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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cebook高管的特朗普战争,一号心机男和二号进步女之间发生了什么


纽约时报刊发了即将出版的《丑陋的真相:Facebook统治之战的内幕》的摘录版本。文章中称,马克·扎克伯格和雪莉·桑德伯格,作为Facebook的一把手和二把手,互相合作了13年,他们建立的公司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但在特朗普任职期间,桑德伯格和扎克伯格之间的关系恶化。桑德伯格变得越来越孤立,她在Facebook二把手的地位也逐渐变得不那么稳固了。

2021年年初,美国国会大厦发生暴乱后,桑德伯格知道她会被问及对此事的看法。

在此后的一周里,美国一直被华盛顿的暴力事件所困扰,随着时间的推移,记者们在社交媒体上发现了更多骚乱者留下的“足迹”。

在加州门洛帕克市充满阳光的花园里,记者对桑德伯格提出了这个她早有准备的问题,“Facebook是否可以更早地采取行动,以防止这种情况(美国国会大厦暴乱)发生?”

面对镜头,桑德伯格表示,Facebook已经关闭了许多支持极右翼民兵组织“骄傲男孩”(ProudBoys)的网页,也封禁了围绕特朗普赢得2020年大选这一虚假说法、而组织的“停止偷窃”(StoptheSteal)团体的账号。

她补充说,执行工作从来都不是完美的,所以一些煽动性的帖子仍然存在。但是,桑德伯格表示,责任主要在于其他平台。

她说:“我认为这些事件主要是那些没有标准、没有透明度的平台组织引起的,这些组织没有能力阻止仇恨的蔓延。”

这一评论被世界各地的新闻机构摘出来报道。愤怒的国会议员和研究右翼团体的研究人员,指责Facebook放弃了责任。

桑德伯格核心圈子里的人只告诉她一些她想听到的东西:她的话被断章取义,记者们添油加醋,这不是她的错。

但在Facebook的其他部门,高管们相互私语,认为桑德伯格又一次失误了。他们说,她在转移对她或对Facebook的指责。

“所有议员都在国会大厦下面的隧道里”,国会议员们惊恐地看到考德威尔在接近国会大厦时收到的这条信息,被公开在Facebook上。

据议员们回忆,这条帖子还不忘提了一句,“把他们关在里面,开煤气。”

几分钟后,考德威尔在Facebook上发布了一个快速更新,内容是,“进去了”。

几天后,对参与袭击的暴乱者的起诉书开始陆续出现。

在一份起诉书中,律师披露了在2021年1月6日国会大厦袭击事件发生前的几周,托马斯·考德威尔和他的民兵组织“誓言守护者”的成员,是如何在Facebook上公开讨论他们前往华盛顿所需准备的酒店房间、机票等一系列后勤事务。

当天,人们在Facebook和Instagram上自由地发帖庆祝。特朗普结束演讲后,号召他的支持者“沿着宾夕法尼亚大道”向国会大厦走去。人群走向国会大厦几分钟后,便有人用手机直播了部分人与警察的冲突以及对国会大厦外路障的冲撞情况。包括考德威尔在内的许多人,都在Facebook上收到了来自盟友的信息,他们在远处看着盟友们前进。

“所有议员都在国会大厦下面的隧道里”,国会议员们惊恐地看到考德威尔在接近国会大厦时收到的这条信息,被公开在Facebook上。

据议员们回忆,这条帖子还不忘提了一句,“把他们关在里面,开煤气。”

Anthony Crider, CC BY 2.0 , via Wikimedia Commons

几分钟后,考德威尔在Facebook上发布了一个快速更新,内容是,“进去了”。

起诉书清楚地表明,在传播有关选举欺诈的错误信息,以激起1月6日抗议者的愤怒以及帮助极端主义民兵在骚乱前进行沟通方面,Facebook发挥了多大作用。几个月来,Facebook近乎成了挑战美国民主核心的帮凶。而桑德伯格试图推卸责任,这种态度产生的负面影响持续困扰着她。

在特朗普赢得2016年大选后的几年里,Facebook一直在为特朗普的崛起和世界各地民粹主义领导人的成长推波助澜。那些年让Facebook的业务增长了一倍多的工具,比如优先考虑参与度的NewsFeed和将志同道合者推到一起的Facebook群组,也都被用来传播错误信息。

