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7日,在不列颠哥伦比亚省前“寄宿学校”发现了 215 具被掩埋的儿童尸体,其最小的可能不足3岁,这些孩子是加拿大历史上“文化种族灭绝”的受害者,她/他们被强迫带离自己的父母身边,不能说自己民族的语言,很难得到父母的探视,有着高达10%的死亡率。
5月30日,笔者Harry参加了在温哥华艺术展览馆前人们自发的纪念活动,原住民团体在展览馆的台阶上摆上了215双童鞋,纪念这些逝去的孩子,不断有民众献上鲜花和玩具,原住民团体用歌声和演讲提醒人们,对于原住民的迫害是加拿大历史上黑暗的一面,而这永远也不应该忘记。
5月30日,一个春夏之交的温哥华常见的阴晴不定的周日,似乎没有什么新闻发生,而就是在历史上无数个这样“日常” 天气、“日常”的日子里,以“寄宿学校”为名的针对原住民的迫害持续着。来到艺术展览馆门前,一眼能看到台阶上密密麻麻的童鞋,有些旁边放着鲜花、蜡烛或是可爱的玩具小熊,每一双鞋背后是一个鲜活的生命,我们甚至不知道她/他们的名字。
215,是一个看起来冷冰冰的数字,尤其是在疫情下的变动不安的世界里,我们每天都听到太多的数字:印度每天新增疫情确诊超过40万例,巴以冲突中有69名儿童去世、白银马拉松赛上有27名选手遇难。太多的数字,以至于有时候会让人产生麻木的冲动,直到看到那些整整齐齐排列的鞋子,在一级一级的台阶上,展现着这个数字是多么巨大,展示着每一个数字背后,是一个儿童的生命,是一段本该天真、幸福有着无限未来的人生。
虽然没有正式活动通知,展览馆前仍然熙熙攘攘聚集着几十人,或是面对这一震撼静默不语,或是拍照录影,或献上鲜花或点燃蜡烛。鞋子组成的方阵中,一只玩具小熊吸引了我的目光,它的可爱和冷冰冰的尸骨是一个令人心痛的对比,它是一个有力的宣言:所有抽象的制度性歧视不只是纸面上的逻辑分析,更是人的被亵渎的尊严,被剥夺的生命可能,有时是对于快乐不可逆的掠夺。
两位原住民女性带着孩子在台阶前击鼓而歌,唱着自己民族的歌谣,仅仅在几十年前,“寄宿学校”的原住民孩子会因此而被惩罚,歌声悠扬,如泣如诉,歌声到最后,歌者已然哽咽。
是的,加拿大在表面上已经进行了对于其罪恶的反思,有真相与和解委员会的调查,有在学校、公司和各个组织的活动之前表达对于原住民土地的认可,然而,这真得足够吗?社会大众真得去倾听了原住民的声音了吗?
我想,真相的发现,需要更多地个人经验的讲述;和解的可能,需要尽力感同身受的理解。真相与和解,都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之后是关注原住民历史的原住民作家,他的演讲富有情感,尤其是在演讲的结尾,他说:“这是加拿大历史的黑暗一面,我很为自己做一个梅蒂人(梅蒂人(法语:Métis)是加拿大的原住民的一个族群,是原住民与早期法裔加拿大人的混血儿)而骄傲,很为自己作为一个加拿大人而骄傲,这不是针对加拿大人的抗争,不是针对你的抗争,而是对于政府,对于天主教堂的抗争。”
现场响起一片掌声,听众举起右拳表示支持这场抗争。
在这场纪念仪式的前后两天,《纽约时报》发布了这场巴以冲突中遇难的每个小孩的故事(加美财经翻译了这篇文章),GQ报道撰写了白银马拉松案中每个遇难者的故事,而在加拿大,这215位遇难儿童的姓名和身份尚未被确认,我们对于孩子们的纪念尚未完成。
北野武在日本大地震后曾写下一首短诗:“灾难并不是死了两万人这样一件事,而是死了一个人这件事,发生了两万次。”
215,这个数字背后是,215次重复的悲剧,重复的死亡,重复的压迫,在这个阴晴不定的温哥华的下午,我下定决心不因灾难的“日常性”而放弃记忆、悼念和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