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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进步主义者有多想改变亚马逊:应聘亚马逊工人从内部进行游说

E. Tammy Kim在《纽约时报》发表文章,亚马逊的规模过于庞大,以至于在一些地方,亚马逊的工人就能代表整个地区的工人阶级,而亚马逊对待工人的方式并不尽如人意,同时,一些工会活动人士也把亚马逊作为运动的主要目标,力图为亚马逊工人争取到最好的利益,一些活动人士为了了解亚马逊工人真实的工作状态,不惜成为亚马逊的配送中心的工人,从内部了解这个弱势群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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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6月,亚马逊的年度夏季购物大餐Prime Day(给亚马逊Prime会员的打折专场)持续了不是一天,而是两天的时间。该公司在社交媒体上不停地宣传,特别是向亚马逊Prime的用户宣传,这个群体占了美国近一半的人口。在该公司总部及其周围的各个仓库里,成千上万的工人出现在包装和分拣站,进行强制性的超长轮班。

其中就有安迪,他去年开始在配送中心工作。他从未想过要与亚马逊签约,尤其是作为一名蓝领工人的身份跟亚马逊签约。他大学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是在西雅图市中心的一家公司担任支持工程师。他曾希望做编程方面的工作,但他说那样的工作很枯燥,办公环境很冷漠,总是被“关于市场份额的讨论”所支配。

在特朗普时代,安迪开始思考为什么他所居住的城市如此不平等,以及最强大的力量如何压制了那些小的力量。为了寻找答案,他找到了技术工人联盟,这是一个由有良知的行业雇员组成的团体。

一位技术人员告诉他,她已经放弃了编程,在亚马逊的仓库里做组织工作。她是在一个名为“亚马逊人联盟”的组织中这样做的,该组织认为,任何关心贫困、工人权利或遏制企业权力的人,都应该把精力放在亚马逊及其创始人杰夫·贝索斯身上,贝索斯本周将从首席执行官的职位上卸任。安迪会申请一份工作并试图在内部进行组织吗?

安迪通过在线门户申请,提交了唾液新冠检测,并拍了照片作为身份证。在48小时内,他获得了工作机会,一个半星期后,他被训练成一名“包装工”,在配送中心巨大而嘈杂的楼层里工作。他的目标是又快又好地完成他的工作,目前,他所在的工位的达标包装率是每小时至少200件扫描物品,同时,他在结交他的工友。

等时机成熟的时候,也许可以组成一个组织委员会,争取更安全的条件,将起薪从15或17美元提高到工会仓库工人可以赚到的25或30美元。

安迪已经取得了一些进展,虽然他和他的同事们没有一个法律上承认的工会,但他们中有数百人签署了请愿书,要求恢复危险津贴和增加带薪休假时间。在吸烟休息时间和下班后,他们谈论手腕疼痛、讨厌的经理和他们留在工作岗位上的原因:买房子、养家糊口或支付大学学费。

有人告诉安迪:“我真的无力改变现状。”

今年早些时候,阿拉巴马州贝塞马尔(曾经是一个繁荣的钢铁小镇)的亚马逊仓库的工人投票反对加入零售、批发和百货商店建立的工会。贝塞马尔的失利导致一些员工感到无能为力。纽约地区的一名亚马逊人联合会成员说:“对我的一些同事来说,这些事情给了他们这样的结论:你无法与亚马逊对抗,这是不可能的。”

贝塞马尔的失败,促使许多工会努力改变亚马逊在经济和工会成员生活中的作用。今年6月,国际卡车司机兄弟会的成员投票决定将亚马逊的业务作为目标,该组织从20世纪初就开始组织物流行业。

而越来越多的普通民众现在认识到了“亚马逊资本主义”的威胁:学者杰克·威尔逊、朱利安·艾莉森和艾伦·里斯将其描述为反映了“金融资本主义、新自由主义政治和政策以及企业权力的影响越来越大的全球趋势。”

组织亚马逊工人的挑战,“比这个国家(在工人权益问题上)所面临的任何挑战都要大”,国际码头和仓库联盟的前组织主任彼得·奥尔尼告诉我。他将亚马逊的近百万美国员工,与20世纪30年代和40年代福特、克莱斯勒和通用汽车公司的联合汽车工人组织的几十万人相比。

