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前:据媒体报道,拜登将任命哥伦比亚大学法学院法律副教授,莉娜·汗担任联邦贸易委员会主席。
媒体评论说,拜登政府中反垄断强硬派的出现,标志着民主党对互联网大公司会采取了强硬态度。此前以创造“网络中立”一词而闻名的吴修铭(Tim Wu) ,被拜登任命为总统的技术和竞争政策特别助理,他是哥伦比亚大学教授,著有《大公司的诅咒》一书,讲述了大科技公司日益增长的力量所带来的危险。
早些时候,参议院以69票对28票的跨党派投票结果,确认了汗在该机构的专员位置。拜登可以任命任何专员担任委员会的主席,这个机构负责调查硅谷和整个美国企业的反垄断违法行为、欺骗性贸易行为和数据隐私的失误。
32岁的汗,将是联邦贸易委员会历史上最年轻的主席。
序
2018年4月的CNN市政厅会议上,美国民主党左派代表人物、后来参加了民主党总统候选人初选的参议员伊丽莎白·沃伦,回答了一位观众很尖刻的问题。
这位名叫梅根的提问者,夸奖了亚马逊给生活带来的便利,然后质问最近提出了削减在线平台规模的沃伦,“拆分大型科技公司对我有什么好处?”
沃伦回答说,“很多科技巨头实际上经营着两项业务,他们运营着一个连接买家和卖家的平台,自己还作为卖家在这个平台上直接参与竞争,同时收集竞争对手几乎无所不知的数据。”
然后,沃伦描述了亚马逊会利用这些数据,在一个名为宠物枕头(Pet pillow)的商业品牌开始起飞后会如何打压它。
“我知道要怎么做,”沃伦说,模仿着科技巨头的语气。“让我们抢到宠物枕头前面,做亚马逊牌宠物枕头,现在给我把宠物枕头的链接从首页移走。”
当然,亚马逊不会同意这种对他们的描述。
沃伦总结道,以公平竞争的名义,亚马逊的两项业务必须被拆分。
沃伦的回答为自己加分不少。当晚Vox网站的一篇报道的标题是这样写的,“伊丽莎白·沃伦关于拆分大科技公司,提出了一个真正简单的案例”。这篇文章为沃伦点赞,因为她“在一个经常让人感觉抽象的话题上,能表达得非常清晰。”
但是,如果说沃伦在反垄断执法问题上,确实思路特别清晰,那么她的这种清晰,在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一位一位11岁才来到美国的巴基斯坦裔移民。
莉娜·汗。
一
2017年,还是一名法律系学生的27岁的汗,为《耶鲁法律期刊》(Yale law Journal)写了一篇题为《亚马逊的反垄断悖论》的论文。这篇24000字的文章,对亚马逊的商业帝国进行了全面的剖析,并呼吁对反垄断法进行全面的重新评估,一举走红。
汗出生于伦敦,父母是巴基斯坦人,11岁时跟着父母移民到了美国.父亲是一名管理顾问,母亲是信息服务部门的主管。汗的亚马逊账户很不活跃,倒是她丈夫,德克萨斯州的医生沙阿·阿里(Shah Ali),现在在达拉斯做心脏病学研究员,倒是一直在使用亚马逊Prime账户(注,亚马逊的收费会员账户)。
汗就读于威廉姆斯学院,在那里她写了一篇关于政治哲学家汉娜·阿伦特的论文。她还是学生报纸的编辑,做任何事都很努力。
“我们经常在图书馆的不同楼层互发邮件,因为图书馆凌晨两点就要关门了,”同班同学阿曼达·科曼回忆说。
汗第一次追究企业的责任时,只有15岁,是一名高中校报的记者。事涉纽约郊区的一家星巴克,这家店的一个奇特政策禁止学生入坐。汗决定写一篇关于这个政策的文章,星巴克拒绝回答问题,但她设法采访了员工。纽约时报利用她的文章,报道了这场风波。
和许多知识分子一样,2010年毕业后,汗前往华盛顿,在左倾的新美国基金会(New America Foundation)申请了一个职位。基金会里开放市场(Open Markets)反垄断项目负责人巴里·林恩(Barry Lynn)没有错过她的申请。
“教已经知道如何写作的人写公共政策,比教公共政策专家写作要容易得多,”曾做过记者的林恩说。
根据大西洋月刊的报道,林恩为汗提供的是反垄断运动方面的临时研究生教育,刚开始和亚马逊没有关系。她研究的是图书业,然后是养鸡业,在各家报纸上搜寻企业整合的新闻,她开始发现垄断势力无处不在。
