了多余的个人电脑，并将它们转手获利。到了4月，他每月能获得8万美元的收入，并从大学退学，这让他的父母，特别是他的母亲很不高兴。

他发现，通过精明地管理库存和经营直销模式，他能够以低至40%的成本重新包装IBM PC的组件。他通过邮件和电话接受订单，然后在一到三周内组装PC并发货，用客户的订单来引导他的业务。

1986年，当他21岁时，戴尔的收入达到3400万美元。1988年6月，23岁的他将公司上市，成为千万富翁，并出售了3000万美元的股票。  

他被誉为技术奇才，加入了史蒂夫·乔布斯和比尔·盖茨等人的首个30岁以下富豪俱乐部，因为他们共同将计算机行业推向了主流。到1991年，当时26岁的戴尔跻身《福布斯》美国400富豪榜，净资产达3亿美元。购买者喜欢戴尔的定制、服务和低成本。

2000年，经过十年的销售暴涨，它成为世界上最大的个人电脑销售商，而戴尔的股份是他160亿美元财富的基础。

然后，这个帝国开始出现裂痕，部分原因是戴尔自己掀起的个人电脑利润率的竞争。他在2004年退休后，在金融危机前又回到了自己处于动荡中的公司，并被会计丑闻所困扰，在笔记本电脑等大趋势中落后。

iPhone、iPad和低利润的Chromebook的出现进一步吞噬了戴尔的前景，市场开始将服务器和存储业务视为过时的产品。作为回应，戴尔在收购上浪费了140亿美元。

到2012年，个人电脑的销售量急剧下降，云计算正在兴起。他的公司越来越多地与诺基亚这样的过时企业相提并论。他需要改变这种状况。戴尔开始谋划用新的功能重组他的公司，就像组装早期的戴尔个人电脑一样，使其再次具有价值。

他回忆说。“这是一个机会，我们也可以把坏事变好事。”

十多年来，他在一个家族公司MSD Capital中储存了数十亿美元的资金，并在竞争激烈的私募股权收购领域进行了大量的投资，最早的投资之一就是银湖资本。

到2012年，这家公司的合伙人正在转型，其中雄心勃勃的年轻交易员埃贡·德班渴望进行大的投资。德班在那年科罗拉多州阿斯彭的一次会议上找到了戴尔，要求见面，而他们在夏威夷的家成为了交集点。

戴尔同意在夏威夷的科纳举行一次步行会议，这是他最喜欢的商谈的方式之一。德班原本打算询问戴尔的小型资产，但在步行三分钟后，他把自己的筹码全部推了进去。他说：“你就应该私有化，现实是，你们甚至不需要我们的钱，因为你们的价值被严重低估了。”

德班又进一步加上了甜头：“你和比尔·盖茨的区别在于，你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了盒子上。”

这一轮推销起了作用。在给他在KKR的朋友乔治·罗伯茨(George Roberts)打了一个电话后，戴尔认为这是可行的，并提醒他的董事会，他打算策划技术领域的首个超大规模的杠杆收购，这个行业以坐拥成堆的闲置现金和胡乱花钱而闻名，与杠杆收购的要求完全相反。

2013年的收购是华尔街最激烈的争斗之一。卡尔·伊坎（Carl Icahn，激进维权投资者）领着一支声势浩大的股东队伍表示反对，但现实是除了戴尔和德班之外，没有人想收购戴尔，进而打赌个人电脑业还没死透。他们认为戴尔被低估的资产有一定的安全系数。

德班说：“迈克尔的特别之处在于他愿意承担风险，而且能选择正确，以一种会成功的方式来做。而不是鲁莽地去烧钱。”

当时的情况是完美的。戴尔说：“如果你有这种储蓄过剩的情况，那么资本是廉价的，而且你的资产负债表上有大量的现金，就很难使你的股权更有价值。但如果你翻转等式，说‘嘿，我们一起持有个大量债务的科技公司吧’那就不是传统的智慧了……可一旦有了可预测的现金流，这就是一个胜利的策略。”

埃贡·德班正乘坐私人飞机从戴尔在奥斯汀的豪宅里举行的高风险会议上回家，当地人因其坚固的周边环境而称之为“城堡”。那是2015年的复活节，这对交易二人组正在招待EMC公司的高层管理人员，希望为大规模收购造势。

拥有宝贵的软件和云计算子公司以及世界领先的数据存储业务的EMC公司，而竞争对手惠普公司的收购兴趣也已被“摆上台面”。戴尔觊觎EMC多年，在2008年金融危机期间曾首次尝试收购该公司，但没有成功，他本希望将EMC大型的IT部门以及其软件和云计算资产的宝库纳入他的帝国。而当时低迷的股价提供了一个绝佳机会。