为了实现创纪录的增长,公司不断在其核心技术上做文章,根据人们每天在Facebook上花费的时间和每天打开的次数做出商业决策。Facebook的算法,并没有衡量将用户拉回Facebook的动力,是祝朋友生日快乐的习惯,还是充满阴谋论和错误信息的“兔子洞”(编者注:兔子洞意指一种复杂、奇异或未知的状态和情景,此处指阴谋论和错误信息的集合)。

Facebook的问题在于功能,而不是软件漏洞,这是Facebook首席执行官兼创始人之一扎克伯格,与他博学的商业伙伴、首席运营官桑德伯格之间13年合作的自然结果。他是技术上的远见卓识者,而她了解如何从Facebook现有28亿用户的流量中获得收入。

他们协同工作,创造了世界上最大的思想交流和沟通平台。

这篇报道改编自一本即将出版的关于Facebook的书,内容来自于400多次采访,包括对公司各个层面的前任和现任员工的采访。这些采访描绘了特朗普担任总统期间,对公司及其高层领导来说是一个考验期。

特朗普时代考验了Facebook核心高管之间的关系,主要是桑德伯格和扎克伯格,她变得越来越孤立。随着扎克伯格提升其他几位高管的职位,以及她作为前政府高官在华盛顿政坛的影响力下降,桑德伯格作为首席执行官的第二把手的角色也不那么稳固了。

来自公司高层的观点很明确:人们感觉Facebook不再是由一号人物和二号人物领导,而是由一号人物和许多人领导。

两人继续每周两次的会议,但扎克伯格接管了更多曾经属于她职权范围的领域工作。他对围绕特朗普传播仇恨言论和危险的错误信息的问题作出了最终决定,而桑德伯格经常告诉盟友,她对扎克伯格的这些决定感到不舒服。而扎克伯格密切关注着华盛顿的动向以规避监管,并与特朗普建立了友好关系。

桑德伯格身边有一个由外部政治顾问组成的“厨房内阁”和一个公共关系团队,他们经常与公司的其他人发生冲突。

Facebook的一位女发言人驳斥了以上描述。

发言人丹妮·勒弗说:“书里描述的扎克伯格和桑德伯格,以及与他们一起工作的人之间的断层并不存在。扎克伯格的所有直系下属都与桑德伯格密切合作,她的下属也与扎克伯格合作无间。桑德伯格在公司的角色没有改变。”

诚然,双方合作的核心并没有正式改变。扎克伯格控制着公司的发展方向,而桑德伯格则控制着广告业务,后者继续有增无减。

两位高管都拒绝对此事发表评论,也许是想让公司的业绩说话。

Facebook的市值目前已超过1万亿美元。

在某些方面,他们正好是相反的两个人。桑德伯格是一位管理大师和授权者。她在谷歌的日程表被安排到了每分钟。会议很少持续很长时间,通常以行动计划为最终结果。38岁的她比扎克伯格大15岁,晚上9:30就上床睡觉,每天早上6点就起床进行有氧运动。

扎克伯格是个夜猫子,在午夜时分写代码,早上起床后还能及时赶到办公室。丹·罗斯回忆说,扎克伯格在晚上11点被拉去开会,那是他工作日的中间时间。

圣诞聚会不是一个避免闲聊的理想场所,但扎克伯格来到这个节日聚会,决心尝试一下。当时是2007年12月,Facebook仍是一家只有几百名员工的私营公司。尽管他对聚会聊天很反感,但他还是默许朋友将自己介绍给桑德伯格。

两人都说,从他们见面的那一刻起就很有感觉,看到了将公司打造成今天具有全球影响力的潜力。

当客人们围着他们转的时候,扎克伯格描述了他的目标,即把全国每个有互联网连接的人都变成Facebook用户。对其他人来说,这可能听起来是一种幻想,但桑德伯格很感兴趣,并抛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实际上是很聪明的。”扎克伯格后来回忆说。桑德伯格后来告诉Facebook前副总裁丹·罗斯(DanRose),她觉得自己生来就是为了扩张公司业务。