汗意识到,反托拉斯政策可能在未来几十年占据主导地位,为了更好地理解这一政策,她抽出时间去上了耶鲁法学院,并开始深入研究亚马逊。
进步时代开始,美国政府颁布了一系列强有力的反垄断法,以遏制“大的诅咒”,这是当时最高法院法官路易斯 · 布兰迪斯的名言。这些法律的范围非常广泛,最高法院曾经以此来阻止一家制鞋公司获得全国鞋类市场2%的份额。
注:进步时代(英语:Progressive Era)是指1890-1920年年间,美国历史上一个大幅进行社会政治改革现代化的时代。进步运动的主要目标,是以揭露及削弱政治豪强及其利益集团的方式净化美国政府内部的腐败,同时进一步建立直接民主的参政方式。进步派也试图通过反垄断法监管拥有垄断权力的托拉斯集团,以促进公平竞争及保障消费者权益。
但是,这样反垄断法可能会变得难以操作。法官们有时很难判断他们是在执法,还是在任意阻挠合并。1978年,耶鲁大学法学教授罗伯特 · 博克,在芝加哥自由主义经济学派的启发下,提出了一个全新的反托拉斯法理论:所有的反垄断诉讼都应该由一个问题来判断,对消费者来说,什么样的价格最便宜?
博克说,答案几乎总是更多的合并。当公司合并时,他们摆脱冗余的业务部门,降低运营成本,变得更有效率,最终以更低的价格将这种效率传递给消费者。
总的来说,博克认为企业的纵向一体化是好的,因为他相信市场是完全有效的,并假定一个成本较低的竞争者总是会插手并击败一个潜在的垄断者。
那掠夺性订价呢?他写道,这是“一种可能不存在的现象”。
他表示,芝加哥学派证明,企业总是追求短期利润,而非长期增长。
博克的基于消费者的理论有许多缺陷。其中最明显的一点是,没有预料到 Facebook 和谷歌等网络公司的崛起,这些公司向消费者免费提供服务,通过监控客户的在线活动和销售数据赚第三方的钱,这些数据主要卖给广告商。
只要消费者使用这些平台的官方成本保持不变(接近于零) ,这些大型科技公司就认为,它们不断扩大的规模和对网络生活各个方面的影响,不会构成垄断。
亚马逊的历史,或者说熟悉互联网近些年来疯狂的投资驱动案件的人,大概都会认为博克的说法与实际不符。十多年来,华尔街允许亚马逊将任何利润用于价格折扣。部分原因是,亚马逊已经变得如此庞大,以至于只要它愿意,就可以以低于其他公司的价格竞争,并给投资人带来利益。当亚马逊收购全食超市时,虽然后来证明并没有颠覆什么,但是其市值增加了156亿美元,比收购该连锁超市的价格高出约20亿美元。与此同时,食品行业的其他企业立即损失了370亿美元的市场价值。
尽管在本世纪的几次金融危机以后,市场完全有效论和芝加哥学派的很多逻辑,现在已经变成了奇谈,但是里根政府很快就把博克的理论变成了官方政策,极大的推动了企业合并。根据合并、收购和联盟研究所的数据,1985年,美国大约有2300家企业合并。2017年,这一数字超过了15300,创下了新的纪录。
二
“莉娜的工作,给了人们一些新东西,你可以说,读读它,你就会明白了,”汗的前雇主林恩说。“这是一份已经成为基础的文件。”
汗,显然就是沃伦的基础。两人曾于2016年会面,此后沃伦的想法经常与汗的想法齐头并进。
汗写于2017年的文章,讨论了一家名为Pillow pets的真实公司案例,这家倒霉的公司面临着与沃伦的宠物枕头公司同样的困境,汗在其中提出了与沃伦在CNN上脱口而出相同的政策回应,迫使亚马逊“拆分其零售和市场平台业务”。
汗的看法是,当一家公司拥有这样的权力时,几乎不可避免地会广泛运用这种权力,不仅会扭曲市场本身,还会扭曲整个美国生活。有了足够的权力,公司可以委托研究,重写规章制度,推平邻里关系,并通过确保数十亿美元的为私营企业减税,使公共教育和福利系统陷入贫困。
当一家公司开始垄断一个市场,当其变得如此庞大,仅仅进入这个市场就可以威胁到其他行业,就不再仅仅是一家公司了。这家企业会变成了一个如此强大的机构,可以像政府一样统治人民。
“这就是布兰迪斯的洞察力,”汗告诉大西洋月刊的作者。“对大多数人来说,他们与权力的日常互动不是与他们在国会的代表,而是与他们的老板。如果在你的日常生活中,你在经济关系中被当作农奴对待,这对你的公民能力,你的民主体验意味着什么?”
