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纽约时报报道,在有八人(其中六人是亚裔女性)在亚特兰大附近的枪击案中被枪杀后,当地一名执法官员表示,用枪手自己的话来说,他的行为“不是出于种族动机”,而是由“性瘾”引起的。
这名官员是切罗基县警长办公室的杰伊·贝克上尉,他警告说,调查还处于早期阶段。被枪手袭击的三家按摩店之一就位于切罗基县。但他说的这句话的含义很清楚:只能是其中一个动机,而不可能两个都有。
这一说法遭到了许多亚裔美国女性的怀疑,对她们来说,种族主义和性别歧视一直是不可分割地交织在一起的。她们早就意识到,种族主义往往以不受欢迎的性挑逗的形式出现,性骚扰往往是公然的种族主义。
在特朗普政府反复强调中国与新冠肺炎大流行的联系后,有关反亚裔攻击的报道激增,有证据表明,有证据表明,与其他类型的偏见犯罪不同,大多数仇恨都是针对女性的。
“这里真的有人在争论,这是针对女性的歧视攻击,还是针对亚洲人的种族主义攻击,”亚裔美国女权主义博客Reappropriate的创始人詹恩·方(Jenn Fang,音)在Twitter上一个措辞严厉的帖子中写道。“如果,等等,两者都有呢?”
贝克上尉在周三对袭击事件的简报中声称,被指控的枪手是白人,他经历了“非常糟糕的一天”,许多女性认为这是对她们施暴的另一种借口。他的言论受到了激烈的批评,这位警官还被发现推荐了一款反亚裔T恤。
警长办公室后来在一份声明中表示,这位警官的言论“并非不尊重任何受害者”,也不是“对嫌疑人表示同情或同情”。
但这一道歉似乎无助于平息人们的一种感觉,即当局没有抓住重点。
“执法部门和整个社会往往真的不理解种族主义、仇恨和偏见是如何指向亚裔美国人的,当然也不理解它是如何指向亚裔美国女性的,”追踪反亚裔暴力的活动人士和作家海伦·齐亚(Helen Zia,音)说。“因此,人们的即时反应通常是轻视或忽视它。”
歧视女性和针对亚洲女性的暴力有很长的历史,包括所有种族的男人,也包括亚洲男人。长期以来,亚裔美国女性一直被定型为性顺从的女性,在流行文化中被描绘成异国情调的“莲花”和善于操纵的“龙女”,或者天生比其他女性优越,抹去了她们的个性。她们如与这些刻板印象不同就会遭到强烈反对,或者因选择非亚裔伴侣而遭到抨击。
尽管亚裔美国人之间存在巨大的经济不平等,但他们往往被认为是成功的、经济上成功的“模范少数族裔”成员,这种说法有时被种族主义者用来诋毁其他种族群体。
倡导团体”全美亚太裔美国妇女论坛“的执行主任宋妍(Sung Yeon Choimorrow) 音)说,2000年她刚来美国上大学时,经常有自称喜欢韩国女性的男性陌生人向她搭讪,让她“惊呆了,傻眼了,吓坏了”。
“就是说,‘我好饥渴,我爱你很长时间’,比如很怪异的口音,还有,‘哦,你是韩国人吗?我爱韩国,’”她说,她开始怀疑美国男人是不是疯了。他们会“讲述他们是如何在韩国军队服役的,以及他们是如何有一个和我一样很棒的韩国女友的。我会成为他们的女朋友吗?”