Elaine Chan and Priscilla Chan, CC BY 2.5 , via Wikimedia Commons

圣诞晚会结束后,扎克伯格和桑德伯格在桑德伯格最喜欢的邻家餐厅FleaStreet吃了晚餐,然后去她在阿瑟顿的家继续他们的谈话。那时候的扎克伯格仍然住在帕洛阿尔托的公寓里,地板上只有一个蒲团。

桑德伯格向扎克伯格介绍了她如何帮助谷歌扩大广告业务,将搜索查询转化为数据,让广告商对用户有丰富的了解,为公司的现金流做出贡献。

在某些方面,他们正好是相反的两个人。桑德伯格是一位管理大师和授权者。她在谷歌的日程表被安排到了每分钟。会议很少持续很长时间,通常以行动计划为最终结果。38岁的她比扎克伯格大15岁,晚上9:30就上床睡觉,每天早上6点就起床进行有氧运动。

扎克伯格是个夜猫子,在午夜时分写代码,早上起床后还能及时赶到办公室。丹·罗斯回忆说,扎克伯格在晚上11点被拉去开会,那是他工作日的中间时间。

扎克伯格认识到,桑德伯格擅长,甚至喜欢所有和公司经营管理相关的事情(而他恰恰不喜欢这些琐事),以及她将为Facebook带来自己所需的关键资源:在华盛顿特区的经验。扎克伯格对政治热点新闻不感兴趣。

前年,当扎克伯格拜访时任《华盛顿邮报》主席的唐纳德.格雷厄姆时,一名记者将该其写的一本关于政治的书递给这位年轻的首席执行官。扎克伯格对格雷厄姆说:“我永远不会有时间读这个。”

格雷厄姆说,“我取笑他是因为你总是不能跟他达成一致,就连‘阅读书籍是学习的好方法’他也不同意。他这个毛病是公认的。还好在这一点上,扎克伯格最终同意了我的观点。就像他所做的一切一样,他很快就做到了,成了一个超级书迷。”

扎克伯格经历了一次与社会争议的交锋,这直接促成了他与桑德伯格的合作。这次舆论交锋激起了人们对潜在的隐私安全问题的担忧。政府官员开始质疑像Facebook这样的免费平台收集的数据,是否会对用户造成伤害。2007年12月,联邦贸易委员会发布了行为定向广告的自我监管原则,以保护数据隐私。扎克伯格需要通过桑德伯格在政界的关系在华盛顿获得帮助。

丹·罗斯说:“马克明白,Facebook未来将面临的一些最大挑战,将围绕着隐私和监管问题展开。”

他指出:“桑德伯格显然在这方面有很深的经验,这对马克非常重要。”

对桑德伯格来说,转到Facebook这家由23岁的大学辍学生领导的公司,并不像看起来那样反常。她曾是谷歌的副总裁,但已经遇到了天花板。尽管她领导的业务比那些与她同级别的男人规模更大、效益更好、增长更快,但她没有被授予总裁的头衔。

广告销售部门的一位领导人金.斯科特(KimScott)回忆说:“尽管她领导的业务比那些与她同级别的男人更大、更有利、增长更快,但她没有被授予总裁的头衔,而他们却有了。桑德伯格开始寻找新的方向,于是选择了Facebook。”

扎克伯格请桑德伯格处理政策因素对公司产生的不利影响。她将Facebook混乱不堪的办公室整顿得更加专业,这些办公室曾经住满了成天无所事事,只做些帮政客们注册Facebook账号之类的小事的大学毕业生。

她代表Facebook与其他高管和工会领导人一起,成为奥巴马时代的就业和竞争力委员会的成员。在理事会的一次会议之后,她陪同奥巴马乘坐空军一号前往Facebook总部,在那里举行了一次公开的市民大会,讨论经济问题。

但很快,这种与政府的和睦关系出现了裂痕。

2010年10月,桑德伯格与联邦贸易委员会主席乔纳森·莱博维茨会面,试图平息一项隐私调查。在他的办公室里,轻松而自信的桑德伯格在会议开始时声称,Facebook比其他任何互联网公司都能更好地管理自己的数据,公司最大的遗憾是没有清楚地传达其隐私政策如何运作。