汗觉得,新的反垄断运动首先是一种复兴。早在布兰迪斯时代之前,杰斐逊就试图在宪法中增加一个反垄断条款。杰克逊也说,美国人应该“采取立场,反对所有新的垄断授权”。一些法律学者甚至在第十四修正案的平等保护条款中看到了反垄断的本能,因为垄断企业可以主张得到法律的特别保护。
“如果美国民主是建立在这套思想和传统之上,”汗说,”那么我们只是拿了一把刀,砍掉了它的一半。(民主)就这样消失了。“
另外一个经典的汗式分析,是关于图书的。她认为亚马逊在某些方面实际上摧毁了美国的图书购买市场。
她告诉大西洋月刊的作者, “亚马逊已经大规模地颠覆了出版业的商业模式,我尽量不用这个词,但我不能不在这里用它。过去,出版商可以冒险出版较重的书,但这些书可能不那么受欢迎,他们可以用畅销书来补贴这些书。但是亚马逊对折扣的需求使得这种交叉补贴变得更加困难,导致了图书出版商之间的合并,降低了多样性。”
在她的分析中,垄断企业不只是在从经济上剥削消费者和工人。即使他们向消费者提供低价,他们的影响也会在整个系统中传播。如果一个行业的一个部分进行整合,那么这个行业的所有其他部分也会感到压力,从而进行整合。
三
美国历史上,记者艾达·塔贝尔(Ida Tarbell)对标准石油公司(Standard Oil)的调查,直接造成了这个巨型公司的解体,她在1905年这样描述约翰·D·洛克菲勒(John D. Rockefeller):
“压制那些从事合法贸易的人需要时间。但洛克菲勒最令人印象深刻的特点之一是耐心。……他就像一个将军,包围着一座被设防的山城,从一个气球上俯瞰整个田野,看到这个地方如何陷落;到达这座山,就有了那个堡垒。没有什么是小的;布朗敦街角的杂货店,Oil Creek上仍然简陋的炼油设施,最短的私人管道。记住,小东西会成长。”
汗读到这句话时,她想,喔,贝佐斯。
如果说,贝佐斯的亚马逊其雄心斗志让竞争对手感到战栗,那么消费者就不一样了,大家都喜欢快捷送货和低廉的价格。他们看着亚马逊为会员提供的奥斯卡获奖影片,并希望这家科技巨头在他们的家乡建立第二个总部。
可以说,亚马逊的客户中,不会有多少人会认为他们需要受到保护。
但直到最近,也没有人担心Facebook、谷歌或Twitter。现在,政客、媒体、学者和监管机构都在考虑一些想法,这些想法可能会导致这些科技巨头的规模缩小。在国会山举行的又一轮听证会上,国会议员对社交媒体高管进行了拷问。自从上世纪90年代中期司法部起诉微软以来,大型科技公司还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审查。
亚马逊的收入超过了Facebook、谷歌和Twitter的总和,但却能逃脱持续的审查。这种情况正在开始改变,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汗。
汗的论文,“亚马逊的反托拉斯悖论”发表后变得很红,一个密集法律知识点的学术研究可以走红到什么程度,汗的论文应该是到了一个新高度。
论文获得了14.6255万次点击量,成为法律论文界的畅销书。受欢迎程度甚至震动了反垄断机构,也让汗出人意料地在华盛顿的政治圈里成为名人。
但是这个论文初始的问题很简单,亚马逊是如何变得如此之大的?