她说,这些男人的年龄从很小的到很老的都有,而且似乎从来都不明白他们的关注并不是一种奉承。“我经历过种族歧视,我经历了性别歧视。但我从来没有像来美国时那样经历过这两种情况。”
她说,许多亚裔美国女性认为,周二的枪击事件是种族歧视厌女症的高潮。
“我告诉你,我们大多数人昨晚都没睡好,”她说。“因为这是我们一直担心的,我们担心对我们身体的物化和过度性化会导致死亡。”
美国联邦数据显示,在全美范围内,暴力仇恨犯罪的受害者大多是男性。然而,名为Stop AAPI Hate的组织最近的一项分析称,在2020年和2021年记录的近3800起针对亚裔美国人和太平洋岛民社区的仇恨事件中,超过三分之二的报告来自女性。该组织收集了针对亚裔美国人和太平洋岛民社区的仇恨事件的报告。
针对亚洲女性的仇恨犯罪几乎肯定被低估了,作者齐亚说,其中一个原因是,那些带有性因素的犯罪往往被归类为性侵犯,实际上抹去了种族因素。她说,认为亚洲女性顺从的刻板印象,可能会让侵犯者胆子更大。“人们认为我们很脆弱,”她说。“你知道——就是认为是那个不会还手的物体。”
现在对亚特兰大枪手的动机所知很少,但追踪仇恨犯罪的组织,越来越关注厌女症作为其他类型极端主义(如暴力种族主义)的引物,尤其在女性经常光顾的瑜伽和健身室发生大规模枪击事件,以及2018年加拿大多伦多一名自称非自愿独身者屠杀10人之后。
2011年,挪威发生枪击案和爆炸袭击,造成77人死亡,人们普遍认为这是右翼极端主义的结果,但袭击者安德斯·布雷维克也将女权主义视为一个重大威胁。
2018年,南方贫困法律中心和美国恐怖主义研究及对付恐怖主义国家联盟开始追踪他们所谓的男性至上主义恐怖主义,根据国际反恐中心的一份简报,所谓受委屈的男性权利和保护传统性别角色的愿望助长了这种恐怖主义。
纽约反诽谤联盟,也发表了一篇题为《当女人是敌人, 厌女症和白人至上的交叉点》的报告。
学者们表示,对亚洲女性的迷恋,以及相应的对亚洲男性角色的阉割,在美国法律和政策的影响下有着悠久的历史。1875年的《Page Act》表面上禁止引进女性卖淫,实际上却阻止了中国女性进入美国,而禁止异族通婚的法律,却让中国男性移民永远保持单身。
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人类学和亚裔美国人研究教授朴京扬(Kyeyoung Park 音) 说,历史上,人们看亚裔移民,只从劳动力或企业的角度来看待他们。
她说,以佐治亚州的温泉为例,几十年来,基于种族剥削的资本主义与亚裔女性,尤其是韩国女性的性行为交织在一起。警方没有说这三家水疗中心中是否有任何一家与性工作有关系。
在朝鲜战争期间,贫穷和战争的匮乏催生了卖淫业,为韩国、菲律宾、泰国和越南的美国军人提供廉价的性服务,加剧了亚洲女性被视为异国情调的性对象,或试图诱骗美国丈夫的操纵者的刻板印象。
性帝国主义并不局限于美国人。日本还在20世纪30年代和40年代强迫中国、菲律宾和韩国妇女卖淫,成为所谓的“慰安妇”。
朴博士说,许多从事性交易的女性被带到美国当新娘,其中一些后来与丈夫分居或离婚的女性开起了按摩店,这段历史很可能帮助形成了一种观念,即所有亚洲人经营的水疗中心都是非法的,在其中工作的女性都是性工作者。
对亚洲女性的迷恋在流行文化中得到了加强,最明显的是在越战电影《全金属夹克》中一个性工作者说的台词,两个士兵试图和她还价。”我好饥渴,我爱你很久。”
现在这些台词脱离了它们的起源,已经变成了一个逗号,用在印第安纳大学布卢明顿分校的历史学家艾伦·吴(Ellen Wu 音)所说的一种,“针对特定种族的嘘声”的引诱语。她是《成功的颜色:亚裔美国人和模范少数族裔的起源》(the Color of Success: Asian Americans and the Origins of the Model Minority)一书的作者。
她说,“一句话可以概括整个历史。”
几名倡导人士表示,他们去年一直在反击一种观念,即对亚裔美国人、尤其是亚裔美国女性的仇恨和暴力是一种新事物。
宋妍说,“有很多女性死于性暴力,同时受到种族歧视,但从未达到全国都在关注和谈论的程度。而真正让我感到不安的是,要发生这么悲惨的事情才得以讲述这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