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时报》周日发表文章,指出亚裔美国人因世代、种族和阶级而分化,但目前却被激增的种族攻击所激励,一些亚裔作为政治人物正在迅速成长。
当迈克·朴第一次听说最近在亚特兰大发生的枪击事件时,他感到愤怒和害怕。但几乎马上,他就有了另一个想法。
他说:“我们不能坐视不理,我们不能再待在我们的小群体里了。”
朴是出生于南卡罗来纳州的韩国移民,从小就想摆脱自己的亚洲身份。他对自己不得不成为亚太日上唯一一个发言的学生感到反感,当他的朋友因为冰箱里陌生的腌萝卜和卷心菜而不愿意在他家吃晚饭时,他感到很尴尬。
现在42岁的朴既接受了他的韩国传统,也接受了他与其他同龄人共享的亚裔美国人身份。亚特兰大枪击案造成8人死亡,其中6名是亚裔女性,这让他感到更加强烈的团结感,尤其是在全美针对亚裔的偏见事件激增之后。
“我确实认为这起可怕的犯罪事件让人们走到了一起,”在亚特兰大郊区的德卢斯担任保险代理人的朴说。亚裔人口在德卢斯占了四分之一。“这确实是一种觉醒。”
多年来,亚裔美国人是所有种族或族裔群体中最不可能投票或加入社区和倡导团体的群体之一。今天,他们正在涌入公共生活,以创纪录的数量竞选公职,并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参加投票。他们现在是美国选民中增长最快的团体。
但是,作为一支政治力量,亚裔美国人仍在形成之中。他们的投票历史相对较短,与那些家庭经过几代人的努力建立起政党忠诚度和投票倾向的人口群体不同。他们的家庭大多是在1965年之后到达的,当时美国对亚裔开放的大门更加广泛。这里也存在巨大的阶级分化;在亚裔美国人中,贫富之间的收入差距最大。
亚裔美国和太平洋岛民(AAPI)组织数据总监卡西克·拉马克里希南说:“这些是典型的摇摆选民。这些移民不是在民主党或共和党家庭中长大的,更容易被说服。”
关于亚裔美国人投票模式的历史数据是不完整的。拉马克里希南说,对票站调查的分析显示,1992年大多数人投票给乔治·布什。今天,大多数亚裔投票给民主党人,但这掩盖了亚裔群体之间的深刻差异。例如,越南裔美国人更倾向于共和党人,印度裔美国人则强烈倾向于民主党人。
现在要对2020年亚裔美国人的选票进行最终细分,无论是按党派还是按族裔划分,都为时过早。但有一点似乎很清楚,亚裔美国人的投票率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高。
拉马克里希南分析了选民数据公司Catalist的初步估计,这些估计是基于代表三分之二合格亚裔美国选民的33个州的现有数据。估算结果发现,在所有种族或族裔群体中,成年亚裔美国公民的投票率增幅最高。
作为相对较新的选民,许多亚裔美国人发现自己对两个主要政党都有独特的兴趣,他们被民主党在枪支和医疗保健方面的立场所吸引,被共和党支持小企业和强调自力更生的立场所吸引。但他们并不适合整齐划一的类别。民主党在移民问题上的立场吸引了一些人,也排斥了另一些人。共和党的反共语言对一些人来说是引人注目的,其他人则无动于衷。
前总统特朗普多次提到“中国病毒”,让许多华裔选民望而却步;民主党支持学校的平权政策,也引起一些亚裔团体的强烈反对。就连去年春天冠状病毒开始蔓延后,针对亚裔的暴力和语言攻击开始激增,也把人们推向了不同的政治方向。一些人指责特朗普和他的追随者,其他人认为共和党人是警察和法律与秩序的支持者。
32岁的金延在(音)去年第一次投票。他的父母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从首尔搬到了佛罗里达州的郊区,并做起了卡车修理生意。金后来从佐治亚理工学院毕业,然后在亚特兰大的可口可乐公司工作,但和他的父母一样,他一心想要成功,所以根本没有投票,也不怎么考虑政治问题。
去年改变了他的想法。但如何投票,选择谁?他和妻子花了几个小时在YouTube上看视频,并在教堂里与一位政治经验丰富的朋友(也是一位韩裔美国人)交谈。