首先,汗解释说,亚马逊一直愿意“以牺牲利润为代价来维持亏损和积极投资”。这并不是一个有争议的论断。据《纽约时报》报道,在过去21年中,亚马逊只有13年实现了年度盈利。从历史上看,它把任何利润都直接投入到更便宜的价格,和从机器人到图像识别的研发中。
第二,亚马逊是垂直整合的,跨业务线。除了在网上卖东西,亚马逊现在还出版书籍,提供信贷,销售在线广告,设计服装,制作电影和电视节目。它也是世界上最大的云存储和计算能力供应商之一,向Netflix、Adobe、Airbnb和NASA出租服务器空间。
这两种做法,掠夺性定价和跨业务线整合,听起来很正常。但根据美国反垄断法的旧解读,它们是非法的。但是自里根之后的40多年来,美国当局一直坚持一种理论,即只应该对损害“消费者福利”的垄断,本质上这是指那些抬高价格的垄断,采取行动。
汗不同意,她详细陈述了公司不应该仅仅因为让顾客满意,就可以免于反竞争行为追究的理由。而且她认为,曾经强有力的垄断法被边缘化了,因此亚马逊正在积累结构性权力,对经济的许多领域施加越来越大的控制。
她在论文中指出,专注于消费者价格的垄断监管机构考虑得太短期了,像亚马逊这样的公司,一个自己卖东西的公司,在和其他卖东西的公司竞争,并且拥有交易的平台,这是一个固有的优势,破坏了公平竞争,“消费者的长期利益,包括产品质量、品种和创新,这些因素最好通过强有力的竞争过程和开放的市场得到促进。”
而亚马逊拥有如此之多的客户数据,如此愿意放弃利润,如此咄咄逼人,运输和仓储基础设施有如此之多的优势,影响力远远超过了市场份额。在汗看来,亚马逊更类似于进步时代(Progressive Era)全能的铁路,“成千上万的零售商和独立企业,必须搭乘亚马逊的铁路到达市场,它们越来越依赖于最大的竞争对手。
这种观点与美国主要锚定商品价格的反垄断共识背道而驰,这种共识中,监管被重新定义为关注消费者福利,也就是价格。
由于亚马逊以折扣交易闻名,那有什么理由要受到联邦政府的干预呢。
但是汗指出,亚马逊在所有方面都越过了反竞争行为的自然界限,只有这价格这一点除外。
此时她说出了那句广为传播的名言,“就好像贝佐斯首先绘制了一幅反垄断法的地图,然后设计出顺利绕过这些法律的路线,以此来勾画公司的发展蓝图。”
汗的这篇文章,立刻使她成为恢复反垄断运动的代言人。
四
可汗本人并不张扬,大西洋月刊的作者是这样描述的,她是一位面容狭窄、黑发凌乱的女士,和记者见面时,身着年轻的都市职业阶层的制服,黑色牛仔裤和超大号的绿色法兰绒衬衫,方便骑自行车的背包。
当时她稍微迟到了一会儿,马上向记者道歉,说自己可能有点迟钝,因为她一周后就要结婚了,她全家都在城里,而且这个月已经忙得离谱了。但是记者写道,一旦她开始讲述亚马逊的商业历史及其垄断力量的本质,就变得滔滔不绝。
她的文论文在社会上炸开了锅,也引来了一些反对者,轻蔑地把她归结为 “时髦的反垄断 “运动的领导者。几位学者认为,汗关于恢复和扩大反垄断的提议有问题,一些学者试图用“嬉皮士反垄断”(Hipster antitrust)的讽刺标签来驳斥她的论文,他们不愿意或者没有能力接受一个女人写了一篇突破性的法律文本,所以继续谈论有胡子的男人。
宾夕法尼亚大学法学院的反垄断专家赫伯特·霍文坎普写道,如果像亚马逊这样的公司仅仅因为它们的低价损害了竞争对手而受到攻击,我们可能会“迅速把经济带回石器时代,让每个人都付出歇斯底里的代价”。
互联网大公司也开始反击,前联邦贸易委员会主席蒂莫西·穆尔斯和前联邦贸易委员会总法律顾问乔纳森·纽赫特莱因在6月发表了一篇论文,回应汗和反垄断改革运动。这篇论文名为”互联网时代的反垄断“,引述了A.&P杂货店连锁店的例子。
A.&P公司基本上在20世纪20年代发明了现代超市。凭借低廉的价格、多样的产品种类和对破坏性的偏好,这个连锁店成为那个时代的领先零售商,拥有70家工厂,消除了中间商,使它能够降低成本。