几个月来，他和德班在世界各地与EMC的高管会面，但仍未达成协议。因此，戴尔决定接待EMC首席执行官乔·图奇、董事会董事比尔·格林和一位名叫哈里·尤的EMC高管。

会议的紧迫性在于图奇即将退休，以及活动家投资者埃利奥特管理公司的参与，后者已经购买了EMC的大量头寸。戴尔的溢价收购是一个明显的解决方案。而难点则是，德班和戴尔需要找到650亿美元的现金。

德班和EMC的哈利·尤一起飞回硅谷，谈论交易的问题。

尤拿出一张餐巾纸，并开始画画。在EMC内部，其最有价值的资产是云计算基础设施巨头VMware的81%的股份，而剩余的19%在纽约证券交易所交易，使该公司的价值达到350亿美元。

一般来说，戴尔需要用现金收购EMC的全部股份，但尤透露，EMC曾研究过用公开交易的“跟踪股票”来上市VMware的股份（注：一种大公司用来跟踪某个特定子公司的业绩所上市的特殊股票，股东与这部分运营的决策权脱钩，往往用于企业重组）。他甚至还拜访了亿万富翁金融天才约翰·马龙，以确保他完全理解这一概念。

尤在餐巾纸上画了一些线条，向德班展示了他可以如何部署这一策略，以降低戴尔的现金收购成本。当他们着陆后，德班给戴尔打电话，说他们已经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到9月初，一项价值高达600亿美元的交易即将实现。戴尔和德班飞往纽约，在律师事务所Skadden, Arps的走廊里等待着EMC的董事会开会。和他们在一起的是美国最大银行摩根大通的亿万富翁CEO杰米·戴蒙。戴尔将不得不说服EMC持怀疑态度的董事会，他还有足够的精力来经营一家年销售额达750亿美元的合并公司，而且他还有现金。

在EMC的董事会会议召开后，戴尔被邀请进去发言，德班和戴蒙也在旁边。戴尔以他那迷人的德克萨斯人的风度，发誓要保留EMC的文化，而不是对公司进行改造。

EMC董事会的一部分人仍然反对这项交易。一位持怀疑态度的董事对戴尔的承诺提出质疑：他已经那么有钱了，会不会直接去某个海滩上退休？

戴尔笑着回答：“我的双胞胎孩子要去上大学了，所以家里的事情会少很多，”他的答案引来一片笑声，“我将会专注于此。”  

然后是钱的问题。戴尔有吗？现在是戴蒙发挥作用的时候了。他说：“他们已经有了钱。我们会负责整个交易。”

一个月后，一项670亿美元的巨额收购协议达成了，其中包括戴尔通过惊人债务筹集的500亿美元，使EMC从投资级公司变成了垃圾级公司（注：由于背负大量债务，使EMC的信用评级降低，这意味着违约等投资风险更高，但是也有比投资级别拥有更高的收益率）。

但是，他们发行了代表VMware 53%股份的追踪股票，以此节省了超过120亿美元的现金。

戴蒙说：“头脑正常的人都不应该质疑他的承诺或他的战斗和获胜能力，我有时会用信用模型来取笑别人。有时合作的人的性格也同样重要。（戴尔和德班）是杰出的人”。

这笔餐巾纸交易做的不仅仅是省钱。VMware是使摩根大通和全球100多家银行组成的金融团愿意贷款的最有价值抵押品。而它的价值很快就飙升了，在戴尔收购后的几年里上升了500亿美元，这帮助戴尔和德班把它变成了一台ATM机。

2018年，他们从VMware抽出90亿美元的现金，以购买股东的跟踪股票，在一项强势的交易中，他们首先试图仅向股东支付60%的价格，引发了活动家投资者埃利奥特管理公司和戴尔的老对手卡尔·伊坎的愤怒，他们将戴尔比作马基雅维利（等同于利己主义者），认为此举是“极权主义”。

该交易被重新谈判为更公平的140亿美元，即80%的价格。作为这一举措的一部分，戴尔将他的公司以戴尔技术公司的名义上市。

背负他名字的新公司起初的交易并不顺利。它的股价意味着，在计入其在VMware的权益后，负债累累的戴尔公司的价值低于零。他决定最简单的方法是将VMware完全剥离，这将使股东满意，并使他更富有。