据参加会议的人说,F.T.C.(联邦贸易委员会)官员当即对她提出质疑。莱博维茨指出,就个人而言,他看到他上初中的女儿与Facebook的隐私设置作斗争,这些设置使陌生人更容易找到像她这样的用户。

“我在家里看到了这一点,”他说。

“那真是太好了。”桑德伯格回应说。

Steve Jurvetson from Menlo Park, USA, CC BY 2.0  via Wikimedia Commons

她接着描述了这个社交网络对年轻用户的“授权”。莱博维茨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好消息,他向她强调,联邦贸易委员会非常关注隐私问题。

Facebook发言人莱弗将这次会议描述为“严肃认真的”,并对该公司的隐私政策进行了详细解释。她补充说,对房间里紧张气氛的描述“曲解了实际发生的情况”。

但对在场的人来说,桑德伯格似乎只听到了她想听到的东西。

扎克伯格是带着礼物来的。

他告诉特朗普,一个团队利用专有的内部数据进行了统计,据熟悉讨论情况的人说,他称特朗普在Facebook上的参与度是所有政治家中最高的。特朗普的个人账户当时有2800万粉丝,取得了井喷式的成功。前真人秀明星特朗普对自己在Facebook上的表现相当happy。

高管们穿过特朗普大厦的大厅,略过记者们大喊大叫的问题,进入金色电梯,上去与当选总统见面。

“这个房间里的每个人都必须喜欢我”,2016年12月当选总统的特朗普对他召集的公司重要人员说。其中包括桑德伯格和苹果、亚马逊、谷歌和微软的首席执行官。

但桑德伯格已经非常清楚地表明了她的立场:她不喜欢他。事实上,她还在为希拉里的失败感到震惊和哀伤。

桑德伯格的民主党关系在新当选的政府中的作用有限,她找来了2011年5月聘用的公司高层共和党人兼全球政策副总裁乔尔.卡普兰(JoelKaplan)。陪同桑德伯格前往特朗普大厦的卡普兰多留了一天,与特朗普过渡团队就管理和预算办公室主任一职进行面试。

Facebook称,卡普兰在会议前撤回了自己的候选资格,但还是参加了面试。

卡普兰曾在小布什政府工作了8年,他曾警告桑德伯格和扎克伯格,必须修复与共和党人的关系,因为扎克伯格和桑德伯格对民主党人的支持让共和党人感到不满。

桑德伯格出席了特朗普大厦的会议,她坐在当选总统右侧的两把椅子上,座位两侧分别是副总统迈克·彭斯和谷歌创始人之一拉里·佩奇,但她几乎没有发言。

聆听当选总统讲话的这些公司领导人中,有很多公司领导人曾经与特朗普有过节,而这次特朗普继续以公司领导人们难以理解的方式,将Facebook的言论尺度政策复杂化,他对此乐此不疲。

“你会给我的人打电话,你会给我打电话。这没有任何区别,”特朗普说。“我们这里没有正式的指挥系统。”

Facebook确实给他打了电话。但成为华盛顿使者的是扎克伯格。

Anthony Quintano from Westminster, United States, CC BY 2.0 <https://creativecommons.org/licenses/by/2.0>, via Wikimedia Commons

在2016年大选后的几个月和几年里,Facebook面临着与特朗普担任总统有关的一系列挑战。为了减少公司不利的影响,Facebook调查并处理了俄罗斯在其平台上干预选举的账号。

Facebook发言人勒弗指出,扎克伯格自然会在处理言论和错误信息方面发挥更大作用。其他科技领导人也越来越多地参与到这些问题中来。勒弗说:“这些领域需要更多的时间、注意力和焦点,而扎克伯格和桑德伯格都给予了它们。”

与此同时,扎克伯格和桑德伯格的关系继续进一步疏远。他对她处理与选举干预有关的公共关系持批评态度,2018年3月,另一起丑闻被曝光。为特朗普工作的政治咨询公司剑桥分析公司(CambridgeAnalytica,背后是著名的班农)利用从Facebook用户那里获取的数据来锁定选民。

这两起违规事件在技术上都源于扎克伯格业务范围:产品。但桑德伯格负责处理公众对这些事件的愤怒。她的主要角色之一是代表Facebook向华盛顿施展魅力,保护和美化其形象。这两项工作进展都不是很顺利。