这个战略的一部分是进行逐个车间的组织,但没有人知道如何最好地号召一个5000人的仓库加入工会(该仓库有极高的营业额和“规避工会”顾问),或者如何防止亚马逊只是简单地关闭一个工会的配送中心,或将其工人转移到另一个非工会设施来逃避工会的约束。

国际码头和仓库联盟的前组织主任奥尔尼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劳工运动中的每个人都认识到这一威胁并参与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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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未来几年里,亚马逊很可能成为美国、乃至整个世界最大的私人雇主。它已经雇用了近100万名美国工人,并间接地指挥着成千上万的合同司机。亚马逊的规模如此之大,这个很多人都知道,但很少有美国人意识到的是,亚马逊在经济和政治主导地位上的利害关系,也许,公司的发源地是个例外。

点缀在5号州际公路上的配送和分拣中心的工人,已经推动了条件的改善,特别是在疫情期间。这在美国其他地区也是如此,特别是在亚马逊人联合会活跃的地方,但西雅图地区也是激进主义活跃的场所,它雇用了超过75000名技术工人和其他员工,他们拥有强大的议价能力,但仍然容易受到报复和替换。

近年来,白领工人谴责了该公司的环境政策、对仓库工人的苛待以及与执法机构的业务关系。2019年,估计有3000名西雅图科技工人举行了罢工,声援全球气候罢工。去年,亚马逊解雇了两名直言不讳的设计师,国家劳工关系委员会认为此举是非法的。(亚马逊表示,它解雇这些员工是因为他们“多次违反内部政策”)。

亚马逊的地盘也成为了政策斗争成功的先例。

2013年,争取15美元最低工资的全国性运动在华盛顿州的西塔克市,赢得了其第一个全市性的胜利,现在,15美元已经成了亚马逊的起薪。去年,西雅图通过了一项工资税,预计每年可筹集2.14亿美元,尽管此前一项更严格的措施已经被废除。

今年,华盛顿州通过了法案,针对出售股票和其他投资所得的一些利润, 征收7%的资本收益税。华盛顿州是世界上两个最富有的人的家乡,这里不征收所得税,而是依靠累退销售税(累退税是一种统一征收的税,因此低收入者的税占比高于高收入者。与它相对的是累进税,后者从高收入者那里收取更高比例的税)。

这些组织努力,虽然是断断续续的,但至少提供了两个结论。首先,小规模的努力也可以产生效果,其次,既要进行监管活动,也要开展车间基层运动,这一点很重要。

虽然亚马逊是高度集中的,但工资、工时和其他条件却因仓库而异,而且管理人员们都知道要对区域压力作出反应。2019年,被政府向亚马逊提供的慷慨激励措施所激怒的活动人士,成功地发起运动,反对在纽约市建造其第二总部。

而加州的圣贝纳迪诺,这个地区被柴油卡车排放物窒息,当地社区和劳工组织者向政治家施压,限制亚马逊和其他物流公司的仓库和机场在当地扩张。

目前,疫情进入尾声、社会正义导向、拜登政府早期的政治调整可能会创造有利条件,帮助建立一支有能力挑战亚马逊、且组织良好的的劳动力队伍。国会中的民主党人和一些共和党人支持《保护组织权法案》,该法案将使组建工会更加容易,还有颇有雄心的反垄断立法。

拜登总统已任命对亚马逊持怀疑态度的莉娜·汗领导联邦贸易委员会。劳工部已承诺调查那些对提出安全问题的工人进行报复的雇主,并预计将审查独立承包商的错误分类。

新的“卡车司机”运动承诺建立一个专门“援助和捍卫亚马逊工人”行业标准的部门,将包括工作场所组织和地方、州和联邦宣传的组合。卡车司机运动的亚马逊全国总监兰迪·科尔根告诉我:“我在2020年与成千上万的亚马逊工人交谈。我们还没有申请工会选举,是吗?这是有原因的,我们必须将亚马逊分解为配送中心、供应链、他们的签约司机和配送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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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秋天,“卡车司机”运动将举行一次内部选举,两批候选人都承诺将优先考虑亚马逊。来自美国电气、无线电和机械工人联合会、国际服务雇员工会和国际食品和商业工人联合会(其下属的零售、批发和百货商店工会领导了贝塞马尔的竞选活动)的工作人员也在支持与亚马逊有关的各种努力。

食品与商业工人联盟的组织主任托德·克罗斯比告诉我:“劳工运动仍有1400万工人。要让亚马逊工人参与进来,需要动员大量工会工人,哪怕只有5%,即70万人被动员起来成为组织者,并与他们社区的人接触,会产生多么显著的效果?”