“对我来说,这相当困难,”金说,他称自己在政治上处于“中间派”。“对于民主党的做法,有些事情我真的很喜欢。而对于共和党的作为,我也有一些很喜欢的地方。”
他想将自己的投票结果保密。但他说,投票让他感觉很好。
他说:“这让我觉得真的为这个国家感到骄傲。就像每个人都在一起。它帮助我感到与其他也在投票的人联系在一起。”
亚裔美国人政治中的部分新能量来自第二代移民,他们现在已经30、40多岁了,正在组建家庭,他们的种族混杂程度和公民参与度远远高于他们父母的家庭。一个新的亚裔美国人身份正在由几十种语言、文化和历史形成。
“现在,这个时代到来了,”39岁的马克·安说,他是加州橙县的保守派政治活动家和企业主。他的父亲是来自菲律宾的华裔移民,上世纪80年代来到加州,是一名钢铁行业的白领。现在该州的亚裔美国人约占全国人口的三分之一。
他指出,加州约有600万亚裔,相当于新加坡的人口。“突然间,我们成了顶尖的医生、顶尖的律师、顶尖的商人。我们成为一个投票群体是不可避免的。”
共和党人安先生去年曾在加州努力挫败一项平权行动提案。但他赞扬了民主党人及其在过去一年中为引起人们对亚裔言语和人身攻击的关注所做的努力。他说,这些努力是一种激励的力量,即使是来自中国、越南、菲律宾和韩国等不同国家的政治参与度最低的人也能团结起来。
竞选公职的亚裔美国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他们包括纽约市长竞选的早期领先者杨安泽,以及正在竞选波士顿市长的市议员吴弥。一位菲律宾裔美国人罗伯特·邦塔刚刚成为加州总检察长。
根据AAPI数据,2020年至少有158名亚裔美国人竞选州议员,比2018年增加了15%。
佐治亚州议员马文·林自称是1.5代移民。他7岁时从菲律宾来到美国。
林靠公共援助上度过了若干年,他说他的家人“没有看到靠自身努力成功的可能”。他成为一名民权律师,并开始投票给民主党人,因为他们的价值观,与他的价值观更一致。现年36岁的他在11月赢得了佐治亚州的一个众议院席位,上个月在枪击事件后访问亚特兰大时与拜登总统会面。
他说:“我从来没有感觉到我是如此重要。”
亚裔美国人倾向于选择民主党人,在美国出生的人中更是如此。但也有一些事情让亚裔远离民主党。
上世纪70年代以难民身份逃难的越南移民安东尼·林,是在洛杉矶长大的工人阶级,之前曾经常投票给民主党人。但作为圣地亚哥一家发廊的老板,他对冠状病毒封锁令越来越感到失望,并对黑人的命也是命抗议活动期间的动荡感到反感。当他批评抢劫时,他说一些白人民主党人责备他。
“他们说,‘你不懂种族主义’。我就说,等一下。你现在才明白种族主义?我已经忍受了40年了。”
安东尼在2016年投票给希拉里·克林顿。去年他在民主党初选中支持杨安泽。但他说,他最终投票给了特朗普,主要是出于对民主党人的失望。
尽管最近政治代表人数增加,但一些亚裔美国人社区仍然感到被忽视,一些成员认为这可能导致右倾。
作为难民,在明尼阿波利斯和圣保罗拥有鞋店和服装店的苗裔美国人罗伯·杨从小就很穷。他目睹了乔治·弗洛伊德被杀后,他所在的传统的、主要由工人阶级组成的苗族社区的动荡。他自己的商店在黑人的命也是命抗议活动中被打劫了商品。
他把票投给了拜登。他说,他支持 “黑人的命也是命”运动,但他所在社区的一些人并不支持。多年来,他们感到自己被忽视,这让他们感到沮丧和低落。
在他看来,亚裔仍然没有足够的发言权,他担心多年来憋着一切的压力达到了危险的程度。他说,他担心民粹主义的亚裔领袖上台,“一个亚裔特朗普”,可以通过挖掘这种挫折感而拥有大量的追随者。“我们已经憋了这么久,只是需要合适的环境让我们去发泄,”他说。
对于亚特兰大郊区的保险代理人帕克来说,他所在的城市和全美其他城市发生的袭击事件是一个沉痛的提醒,经济上的成功并不能确保免受种族敌意的影响,而种族敌意是美国生活的一部分。他说,现在要靠亚裔美国人站起来,在美国政治中争取自己的空间。
他说:“亚裔正在从‘棒打出头鸟’的意识中走出来。我们正在意识到,做出头鸟也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