2019年9月19日下午,扎克伯格溜进椭圆办公室,参加了一次没有公开日程记录的总统会议。

 特朗普身体前倾,将手肘搁在办公桌上。当他吹嘘自己领导的政府的经济表现时,他面前的杯垫上有一个巨大的健怡可乐杯。扎克伯格坐在卡普兰和特朗普的女婿兼高级顾问库什纳之间的一把直背木椅上。总统的社交媒体总监丹·斯卡维诺(DanScavino)坐在这一排的最后。

扎克伯格是带着礼物来的。

他告诉特朗普,一个团队利用专有的内部数据进行了统计,据熟悉讨论情况的人说,他称特朗普在Facebook上的参与度是所有政治家中最高的。特朗普的个人账户当时有2800万粉丝,取得了井喷式的成功。前真人秀明星特朗普对自己在Facebook上的表现相当happy。

当天晚些时候,特朗普在Facebook和Twitter上披露了这次会面,发布了一张两人握手的照片,首席执行官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今天在椭圆形办公室与Facebook的扎克伯格进行了愉快的会面”,标题中写道。

扎克伯格是通过卡普兰和彼得·泰尔(PeterThiel,硅谷右翼创业家)介绍给特朗普白宫的,彼得·泰尔是Facebook的早期投资者,也是科技行业对特朗普最有力的支持者。扎克伯格首先认识了库什纳,他在扎克伯格开始工作的那一年毕业于哈佛大学。

在椭圆形办公室会议之前,扎克伯格安排了与库什纳的约会,他曾为特朗普竞选团队领导数字媒体战略。他想表达对竞选活动的赞美,并告诉库什纳,“你在Facebook上的表现非常好。”

毕竟,他的决定与她在公开场合倡导的核心价值观有直接矛盾。桑德伯格向她身边的人坦言,她几乎无法改变扎克伯格的想法。

桑德伯格微笑着向众议院议长南希·佩洛西打招呼。议长的反应很冷淡,但她确实邀请桑德伯格在客人座位区的沙发上和她一起坐。

2019年5月8日,桑德伯格与佩洛西的会面以一场艰难进行了两天的会议画上了句号。这场会议上,桑德伯格与立法者们讨论关于2020大选期间防止虚假信息的工作。

对桑德伯格来说,这是一个艰难的时期。她的工作责任带来的压力让人喘不过气来:朋友们说,对于公司面临的一连串丑闻,她感到巨大的压力,还有一些内疚。

议长办公室里的紧张气氛与桑德伯格2015年7月访问佩洛西时的气氛形成鲜明对比。她们一起拍了一张照片,两位都面带微笑,后来佩洛西把照片发到了Facebook上,对桑德伯格在工作领域对女性的倡导表示赞赏。

四年后的今天,桑德伯格试图重新获得一些好感,她描述了为取缔外国假账户所做的努力,其中包括雇用了数千名内容管理员,并使用人工智能和其他技术来快速追踪和取缔虚假信息。她向佩洛西保证,Facebook不会与法规对抗。

她指出,扎克伯格今年4月在《华盛顿邮报》上发表的观点文章呼吁制定隐私规则,并且呼吁制定在线选举广告中进行财务披露的法律,除此之外,他倡导制定相关规则,使Facebook用户能够将他们的数据从社交网络上删除并用于其它社交媒体的网站。

两人交谈了近一个小时。桑德伯格承认,Facebook有问题,而且公司似乎至少在努力解决这些问题。佩洛西仍然对桑德伯格的说辞保持警惕,但这些努力并不是完全没有作用。

“最后,他们似乎明白了,”佩洛西说。

World Economic Forum from Cologny, Switzerland, CC BY-SA 2.0  via Wikimedia Commons

两周后,一段视频在Facebook上被广泛分享。这段视频被人篡改后,看起来好像佩洛西说话含糊不清。

在一个名为“政治观察家”(PoliticsWatchdog)的Facebook页面上,该视频吸引了200万次浏览,被分享了数万次。在那里,它被分享到数百个Facebook群聊,许多群聊成员也继续跟风转发。