5月,亚马逊的前程序员丹,带着我在西雅图的南湖联盟社区(也被称为亚马逊社区)进行了一次漫长的散步。我们这些熟悉该地区历史的人对这个地区抱有同样的看法,眼看其从一个租金低廉、落寞的工业区转变为一片修剪整齐的湖滨小路和高楼大厦,我们对这样的改变感到震惊。

丹在美国南部一个工人阶级的移民家庭中长大,后来搬到西雅图,靠着他的计算机科学学位养家糊口。他在亚马逊工作了几年,但从未完全接受竞争和严苛的评估文化,以及经常被引用的14条亚马逊领导原则,这些原则读起来像政党的誓言。

在他描述的一次“等级评定”中,每个主管都要对他的员工进行排名,他发现自己被打了低评级,于是他选择了辞职,加入了一家更友好的数据库创业公司。

和程序员出生的仓库工人安迪一样,丹对科技在地区和世界的角色持矛盾的态度。他解释说,他来到西雅图时,这个城市被同样普遍的的中产阶级化和流离失所割裂,并看到这个城市在继续沿着阶级路线分裂。他的政治立场慢慢转向左翼,他被“黑人的命也是命”唤醒,对亚马逊在物流领域越来越多地使用“零工经济”劳动力感到愤怒,但他感觉几乎不可能与同事谈论这些,更不用说签署请愿书或参加抗议活动。

他说:“我认为很多技术工人都有这样的渴望,‘我想成为埃隆·马斯克’之类的念想,其他人则担心在这个封闭的行业中被解雇或被列入黑名单。

在我们采访的那个星期,640名受雇于亚马逊的技术工人签署了一份请愿书,呼吁该公司“承诺在2030年前实现零排放”,并停止在仓库附近的黑人和棕色社区造成的污染。这是亚马逊员工争取气候正义的最新行动,旨在解决这个科技零售巨头的下游影响。

正如“环境正义人民集体”的安德里亚·维达瑞告诉我的那样,在圣贝纳迪诺,几乎每个工作年龄的人都曾“在亚马逊仓库群体中”。同时,他们的家人也遭遇了高比例的哮喘和癌症。

亚马逊在越来越多的美国地区构建了整个社区的生活。地理学家和组织者斯宾塞·考克斯认为,亚马逊的仓库区,现在是“工薪阶层在郊区和郊外社会活动的主要空间”。因此,即使你建立了一个租户工会或一个政党,亚马逊依然是主要的社会空间,其重要性已经无法撼动。

或者,说得更尖锐一些,西雅图市议会的社会主义成员沙玛·沙旺说:“只要你看一下亚马逊的工人在哪里,就会知道整个工人阶级在哪里。”

在6月的第二个Prime日,我遇到了安迪和他的一个同事,他们在巨大的仓库外结束了11小时的工作。各种种族、性别、年龄和体型的工人从主入口处涌出。

钟点工穿着运动服或荧光黄背心,用透明浴帘质地的袋子装着他们的物品,而经理们则穿着深蓝色的马甲,背着不透明的背包,显得很有隐私。亚马逊说没有针对经理人的特殊袋子政策。

吃饭的时候,安迪的朋友告诉我,她喜欢这份工作,但“有些事情应该改进”。她发现仓库里很闷热,设备磨损造成潜在的危险。他们部门的经理很快就对包装或重新入库太慢的工人进行处罚。他们听说,在工会投票前,该地区的另一位经理已经飞往贝塞马尔,以紧急平息员工的不满情绪。

在安迪的朋友看来,将工人组织起来的前景令她感到畏惧,但是,她说:“如果我们想作为一个团体,在一个仓库里做出改变,华盛顿是一个理想的地点,如果总部是这样,如果我们连总部的仓库工人都不能控制,那在全国其他地方会是什么样子?”

“我们可以产生强烈的影响,表明改变是可能的。即使这里是总部又怎么样?并没有什么能从我们手里夺走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