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ennifer A Dlouhy在彭博社发表文章，由于美国政策的不稳定，以及中国强大的宏观调控和前后一致的政策，已经使中国的太阳能制造业弯道超车，占有了太阳能板市场的压倒性份额。

对于市长汤姆·休斯和其他政界人士来说，这是一个荣耀的时刻，他们聚集在俄勒冈州希尔斯伯勒市，庆祝耗资4.4亿美元的太阳能电池板工厂的开业。

太阳能世界公司（SolarWorld AG）的到来，有望成为他位于波特兰西部的家乡的一个转折点。休斯回忆说：“不仅仅是因为太阳能世界公司本身，还因为它将带动其他公司，在希尔斯伯勒创建一个基于太阳能的制造业群体。”

这一荣耀时刻发生在2008年，太阳能正成为世界上增长最快的能源之一，全球因为气候变化的警告而感到不安。从白宫到州政府，美国领导人承诺，绿色工作不仅可以取代国家油田和煤矿中受到威胁的工作岗位，而且可以保证更安全和更稳定的就业。

然而，在太平洋彼岸，一个迅速成长的竞争对手也把目光投向了太阳能制造业。中国急于证明其社会主义市场模式的优越性，正在召集政府投资，并将太阳能制造业与强制公用事业使用可再生能源的国家任务结合起来，中国的蓬勃发展使美国的努力相形见绌。

它建立了一个端到端的供应链——中国现在生产世界上大部分的多晶硅，这是太阳能电池板的一种关键材料，并无视环保主义者提出的关闭煤厂的请求，这些煤厂提供制造太阳能设备所需的廉价电力。中国还将其劳动力成本保持在低于大多数工业国家的水平，并愿意支持目前并不盈利的业务。

其结果是什么？中国公司现在提供世界上四分之三的太阳能电池板。

据彭博社太阳能分析部分负责人詹尼·蔡斯说，20年前，美国公司生产22%的太阳能电池板，现在只有1%在美国本土生产，美国曾经有75家主要的太阳能零部件工厂，这个数字本来预计会随着行业的繁荣而继续增长，但是大多数工厂后来都关闭了。

希尔斯伯勒市的工厂也加入太阳能的行列，但仅运营了13年后就关闭了。

尽管政府提供了数十亿美元的激励措施，而且从小布什开始的近二十年来，总统们承诺美国将成为一个清洁能源超级大国，但这个行业始终未能在美国生根。即使是前总统奥巴马和特朗普征收了严厉关税，也只是成功地将工作机会从中国推向了其他亚洲国家。

俄勒冈州参议员罗恩·怀登等批评人士，指责中国从不公平的贸易行为和在其供应链中使用强迫劳动中获益，中国否认这些指控，分析家们说这些因素不太可能是中国太阳能战略成功的关键因素。相反，中国的主导地位是中国政府努力抢占市场的结果。

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的高级顾问萨拉·拉迪斯劳说：“他们比我们更努力，中国有一个计划，他们按照计划执行，他们有创造供应的政策，他们有创造需求的政策，并且他们执行了这些政策。”

美国政策的不连贯性

与此同时，美国也尝试了短暂的激励措施和惩罚性的贸易壁垒，这些措施导致的是报复，而不是制造业的复兴。拉迪斯劳说，美国不连贯、零散的政策无法与中国主导太阳能制造业的“工业战略 ”相提并论。她说：“你不能把一堆三心二意的措施加起来，还指望它有一个持久的结果。”

拜登曾将可再生能源的投资作为气候变化倡议和数万亿美元的基础设施计划的核心内容，但他前任们的失败战略是一个严峻的警告：他想兑现让气候政策成为就业引擎的承诺并不容易。

太阳能制造业从未在美国产生人们所希望的就业大潮，就业人数最高也只达到约3万人，不仅如此，如果与中国的下一场清洁能源竞赛中还是失败的话，将带来更加痛苦的后果，两国都相信未来将由电动汽车驱动，拜登曾承诺美国会在制造电动汽车的竞赛中获胜。

然而，当底特律计划对电动汽车进行改造时，国会仍在为税收减免和是否为修建充电站的费用买单而争论不休。与此同时，中国已经安装了大约80万个公共充电器，大约是美国的8倍，并且，中国通过税收优惠、土地赠予、低息贷款和其他补贴的组合，连续六年成为世界上最大的汽车生产国。

数百家公司在中国各地设立了数十个专业制造中心，专门制造电动汽车，为了利用廉价的半导体和电池，中国政府已着手主导这另外两个行业。

这一全面战略是中国领导人打造制造业超级大国蓝图的一部分，与征服全球太阳能板制造业的战略相呼应。中国在太阳能电池板上的胜利是如此彻底，甚至连昔日美国可再生战略的支持者都说，现在是放弃战斗的时候了，凑合使用中国低成本创造的太阳能板吧。

