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看过那部著名的小说 “了不起的盖兹比” The Great Gatsby。电影票房也很不错。这部作品讲诉了美国所谓咆哮的二十年代中一个穷小子成为百万富翁后的生活。在社会科学中,就有一项统计指标,叫做 “了不起的盖兹比曲线”,它描述的就是一个社会中代际之间的财富和地位的传承关系,富裕或贫穷的父母,在多大程度上会将这种财富状态遗传给自己的孩子们。这可以简单理解为一个社会里的社会流动性的大小。加拿大和芬兰、挪威,丹麦等北欧国家都属于全世界社会流动性最好的一个团队。相比之下,美国贫富差距较大,一个孩子想要突破自己父母的收入水平,是比较困难的。
2018 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曾经出过一个报告,比较了 35 个成员国的社会阶层流动情况。Guess What?加拿大名列榜首。
在 2002 到 2014 年之间,加拿大 25 -64 岁这个年龄段的人中,75% 的加拿大人和他们的父母不属于同一社会收入阶层。举例,一个加拿大的孩子,如果他/她的父母是体力劳动者的话,他/她将来成为一名体力劳动者的机会,和他/她成为一名管理者的机会,竟然是一样的。这在全世界都是独一份,没有第二个国家能和加拿大相比。
一个人能够从贫穷阶层上升为中产阶级的机会,加拿大明显好过英国和美国,事实上,加拿大人的这一概率是美国人的两倍。除了收入以外,加拿大人的健康情况,也很少和自己家庭的富裕程度有关联。
在美国往往贫穷家庭的孩子更多地出现肥胖和心理问题等疾病,但在加拿大,孩子的健康问题与家庭收入之间没有明确的相关性。父母受教育的程度和子女的未来在加拿大有一定的相关性,但相关程度,也是其他国家中最小的一个。
换句话说,在加拿大,只要你个人愿意努力,阻止你成功的来自家庭现有经济水平的限制,是最小的。
另外,加拿大的福利和社会公平度虽然和北欧国家接近,但加拿大的税收却远远小于北欧国家,加拿大的贫富差距也比北欧国家要大。这被认为和加拿大优秀的教育水平及大量优秀移民的进入有关。相比之下,北欧国家吸纳的外来新鲜血液就太少了。
这里就出现一个问题。很多人认为高福利会养懒人,但社会流动性高的,恰恰是高福利的国家群体。社会流动性高同时也意味着这个国家的很多人充满了向上奋斗的愿望。
为什么在吃喝不愁的,高福利的加拿大,人还会充满向上奋斗的愿望呢?这里有两个原因。第一是因为他们会看到更多的机会,更多的向上奋斗,突破自己父母收入阶层的机会。另一个原因是他们敢于这样去做,敢于去冒险。
万一失败了,加拿大的基本生活保障和全民医疗保险,不至于让这些暂时失败的冒险者落入社会底层和为生计发愁。所以,他们可能出生在贫穷的家庭,但他们不会,也没有必要去躺平。换句话说,高福利并不养懒人。
我们今天就重点关注一下温哥华地区的教育改革。
温哥华学校董事局将对原有的精英教育做出一些改革。这涉及到在小学里推行的 MACC 教育。这是一项从上世纪末开始推行的,对 4 -7 年级的超常儿童进行的特殊教育。这些天才儿童将被层层筛选,最终由指定的几位老师单独教学。这是精英中的精英教育,整个大温哥华地区大约只有 100 名这样的孩子能参加这个计划,他们中间涌现过 Brian Wong 这样的少年天才企业家。
校董会认为这种精英式的教育不符合加拿大多元、平等和包容的观念。这一计划将被改革为一个每年吸纳 700 人,每学年只上六周课的培养计划。换句话说,将会有更多的孩子得到更好的教育机会。
但不可否认地,这将使得真正的极少数天才儿童失去接受更多挑战的机会。尤其是很多重视孩子教育的华裔家长,对这一改革表示不满,并准备将自己的孩子送往私校。
我一直对年幼儿童的天才教育表示怀疑,因为我认为孩子在中学之前,更重要的是社交训练和性格养成。不可否认有一些孩子天赋异禀,他们应该得到更有挑战性和启发性的培养。但即使是这样的孩子,也不应该被封闭在一个所谓精英教室里。
一个人的幸福感往往来自自己的性格养成和社交能力,天才和成功者并不一定比普通人更幸福。但一些华裔家长似乎更看重自己孩子的功名地位,考更好的成绩,上更好的大学。这些也许可以光宗耀祖,但并不一定对孩子的幸福感有帮助。如果我们从孩子自身角度去考虑,似乎是更负责任的一种做法。
温哥华校董会同时也取消了高中阶段的一些精英教育项目,因为他们的调查发现,能够进入精英教育项目的,往往是富裕家庭的孩子们,这主要是因为这些家庭条件较好的孩子有更多的机会去旅行,参加各种开拓项目和培训等等。校董会认为如果这种精英教育继续下去,将会拉大和贫穷家庭孩子们之间的距离,而这是不公平的。
这一观点在华裔中也许并不受欢迎,因为我们并不太拒绝社会的竞争和能者多劳,多劳多得。我们对社会公平的关注程度是不够的。从中国大陆来的华裔,有独特的经历,因为他们刚刚经历过非常极端的大锅饭的绝对平均主义社会,能者多劳多劳多得的市场经济社会使得中国出现突飞猛进的增长,同时也给予了很多普通人以摆脱贫穷甚至进入富裕阶层的机会。因此大多数华裔并不拒绝社会分配的不公平,相应地更警惕社会过于公平。这是基于中国现阶段历史发展的一个正常的认知和情感反应。
这是可以理解的。但加拿大社会的历史不同,加拿大没有经历过一个绝对平均主义的社会,事实上我们是从极度不公平慢慢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所以双方的认知和感情上会有不同。
加拿大包容教育研究中心主任 Jacqueline Specht 博士认为:“很少有低收入家庭的孩子能够进入精英教育的项目。在是否能进入精英教育项目的学生中,我们可以看到一条明显的基于收入和种族的区分线,这是为什么很多人认为不应该再有这种分离教育的原因。”
事实上,那些设置有精英教育项目的学校,也绝大多数在富人居住区,这进一步加大了来自低收入家庭居住地的孩子进入的难度,他们相当于要异地择校。一些家长们认为这是一种基于邮政编码的歧视,穷人区的学校很少有精英教育的项目。这也是不公平的。
我们都会特别地关心自己孩子的成长,我们都希望给与自己孩子最好的教育,希望他们将来有更好的前途。但与此同时,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关心自己身处的这个社区,这个国家,是不是有不公平不公正的现象,会不会出现赢者通吃,马太效应,破坏了加拿大社会的公平状态,使得我们变成像美国那样贫富差距巨大,社会问题层出不穷的社会呢?
我们爱孩子的心,和我们对社会公共利益的关心之间,应该有一个平衡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