穆里斯和努埃赫特林写道,”A.&P.的知名度引发了反弹。20世纪40年代,在无力竞争的对手怂恿下,政府以反托拉斯为由对A.&P.进行了追究。经过几十年的持续衰落,A.&P公司在2015年永远关闭。”
他们警告说,这个案例与亚马逊的相似之处显而易见,不要让政府像追逐A.& p那样追逐亚马逊。
“亚马逊为美国经济增加了数千亿美元的价值,”他们写道。“是一位杰出的创新者,他的突破反过来又帮助在零售和技术领域掀起了新的创新浪潮,极大地造福了消费者。”
亚马逊自己也不可能把话说得更好听了。这并不奇怪,因为在第一页的一个脚注中,作者诚实的指出,”我们向亚马逊公司寻求资金来讲述 “A.&P.的故事,对其支持表示感谢”。
他们在脚注85的末尾补充道,“作者在各种反垄断问题上为亚马逊提供咨询”。
如今,观点之争在学术期刊上的发生越来越少,而更多地发生在社交媒体上,在社交媒体上,人们言辞犀利,品牌效应就是一切。
这不是汗的强项,她总是很有礼貌,即使是在推特上。其后果之一是,她没有过多考虑该如何称呼这场重启反垄断的运动,其他人也不知道。
这为批评者提供了一个机会,他们曾试图给对手贴上“时髦反垄断”一词,但成功有限。纽约反垄断律师康斯坦丁·麦德弗多夫斯基去年夏天在一条推文中提出了这个标签,他写道:“反垄断的时髦主义,一切旧的东西都重新变得很酷。”
他称汗的文章是“这一运动的代表”,不过他说这个词的目的是“好玩而不是贬义”。
汗和她的改革伙伴们的崇拜者们,有时称他们为新布兰迪斯学派或新布兰迪斯人,这是以进步时期大企业的敌人路易斯·布兰迪斯法官为名。就品牌效应而言,这种学术圈之外没有几个人知道的词汇,显然都不如 “时髦反垄断”听起来那么响亮。
麦德弗多夫斯基编辑的《反托拉斯纪事》杂志4月号的封面上,在“时髦反垄断”这几个字的正上方有一个大胡子的画像。在布鲁日欧洲学院竞争法和经济学教授菲利普-马斯登的一篇文章中间,在“大胡子之战”的章节标题旁边,有一张大胡子自拍的照片。
也许与此相关的是,这期杂志的12位作者或专家中只有一位是女性。
这一期由Facebook赞助。
五
2018年,汗成为联邦贸易委员会委员罗希特·乔普拉(Rohit Chopra)的顾问,后来成为众议院司法部门反垄断小组委员会的多数党法律顾问。2018年9月,这个小组委员会询问了80多家公司,询问他们是如何受到亚马逊、苹果、Facebook和谷歌的损害的。
“很难遇到像莉娜·汗这样的法律天才,”乔普拉说。“她的职业生涯没有什么是典型的。你不会看到很多法学学生发表开创性的法律研究,或如此迅速地产生深远影响的研究。”
汗本应在2018年夏天搬到洛杉矶,在那里她会是第九巡回上诉法院法官、自由派代表人物斯蒂芬·莱因哈特的书记员,但他在3月突然去世。于是汗准备在2018年秋天开始在哥伦比亚大学做研究,同时也在考虑其他项目。在如何应对大科技的问题上,不缺希望得到她建议的人。
“作为消费者,作为用户,我们喜欢这些科技公司,”她说。“但作为公民、工人和企业家,我们认识到他们的力量令人不安。我们需要一个新的框架,一个新的词汇来评估和解决它们的主导地位。”
在达拉斯的南方卫理大学图书馆,汗找到了这样的词汇。那里有很多灰扑扑没有生气的书,来自于以价格为基础的垄断法时代之前的时代,给了汗影响和灵感。
然后她的生活发生了变化,突然从一个提出改革的局外人变成了制定政策的局内人
2018年秋天,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将举行一系列听证会,这是自1995年以来的第一次,讨论经济的变化是否需要反垄断执法态度的变化。
汗说,“那些认为被质疑是异端邪说的想法和假设,现在正被公开讨论。我们终于开始审视反垄断法,本来其根植于对私人权力过度集中的深深怀疑,现在却经常推动这种做法。”
汗提出的真正问题是:我们是否能信任亚马逊或任何大公司,让它们创造我们的未来?