这对希尔斯伯勒市和它的106000名居民来说，这是一剂苦药。在早期，前市长休斯将太阳能工厂视为使这个以计算机芯片制造为主的地区多样化的机会，该地区被称为“硅森林”。当地英特尔公司的裁员，凸显了该市对不稳定的高科技行业的依赖所带来的风险。

反过来，太阳能世界公司也被政府承诺的培训硅行业工人，还有抵消35%项目成本的国家税收优惠所吸引。当地大学启动了培训太阳能制造工人的计划。由于潜力巨大，休斯开始招募其他制造商，甚至前往德国和西班牙的贸易展，向太阳能供应商介绍太平洋西北地区的前景。

至少有十几家公司前来考察这个城市，休斯说：“其中一些人相当认真地看了场地，但是，就在他们本应落实资金的时候，整个事情就没了下文。”

太阳能世界公司制造的美国产电池板，无法与来自中国的更好和更便宜的产品竞争。甚至仅18英里（约27公里）之遥的俄勒冈州会议中心也选择了中国进口产品。

太阳能世界公司在2017年申请了破产保护，一年后将希尔斯伯勒的工厂卖给了竞争对手太阳力（SunPower）公司，后者目前正在关闭工厂。

事情本来不应该是这样的。

在2008年，奥巴马年凭借创造500万个绿色就业机会的承诺赢得了总统大选，他表示在阳光普照的西南部，太阳能项目的蓬勃发展一定会带来许多就业机会。奥巴马自豪地表示，当企业和家庭使用太阳能时，每块电池板都是“由工作不能外包的工人安装到位的”。

这项工作是由2005年的税收抵免政策推动的，这项政策允许开发商减少30%的太阳能项目成本。虽然减免并不要求使用美国制造的零部件，但奥巴马政府也试图通过削减清洁能源制造商的税单，来培养国内的电池板制造业。

2009年的经济刺激计划为180多家现金能源制造商提供了30%、约23亿美元的税收减免，尽管只有8家接受者生产太阳能电池板，而且激励计划在一年后就用光了资金。奥巴马政府还通过布什时期创建的贷款担保计划向太阳能公司输送种子资金，以培育先进能源技术。

2010年，当奥巴马在加利福尼亚州弗里蒙特的一家太阳能初创企业的新工厂参观时，赞美该行业的潜力和未来巨大的成功。

奥巴马在这家新能源公司Solyndra LLC.的工厂前说：“在《复苏法案》之前，我们只能建造世界上5%的太阳能电池板，在接下来的几年里，我们的市场份额将翻倍，达到10%以上。”

但是，Solyndra公司在获得几乎全部5.35亿美元的贷款担保后违约，引发了丑闻，并给计划带来了持久的阴影。到2011年底，政府基本上停止了通过这个计划提供贷款担保，美国也没有达到奥巴马的10%的预测。

中国此时正在利用一切工具来发展自己的太阳能产业。地方政府提供廉价土地，国有银行提供友好的融资条件。中国政府还通过慷慨的补贴创造对产品的需求，帮助中国成为世界上最大的电池板买家。

中国工厂也在努力提高效率和降低成本。例如，他们使用新工具将多晶硅片切得更薄，减少浪费，用同样数量的原材料生产更多的太阳能电池。这种创新已经帮助降低了80%的成本，使太阳能在世界许多地方变得像煤炭一样便宜。

来自中国的廉价电池板的涌现给美国制造商带来了沉重的打击，Solyndra并不是唯一的牺牲品。在其他三家美国太阳能制造商寻求破产保护后，奥巴马在2012年对进口产品征收高达249%的关税。制造商的反应是将业务迁出中国，但他们并没有回到美国。相反，大型制造商通过在整个东南亚地区建立组装太阳能电池和组件的设施，来规避美国的关税。

报复性关税

更糟糕的是，中国通过对从进口美国制造的多晶硅征收高达57%的关税进行报复，这导致用于太阳能电池板的导电材料生产商陷入瘫痪。

彭博社太阳能分析师王晓庭（音）说：“这对美国品牌来说是一场灾难。”

在中国征收关税之前，美国制造的多晶硅被运往中国，用于生产硅锭，这是太阳能电池制造的下一个阶段。王晓庭说，但关税使美国的多晶硅价格太高，美国的多晶硅产量从2007年占世界份额的50%下降到现在的不足5%。

