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4月25日,华人女导演赵婷凭借着电影《无依之地》成功夺得了奥斯卡最佳导演和最佳电影等诸多奖项,实现了首个非白人女性最佳导演,以及首部华人指导的最佳影片的突破。同时,这也再度引起了不少国人对奥斯卡的关注。
即使对于不爱看电影的人来说,奥斯卡也绝对是一个耳熟能详的名字。然而,人们对奥斯卡的评选过程,恐怕就并没有如此详细的了解了。许多人也曾听说过“金棕榈”,“金狮奖”等其他国际电影节的奖项。它们相比于奥斯卡,又有着怎样的不同呢?而奥斯卡背后的竞选“黑幕”,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赵婷:第三部长片即获最佳影片,首个非白人最佳女导演
赵婷于1982年出生于中国北京,父亲时首钢公司的前总经理赵玉吉,而巧合的是,赵婷的继母正是中国著名演员宋丹丹。赵婷从小就对国外的文化接触甚多,在高中时期前往英国就读私立学校,随后独自一人前往美国洛杉矶居住,并在美国著名女子文理学院曼荷莲学院毕业。在此之后,赵婷前往了纽约大学帝势艺术学院学习了电影制作。
2015年,赵婷导演了自己的第一部长篇电影《哥哥教我唱的歌》,是一部关于美国原住民的剧情片,在南达科他州拍摄,讲述了拉科塔族和苏族混血的一对兄妹之间的故事。由于极为优美的拍摄画面,以及真实展现了美国原住民在保留地所生活的现状,赵婷的第一部作品就得到了广泛的好评,并在戛纳电影节获得了金摄影机奖的提名。
2017年,赵婷再接再厉,导演了电影《骑士》。该电影同样在南达科他州拍摄,并且也同样讲述了美国原住民的故事。有了《哥哥教我唱的歌》的铺垫,《骑士》的名声变得更为嘹亮,甚至被美国总统奥巴马列入了他个人的2018年电影榜单中。而实力派演员弗朗西斯·麦克多曼德正是因为看到了赵婷在《骑士》中展现的实力,才决定要与其在随后的《无依之地》中合作。
2020年,赵婷的第三部长片《无依之地》上映,一经发行便大获好评。麦克多曼德在其中扮演了因美国经济萧条而居无定所的“现代牧民”芬恩,其精湛的演技更是为赵婷的作品锦上添花。在威尼斯电影节上,《无依之地》毫无悬念地拿下了金狮奖的荣耀,并在其他诸如多伦多电影节,金球奖,英国电影学院奖中夺得了最佳影片和最佳导演的奖项,其“冲奥”潜力可见一斑。
2021年3月,第93届奥斯卡最佳电影的提名名单出炉。在此之中,《困在时间里的父亲》,《犹大与黑色弥赛亚》以及《芝加哥七君子审判》等电影都凭借着极高的制作水平入围。不过,最终脱颖而出的仍然是赵婷的《无依之地》。除此之外,赵婷还获得了最佳导演的奖项,令其成为了第一位非白人获得此奖项的女性,其历史意义自然不言而喻。
什么是奥斯卡金像奖?