24小时内,特朗普的私人律师、纽约市前市长鲁迪.朱利安尼(RudyGiuliani)在推特上发布了这个链接,同时还配文“南希.佩洛西怎么了?她的讲话方式很奇怪”。

扎克伯格在两个月前倡导的Facebook群聊机制,作为隐私保护的一部分,现在成了传播该视频的工具。在小团体的范围内,Facebook用户不仅相互开玩笑说如何编辑视频,而且还分享了如何确保视频能够达到最大传播量的技巧。

YouTube很快就撤下了这段视频,但在Facebook上,这段视频却得到了极大的关注。

Facebook发言人办公室的工作人员感到很生气。佩洛西的办公室与Facebook的关系特别密切。佩洛西的前幕僚长卡特林.奥尼尔(CatlinO’Neill)是Facebook最资深的民主党说客之一。

在Facebook内部,高管们对佩洛西工作人员的电话置之不理,因为他们正在考虑如何回应。事实核查人员和人工智能没有标记视频的虚假内容,也没有阻止其传播。事实证明,用简单的规避敏感内容技巧,骗过Facebook的过滤器和检测工具是很容易的。

但是,佩洛西被篡改的视频所揭示的,不仅仅是Facebook阻止误导性视频传播的技术缺陷。它暴露了在高度党派政治内容问题上的内部混乱和分歧。

高管、说客和通信人员在第二天进行了缓慢的辩论。桑德伯格说,她认为根据反对虚假信息的规定,有一个很好的论据来删除该视频,但她并没有坚持删除视频。卡普兰和政策团队成员说,重要的是对政治保持中立,并与公司的言论自由承诺保持一致。

桑德伯格本来是这些讨论中的女性资深参与者,就像她在公司的任何讨论中一样,而且可能是参与决策的少数女性之一。在2015年的访问之后,佩洛西对桑德伯格为妇女所做的工作表示钦佩,两人都很清楚女性领导人可能面临的额外审查和攻击。这段视频的存在和广泛传播也证明了这一点,而且常常带有性别化的评论。

 这场对话成了争论“那会怎样”的一场拉锯战。扎克伯格和政策团队的其他成员在思考,该视频是否可以被定义为模仿。如果是这样,它可能是对政治辩论的一个重要贡献。一些员工指出,对佩洛西的同样的恶搞,可以出现在电视节目“周六夜现场”中。安全团队的其他人则反驳说,观众显然知道“S.N.L.”(周六夜现场)是一个喜剧节目,而且佩洛西的视频并没有作为恶搞标志的水印。

参与讨论的员工感到很沮丧,但他们强调,仅仅针对一个视频而制定的政策,也会影响到其他数十亿的视频,所以不能仓促决定。

发言人勒弗本周说:“批评这个过程是很容易的,但是就像没有一个完美的剧本一样,制定的政策无法让所有人都满意,特别是要试图应用一致的标准。”

周五,在视频传播48小时后,扎克伯格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他说会保留。

桑德伯格没有试图向佩洛西的工作人员解释,或证明这一决定的合理性。

当年晚些时候,扎克伯格有机会公开阐述这一决定和其他类似决定背后的想法。10月17日,他出现在华盛顿的乔治敦大学校园,就Facebook作为言论平台的责任发表了首次重要的公开演讲。

他将Facebook描述为一种新力量的一部分,他称之为“第五产业”,为其27亿用户提供未经过滤和未经编辑的声音。他警告说,不要封杀不同的观点。诚然,各种声音的喧嚣会让人感到不快,但辩论对健康的民主是必不可少的。公众将充当政治家谎言的事实检验者。

他说,企业的作用不是做出这种有影响的决定。

勒弗最近补充说,公司不想单方面做出这些选择,并欢迎立法者的规定。

乔治敦大学演讲结束后,民权领袖、学者、记者和消费者团体立即对该演讲进行了抨击,称政治谎言有可能煽动暴力。

桑德伯格的一名助手向她发出了一系列对乔治敦演讲感到愤怒的邮件。她回信说,他应该把这些邮件转发给英国前副首相:已成为Facebook全球事务和通信副总裁的尼克.克莱格(NickClegg),以及其他可能影响扎克伯格想法的人。