在智库和大学,争论已经开始。2018年9月6日,在汗的协助下,乔普拉发表了一份长达14页的官方评论,进一步推动了他们的论点。评论建议联邦贸易委员会恢复其工具箱里的一个工具,制定规则的能力。
这位专员写道,当代的反垄断监管是在法庭上进行的,这使得监管过程缓慢得令人麻木,而且依赖于高薪的专家证人。他呼吁联邦贸易委员会利用自己的权力发布规则,以“进一步明确和确定”什么是不公平竞争方法,什么不是。
他写道,这些规则不会是“一些死板的处方”,而是标准、指导方针、指针或假设。由于受拟议规则影响的每个人都将有机会对其发表意见,这一过程将更加民主。
汗不是第一个批评亚马逊的人,她说这个巨头其实并不是自己的目标,“亚马逊不是问题所在——法律的现状才是问题所在,而亚马逊用一种优雅的方式描述了这一点。”
汗在耶鲁大学的论文中得出的结论是,像公用事业一样监管亚马逊的部分业务,“可能有意义”,这的确是一个问题。
她还表示,将亚马逊的电子商务业务视为桥梁、高速公路、港口、电网或电话网络是“有道理的”,所有这些都被要求在不歧视的基础上允许进入其基础设施。
“会引发一场运动,”汗说。“比反垄断更重要,比大型科技公司更重要,关乎法律是否为民主目的服务。”
尾声
在这段时间,汗找了个时间,嫁给了沙阿·阿里(Shah Ali),一名医生,现在在达拉斯做心脏病学研究员,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她会在南方卫理大学的法律图书馆安营。
蜜月是在夏威夷度过的。阿里医生选择重读简·奥斯汀的《劝导》(Persuasion),他有段时间没有读了,汗随身带了一本关于公司和美国民主的书。
“亚马逊是一个垄断,我担心它垄断了莉娜,”她的丈夫阿里博士说。“我从她的推特上了解到她在做什么。”
在一些人的劝诱下,汗透露了自己的亚马逊账户,18个月里只买了三件。她的父亲曾经徒步旅行,汗为他买了一个高度计,其他两样虽然无害的商品,她却不同意记者提到。
记者只好写道,汗与亚马逊的一个共同特点是,她有控制信息流的强烈愿望。
令她有些吃惊的是,她正在成为一个公众人物。在她开始在联邦贸易委员会工作之前,她在那里工作的消息在集中报道政策的新闻网站上,可能不会超过一两句话。现在,就会是一个完整的新闻故事。
凭借《亚马逊的反垄断悖论》,汗在2018年获得了反垄断写作奖的“最佳单边行为学术文章” ,耶鲁大学法学院颁发的佩雷斯奖,以及耶鲁大学法律杂志的迈克尔·埃格奖。
2018年,Politico将汗列入Politico 50,即其思想推动政治的思想家名单,将汗描述为“反垄断思想新流派的领导者”,《外交政策》的“全球思想家”,《展望》的“50大思想家”,《华盛顿人》的最具影响力的女性名单,以及《时代》的“下一代领导人”。
“我不认为我的工作很宏大。我感到了一种紧迫感,但我也警惕傲慢,”平时沉默寡言的汗对时报记者说。“没有人期望会成功。我被这个挑战吓到了。”
本文内容改写自纽约时报,整合了多篇其他媒体报道。资料来源:
- https://www.nytimes.com/2021/06/15/technology/lina-khan-ftc.html?action=click&module=Top%20Stories&pgtype=Homepage
- https://en.wikipedia.org/wiki/Lina_Khan
- https://www.newyorker.com/business/currency/how-elizabeth-warren-came-up-with-a-plan-to-break-up-big-tech
- https://washingtonmonthly.com/magazine/novemberdecember-2017/the-democrats-confront-monopoly/
- https://www.axios.com/biden-tech-critics-tim-wu-lina-khan-68af4526-8bd6-48f1-9fe9-f75da80f547b.html
- https://www.theverge.com/2021/6/15/22527709/lina-khan-ftc-commissioner-competition-facebook-amazon-google-apple
- https://www.nytimes.com/2018/09/07/technology/monopoly-antitrust-lina-khan-amazon.html
- https://www.theatlantic.com/magazine/archive/2018/07/lina-khan-antitrust/5617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