赵婷获奖一事,自然令不少华人都激动不已,因为其所获得的的殊荣在华人导演中是极为少见的。在去年韩国导演奉俊昊凭借《寄生虫》获得最佳影片,代表着奥斯卡对韩国电影的认同后,赵婷的成功也象征着华人在好莱坞圈子中变得更加受到包容。不过,对于奥斯卡的历史,地位及其背后的运作方式,许多人恐怕就并不是那么的如数家珍了。
奥斯卡金像奖的官方称呼为学院奖,是指每年由美国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组织和颁发,以鼓励过去一年间的优秀电影创作而设立的奖项。“奥斯卡”这个昵称的来源虽然并没有准确说法,但大多数人认同的说法时在第一个奥斯卡奖杯(小金人)被制造出来后,学院首席秘书玛格丽特·赫利克称小金人的造型与其叔叔奥斯卡的样子神似,因此而被命名。
第一届奥斯卡金像奖在1929年于洛杉矶好莱坞的罗斯福酒店举行,并在2002年后将好莱坞的杜比剧院设为了永久的颁奖场地。在历史上,奥斯卡颁奖几乎每年都会按时举行,其中只有四次因为特殊原因被推迟:1938年的洛杉矶水灾,1968年著名民权运动家马丁·路德·金被刺杀,1981年美国总统里根遇刺,以及2021年因疫情爆发而推迟。
每年,美国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的超过6000名会员都会为过去一年间的电影进行投票,以选出24个奖项,包括人们最为关注的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男女主角等等。根据规定,本年的参选电影必须要在去年的1月1日至12月31日间在洛杉矶地区至少上映七天才可参选。而除参与竞选的短片之外,各类电影必须长度至少40分钟,并且需要电影制作方在网站上报名参加。
由于其广泛的知名度,获得奥斯卡后,不论是对于片方还是演员而言,都是一件无与伦比的喜事。柯盖德大学的一篇经济学论文曾经指出,在演员获得奥斯卡金像奖后,演员们的平均财务收入增加了至少81%。而根据Box Office Mojo的票房数据分析,有9部电影在2014年获得奥斯卡提名后,票房总计达到了1.457亿美元。在如此名誉和利益驱动下,各大电影自然要为奥斯卡挣个“头破血流”。
奥斯卡真的是“电影界的最高荣誉”吗?
由于好莱坞电影在全球的影响力几乎无人能敌,奥斯卡金像奖的重要性也自然不言而喻。不少人对于电影奖项的了解,更是除了奥斯卡之外,对于其他奖项知之甚少。然而,我们不能忽视的是,在电影界从来不存在所谓的“最高荣誉”。奥斯卡虽然知名度广,但自始至终只是一个美国的电影奖项。除了专门为外国电影设置的“最佳外语片”之外,其他奖项的得主大多数仍然为美国本土的电影。
正因如此,不少更为专业的影迷除了关注奥斯卡之外,也对意大利威尼斯电影节,法国戛纳电影节,以及德国柏林电影节相当关注,即欧洲三大国际电影节。作为大量生产文艺片的欧洲,三大电影节对全球各地的电影不作任何地域限制,且对各种电影的艺术性和表达内容的关注点也都不太相同,这也使得三大电影节所筛选出的影片类型要更加地丰富多彩。
威尼斯国际电影节创立于1932年,是世界上第一个国际电影节,其最高奖项是“金狮奖”。威尼斯电影节最著名的便是对具有创新性质的电影情有独钟,在发掘世界其他地区的优秀电影时也具有独到的眼光。例如,1951年威尼斯电影节为日本著名导演黑泽明的电影《罗生门》颁发金狮奖,使得东方电影第一次被引入西方影评界。在2019年,托德·菲利普斯备受争议的《小丑》也曾获得金狮奖。
戛纳国际电影节创立于1946年,最高奖项为“金棕榈奖”。相比威尼斯电影节,戛纳电影节的商业气氛要浓郁不少,在审视作品时也会更注重艺术性以及商业性的结合,也因此被认为是三大电影节中最受欢迎的。金棕榈的得奖电影覆盖范围也十分丰富,马丁·斯科塞斯的《出租车司机》,陈凯歌的《霸王别姬》,昆汀·塔伦提诺的《低俗小说》都曾获得过金棕榈奖的殊荣。
柏林国际电影节创立于1951年,原名为西柏林国际电影节,其最高奖项为“金熊奖”。尽管其历史不如前两个电影节,但由于地处纳粹德国的原首都以及冷战中的最热点,柏林电影节受其影响逐渐演变成为了对影片政治表达最为关注的电影节。对于中国观众来说,曾获得过金熊奖的著名电影有李安导演执导的《红高粱》,以及刁亦男导演的《白日焰火》。
不过,尽管三大电影节对影片的艺术性和国际性更加关注,但这并不表示奥斯卡就不具有参考性。奥斯卡所关注的电影的高票房和高关注度,对于一部成功的电影来说也是至关重要的。从以上可以看出,四个电影奖项各有千秋,也无法以简单的一句话就能够概括究竟哪个奖项“含金量更高”。而客观来讲,人们依然不得不承认,奥斯卡在普罗大众中所获得的关注度迄今无法被超越。
小金人背后的代价:“游说制度”是怎么回事?《无依之地》也未能幸免?