她的不作为激怒了她的同事和一些副手。

毕竟,他的决定与她在公开场合倡导的核心价值观有直接矛盾。桑德伯格向她身边的人坦言,她几乎无法改变扎克伯格的想法。

就在扎克伯格告诉乔治敦的民众Facebook不会限制政治言论的几天后,桑德伯格出现在洛杉矶的《名利场》新机构峰会上,并接受了凯蒂·库里克的采访。

这两个女人曾经因为共同的年轻丧偶经历而结缘。库里克在42岁时因结肠癌失去丈夫。桑德伯格的丈夫戴夫.戈德堡(DaveGoldberg)于2015年5月去世,库里克曾在公共活动中接受采访,支持桑德伯格2017年出版的书籍《B选项》。

但在他们近一个小时的谈话中,库里克就Instagram和Facebook上的欺凌行为向桑德伯格提问。她迫使桑德伯格为Facebook辩护,反对解散该公司的呼声,并怀疑地询问承诺的隐私改革是否有效。

有几次,桑德伯格承认这些问题很棘手,而且Facebook感到有责任,但她没有说公司会采取公民自由团体和学者所要求的那种果断的行动。

在谈话的最后,库里克提出了一个很少有人敢于直接问桑德伯格的问题,“既然你与Facebook有如此大的关联,你对你与这家公司的关联所带来的个人遗产有多担心?”

桑德伯格老调重弹,又说起了她在Facebook的第一天就传达的信息。她面带笑容,声音沉稳地说:“我真的相信我所说的关于人们拥有话语权的话。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它们是真实的,而我有真正的责任去做这件事。我感到很荣幸能这样做。”

她后来告诉助手们,她的内心被羞辱所灼伤。

扎克伯格更倾向于依靠两个内部指标,内部称为GFW(对世界有益)和CAU(关心世界),来辅助判断。Facebook不断对自己的用户进行调查,了解他们是否认为Facebook达到了这两者之一。

桑德伯格和扎克伯格仍然在每周的开始和结束时会面,向公司和外部世界表明,他们仍然步调一致。朋友们和Facebook的高管们都谈到了他们个人的亲密关系。

当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扎克伯格意识到,桑德伯格可以在他认为无聊的首席执行官工作中表现出色。在他们一起工作的13年间,扎克伯格才逐渐明白,他不能将首席执行官的一些职责外包出去。

起码,这些工作不能外包给另一个人。扎克伯格关心公司在全球的地位,但同时他一般不太受桑德伯格或其他任何人观点的左右。

扎克伯格更倾向于依靠两个内部指标,内部称为GFW(对世界有益)和CAU(关心世界),来辅助判断。Facebook不断对自己的用户进行调查,了解他们是否认为Facebook达到了这两者之一。

在俄罗斯选举干预和剑桥分析公司收集数据的事件曝光后,这两个数字都急剧下降,并保持在低水平。多年来,无论Facebook做出多少承诺要做得更好,无论该公司启动了多少新的安全计划,这两个数字都没有上升。

扎克伯格每周都会收到这些数字,他告诉助手们,趋势最终会发生转变,人们会开始以不同的方式看待Facebook。

私下里,高管们告诉对方,还有其他数字更重要。

MediaModifier, CC0, via Wikimedia Commons

2021年1月27日,就在国会大厦发生暴乱后的几周,扎克伯格和桑德伯格参加了一个投资分析师的财报电话会议。

扎克伯格宣布,Facebook 计划在“新闻订阅”(News Feed)中淡化政治内容,因为“人们不想要政治,也不想争着抢走他们在我们服务上的体验。”

另一个重大转变是,扎克伯格宣布,Facebook正计划不再强调新闻提要中的政治内容,因为他说,“人们不希望政治斗争占据在我们服务上的体验”。

他仍在就最重大的政策决定发表意见。这一宣布也是默认Facebook一年来未能控制在社交网络上肆意妄为的危险言论,特别是在选举期间。

他补充说,“我们将继续专注于帮助数以百万计的人参与到健康的社区中。”

然后,桑德伯格将焦点转移到了收益上。她说:“对我们的业务来说,这是一个强劲的季度。第四季度的收入增长了33%,达到280亿美元,是两年多来最快的增长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