随着市场开始吸收这项将于今年秋天完成的交易，戴尔的股票暴涨，价值翻倍，使戴尔赚了200亿美元。作为交易的一部分，戴尔将从VMware再抽出90亿美元来偿还其收购债务，清偿以其拥有的一切为抵押的数十亿美元的贷款。

戴尔股东埃利奥特管理公司的合伙人杰西·科恩说：“对他来说，他做了正确的事情，这是很厉害的事，他把一副好牌拆成了两副。”

现在戴尔是他自己命运的主人。在杠杆收购之前，他拥有自己公司15.6%的股份，价值不到40亿美元。由于他的金融工程的奇迹，他将拥有52%的戴尔公司和42%的VMware股份。他所持有的戴尔公司的总价值为400亿美元。

马克·贝尼奥夫羡慕地说。“迈克尔现在拥有这么多的公司股份，真是不可思议，我的印象里还真没有这么大的企业成功故事。”

从迈克尔·戴尔的惊人复出中能总结出一个关键的事实：他在决定性的时刻，正确地读出了技术行业的发展方向。

个人电脑由于在疫情期间职工们大量建立家庭办公室而受到订单激增的鼓舞，远远没有死亡。上季度个人电脑的销售额增长了20%，达到133亿美元。此外，像亚马逊网络服务（Amazon Web Services）和微软的Azure这样的公共云尽管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还并没有接管IT世界。

企业正在采取多样化的方法，使用AWS等公共云平台，但除了私有云之外，还为有价值的旧数据保留了大规模的企业内部IT基础设施。收购EMC使戴尔成为服务于数据中心基础设施的巨头，这是科技行业的一大增长市场。

戴尔一直喜欢向企业销售设备，并利用这种关系来增加服务。现在，他的公司是世界上最大的数据存储、服务器和“超融合”基础设施。它是北美地区台式电脑和显示器的顶级销售商。现在，他想利用他的地位，将企业的IT需求捆绑在一个屋檐下。

戴尔在向大型和中型企业推销时说：“你们已经从我们这里购买了你们需要的20件东西中的8件。何不从我们这里买下所有的20件东西呢？顺便说一句，我们会让你不虚此行。”  

更诱人的是，戴尔最近推出了Apex产品，根据客户的使用情况销售数据和云管理订阅服务。这项曾经不稳定的销售将变成经常性的服务，随着使用量的增加而产生更多的收入。在截至2021年1月的一年中，戴尔的销售额为940亿美元，运营现金流为130亿美元，它预计在未来几年中，增长速度将是全球国内生产总值的两倍。

他说，最大的机会来自于“边缘”，指的是在更接近数据产生的地方管理数据的概念。随着能源、交通、医疗保健和通信基础设施的数字化，戴尔预测这些“边缘”需求将以每年17%的速度增长。

他说：“高德纳咨询公司估计，五年内75%的数据将会在边缘，你不会把所有这些数据都转移到云端。” 其他潜在的增长市场包括电信设备，如5G基础设施和虚拟桌面，因为公司开始建立疫情后的混合工作模式。

戴尔计划在今年偿还160亿美元的债务，寻求投资级的评级。有了它，该公司将能够重返商业票据市场，并发展贷款部门，使其能够为更多客户提供资金，并从惠普等竞争对手那里赢得份额。再有就是VMware，迈克尔·戴尔帝国的最珍贵的资产。他将等到劳动节之后将其分离，这样他就可以利用五年的规则使其免税 （注：美国税务局为一些小企业股票制定的规则，总资产低于5千万的公司，在私人股东持股五年后的股票收益可以免税），它将制定自己的路线并策划收购。

戴尔表示：“该不该屏息等待，看看是否会出现另一项大交易？也许不应该。”

尽管他并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在奥斯汀这个天际线上点缀着无数吊车的城市，戴尔正在重新夺回他在科技行业的地位。他的妻子苏珊为逃到奥斯汀寻求低税率和高生活质量的大批硅谷总裁们，准备了欢迎礼包。他们有一个18亿美元的基金会（分配额：22.5亿美元）和一个190亿美元的投资公司和家族公司，他们已经成为新的科技亿万富翁们的顾问，这些富翁会利用蓬勃发展的市场使他们的公司上市。

他是否有退休的想法，也许去他位于佛罗里达州博卡拉顿的度假村？

他说：“我会感到无聊，甚至可能会沮丧。”

与贝索斯、盖茨或埃里森，或其他追求利他主义、享乐主义或太空旅行刺激的同行不同，戴尔计划坚持他的首选计划，“我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