正如前文所述,每年评选奥斯卡是一项声势浩大的工作。数千名评委要在一年中所涌现的巨量电影中甄选出自己最心仪的电影,无疑也是一份非常艰巨的任务。高晓松曾经如此评价奥斯卡:“不能说完全公平,也不能说有黑幕,它自有一套制度保证运行”。而这里提到的,便是奥斯卡的“游说制度”。
2019年,美国导演布兹·莱利的处女作《抱歉打扰》获得了一大片影迷的喜爱,却并未获得奥斯卡的任何提名。在影迷们的追问下,莱利在推特上详细解释了为何《抱歉打扰》没有获得提名的原因。他说道,每个参与奥斯卡竞选活动的电影必须做的一件事,便是要尽量将这部电影向学院的评委们推荐,以便能够“入其法眼”。而这其中的花费,并不是每个片方都能够承担得起的。
莱利还提到,为了让更多的学院会员注意到自己的电影,片方会向所有会员邮寄自己电影的宣传手册,光盘,电影剧本和配乐CD。同时,他们会尽自己最大力度在会员居住最多的成市,例如纽约和洛杉矶买下广告牌,以便吸引会员们的注意力。不仅如此,他们也会请一些比较知名的代理公司为其进行游说工作,以便最终能够在评委们的眼中脱颖而出。
所有这些活动意味着一部电影若想“冲奥”,其背后所需要耗费的资金是极其可怕的。片方必须购买广告费用,支付放映电影的场地费用,邮寄各种光盘和宣传首次,订购用于举办宴会的食物,以及为请来的各种代理公司的顾问们支付佣金。这样的财力门槛使得不少规模不大的工作室,在面对奥斯卡时只能望而却步,也令奥斯卡少了很多的包容性。
学院会员和公关人员——斯图·扎基姆对这一现象也表示了承认。扎基姆表示,一般来说评委们都只会更关注得到足够宣传的电影,而最重要的便是能够吸引评委们能够亲自去电影院看电影,否则该电影能够获胜的机会将很小。扎基姆估计,片方在投资针对奥斯卡的宣传活动时,其花费成本一般是300万美元至1000万美元之间。
以2016年火遍全球的《爱乐之城》为例,当时《爱乐之城》的导演以及演员们在各种脱口秀节目和新闻节目中进行了高强度的巡回演出,并通过分享自己曾经在好莱坞挣扎的往事来呼应电影的主题。与此同时,《爱乐之城》的最佳影片提名人在奥斯卡广告中还特意突出了“移民”的内容,以对标当时美国总统特朗普制定的限制移民的政策。不可否认,这一系列努力的确帮了《爱乐之城》不少忙。
近期,“冲奥”费用则显得越来越水涨船高。2019年,奥斯卡连夺三冠的《罗马》的公关宣传费用达到了恐怖的3000万美元,是其电影制作成本的两倍。其背后财大气粗的网飞公司在宣传时不惜为评委们花费重金,赠送了各种签名海报,签名信和巧克力等等,最后却仍然没有拿到最佳影片的桂冠,可见其成本究竟有多么可怕。
而说到今年的最佳影片《无依之地》,其背后自然也少不了资本的宣传。据《纽约时报》报导,探照灯影业为了使得评委们对《无依之地》留下更为深刻的印象,不仅将电影剧本的装订本寄给了评委们,同时寄去的还有《无依之地》相关的酒杯,车牌,钥匙扣,T恤以及挡风玻璃遮阳帘。
同时,为了庆祝《无依之地》2月18日的线上首映式,探照灯影业与当地的小型企业合作,将一份份包装精美的“大礼盒”送给了每一名被邀请观赏的评委家中。这一份“大礼盒”可谓是丰富多彩,包含了牛肉干,野浆果果酱,橘子,梨,杏干,香蕉面包,萨拉米香肠,还有一大罐巧克力。
可想而知,为了投资这些,《无依之地》的片方所花费的金额自然也不在少数。
奥斯卡的“铜臭味”能否被消除?