据一个联合国专家小组称，现在世界上一半的多晶硅供应来自中国的新疆地区，那里估计有100万少数民族，包括穆斯林维吾尔人，近年来被关押在反恐拘留设施中。美国、英国、欧盟和加拿大已经对中国官员实施了制裁，因为他们被指控侵犯了维吾尔人的人权，包括指控中国工厂使用强迫劳动力。拜登政府也在考虑禁止从该地区进口含有多晶硅的太阳能产品。

中国政府否认了全部人权指控，称这些指控是一种妄想，并指责外国政府是利用强迫劳动为借口，来帮助自己的公司赢得与中国公司的竞争。当欧盟在今年早些时候发布制裁措施时，中国外交部表示，这些措施“完全是基于谎言和虚假信息”。

即使是在美国部署太阳能发电——得到了廉价进口部件的帮助，也受到了不确定性的影响，因为投资税收抵免至少被断断续续地延长了四次，其中两次接近到期。

太阳能工业协会市场战略副总裁约翰·斯米尔诺说：“这一直是一个走走停停的政策，一两次的激励措施，你建立了产能，然后就没有下文了。在竞争激烈的全球环境中，美国制造商要想成功，特别是新公司，你需要像其他国家政府那样为其提供广泛的联邦投资。”

当特朗普在2017年上任时，国内太阳能电池板制造业已经在减少，他发誓要打击中国，并将贯彻“美国优先”。尽管他不是可再生能源的拥护者，特朗普也把他的保护主义政策延伸到了太阳能行业，在2018年对外国太阳能电池和光伏板实施了高达30%的进口限制和关税。

特朗普的关税有可能帮助少数电池板制造商维持生计，但却牺牲了美国太阳能行业的大部分份额。虽然制造商太阳能世界公司、Suniva Inc.和First Solar Inc.为关税欢呼，但它们遭到了可再生能源开发商和安装商的激烈反对，他们担心面板价格的攀升会使他们失去业务。

关税短暂地推动了一些美国制造商，因为SunPower和First Solar都增加了产量。但美国对太阳能的渴求，意味着来自亚洲的进口的太阳能板无论如何都会攀升，因为国内开发商钻了一个漏洞，购买不受关税限制的外国产双面板。特朗普的关税并不足以拯救两家最大的捍卫者，即现已破产的Suniva和太阳能世界公司。

虽然美国现在有大约231474个太阳能工作岗位，但其中只有14%涉及制造业，这些工人大多在建造安装系统、逆变器和其他部件，而不是光伏板。

美国远非唯一面临这种情况的国家。其他早期的太阳能采用者，包括德国，他们的面板制造业急剧下滑。拉迪斯劳和其他作者在2月的一篇论文中说：“德国曾经繁荣的光伏硅片、电池和模块制造商现在基本上都消失了。所有这些都被外国公司迅速降低的成本所淘汰，并被赶到了破产的边缘。”

拜登毫不畏惧，他承诺他的气候政策将培养美国的就业机会，但不清楚这些就业机会能否出现在太阳能电池板制造领域。

即使是特朗普关税的一些受益者，也没有呼吁拜登在明年2月关税到期时延长政策。例如，第一太阳能公司主张采取更广泛的工业战略来刺激美国面板制造。

拜登正试图通过其数百万美元的基础设施计划，和恢复已失效的2005年税收抵免的计划来鼓励可再生能源制造业，该计划的价值几乎是制造太阳能电池板的工厂成本的三分之一。也可以对联邦资助的太阳能项目实行“购买美国产品”的规定，这是几个共和党参议员提出的一个想法。

但是，几家新建的美国电池板工厂，对减少中国对太阳能供应链其他部分的控制作用不大，该供应链不仅包括电池板，还包括用于制造电池的多晶硅。中国现在生产80%以上的多晶硅和大约98%的其他关键部件，如硅片和晶锭，这些部件被用于全球的电池板，甚至包括在其他国家生产和组装的电池板。

虽然他把气候行动吹捧为就业的创造者，拜登似乎也寻求其他领域的潜力。

拜登在今年早些时候的国会联席会议上说：“没有理由说风力涡轮机的叶片只能在中国而不是匹兹堡建造，也没有理由说美国工人不能在电动汽车和电池生产方面引领世界。”

哥伦比亚大学全球能源政策中心的高级研究学者胡里奥·弗里德曼说，美国仍然有机会创新下一代太阳能技术。

弗里德曼说：“我们在现有的太阳能技术上开始趋于平稳，我们需要下一代的技术，这是美国出类拔萃的一个机会，因为我们有一个伟大的创新体系。我们有机会跃升到下一代。”

为了避免过去的错误，太阳能的支持者说，未来的努力必须是巨大而持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