奥斯卡出现了匪夷所思的“游说制度”,主要源于游说文化在美国极其盛行。在美国的政治领域,就存在着大量代表着各方利益的说客,通过游说的方式要求国会成员颁布利于自己的立法。因此,这样的文化自然而然也就渗透进了好莱坞,令不想花非重金,人脉以及精力宣传电影的片方,几乎与奥斯卡小金人完全无缘。
自然,拉票制度一直都为人所诟病。曾获得过奥斯卡最佳导演荣誉,执导过《法国贩毒网》和《驱魔人》的导演威廉·弗里德金,就在2009年于纽约的一次会议上将奥斯卡比喻为:“史上在各行各业中最大规模的推销活动”。《星球大战》的导演乔治·卢卡斯在2015年也大骂奥斯卡,说“这是一场政治秀,与艺术毫无关系。”
同时,许多演员也对奥斯卡的这一不公平现象表示不满。因出演政治讽刺类伪纪录片《波拉特》而闻名的萨沙·拜伦·科恩,就是最爱嘲讽奥斯卡“游说制度”的演员之一。尽管今年他仍然参与了《芝加哥七君子审判》和《波拉特续集》的线上拉票活动。而当被问及感受如何时,科恩只能苦笑着说道:“线上搞至少要比线下搞让人容易接受多了”。
并且,也有不少演员希望奥斯卡方面能够对此现象进行改革。例如曾凭借《死囚上路》夺得奥斯卡最佳女主角女演员苏珊·萨兰登,曾经呼吁对奥斯卡竞选“财政改革”。她表示,应当对片方限定宣传的预算金额,才能够最大程度保证奥斯卡的公平性。
不过,《好莱坞报道》的斯科特·费恩博格,则认为实现的可能性不大:“这是一个自由的国家……学院不可能真的去这么做。”
随着“拉票制度”愈演愈烈,奥斯卡的角逐正在不断演变成片方之间的战争,评判一部好电影所需要的艺术性也正在大大降低,取而代之的是片方在宣传方面花费越来越多的钞票和时间。
Vox的影评人艾丽莎·威尔金森认为,由于金钱的占比变得越来越重,奥斯卡正在不断地从电影颁奖活动变成了类似运动比赛或者政治斗争的形式,而有关于电影本身的元素正在不断下降。
她认为,奥斯卡已经变成了一个比谁钱多时间多的比赛,“谁搞得竞选活动最好,谁的电影就能赢。”
诚然,尽管《爱乐之城》和《罗马》等电影都花费了重金在宣传上,但不可否认,他们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佳作。只是,随着越来越多类似网飞公司一样财大气粗的流媒体加入了奥斯卡之争,注定了未来的奥斯卡争夺将很可能变得越来越激烈。未来的奥斯卡是否能够真正做出改变,消除这些过度商业化带来的“铜臭味”,还仍然是个未知数。
来源:
https://www.sundance.org/blogs/news/2017-art-of-nonfiction-fellows-grantees
https://abcnews.go.com/Entertainment/curtain-art-successful-oscar-campaign/story?id=45666466
https://www.nytimes.com/2021/03/14/business/media/academy-awards-pandemic-campaigning.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