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中泽克司是日本经济新闻资深编辑和评论员。他曾在中国担任驻外记者和后来的驻华分社社长共七年时间。
毫无疑问,何卫东已被清洗。
他从公众视野中消失已有三个月,这在中国国内外引发大量猜测。
这位有影响力的军事高层的落马,再次提醒人们,中国高级将领面临的最危险处境,不是在炮火范围内的指挥所,而是政治战场,这里失去一切的风险更高。一旦卷入中共内部的权力斗争,他们可能会被剥夺荣誉和财产,并在监狱中度过余生。
68岁的何卫东是中央军委的两名副主席之一。中央军委是监督中国人民解放军的最高军事机构。中国国家主席、总书记习近平担任中央军委主席。
何卫东案是习近平对军队进行的系列清洗中最新一例。更值得注意的是,他是自1966年至1976年文化大革命以来,首位在任的中央军委副主席被清洗。
他在军中地位仅次于另一名中央军委副主席张又侠,是军中二号军服高官。
他还是中共权力核心——政治局的24名成员之一,任命直接来自习近平,一度被视为习近平的亲信。
他最后一次公开露面是在3月11日,出席中国全国人大年会的闭幕式。
中国官方至今未就何卫东的命运发表任何评论,但他落马的铁证,已在一场具有中共“密室政治”特色的仪式中显现。
6月2日,前中央军委副主席许其亮突然去世,享年75岁。6月9日,他的遗体告别仪式在北京八宝山革命公墓举行,这是一处专门用于安葬中共高级干部的墓地。
习近平和其他中共领导人为许其亮送别,并参加了遗体火化前的致敬仪式。
中国中央电视台的画面显示,习近平在许其亮遗体前鞠躬三次后缓缓走开。
画面中还可以看到,习近平身后摆放的花圈上写有政治局成员的名字。
但何卫东的花圈却没见踪影。身穿黑色西装和领带的习近平,走过了原本应摆放花圈的位置。
这一幕似乎象征着幕后的激烈政治斗争。
直到大约两年前,许其亮还是军中最高级别的将领。正常情况下,何卫东理应对许其亮表达最后的敬意,但他连一个花圈都没能送出。
中央电视台的画面并没有回避一名政治局成员缺席的事实。种种迹象表明,何卫东实际上已不再被视为政治局成员,他的行动也受到了限制。
自前国家领导人胡锦涛后期以来,共有六位身穿军装的军官担任过中央军委副主席职务,其中三人最终被清洗,包括郭伯雄、徐才厚和何卫东。
这说明升至将军这一级别,还伴随着巨大的政治风险。郭伯雄和徐才厚是在2015年前后被习近平的反腐行动拿下。郭伯雄被判处无期徒刑,徐才厚则在羁押期间因癌症去世。
除了六位身穿军装的中央军委副主席之外,习近平本人也曾在胡锦涛第二个五年任期内担任中央军委副主席。
何卫东的落马具有标志性意义。
他是自1966年毛泽东发动文化大革命夺权以来,首位在任上被清洗的中央军委副主席。文化大革命持续到1976年毛泽东去世为止。
1967年,文化大革命初期,当时的中央军委副主席贺龙遭到迫害并被关押,最终在两年后悲惨去世。四十年前,贺龙曾率领中国江西南昌起义的主力部队,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创建者之一。
何卫东15岁参军,历经多年升迁,或许从未想到自己竟会步贺龙后尘。然而,如同文化大革命时期那样的混乱,似乎再次笼罩了解放军。
随着越来越多的高级军官被清洗,中国内外一些观察人士对解放军内部的动态变得迟钝,甚至麻木。
这些观察人士认为,何卫东的案件不会改变中国的政治格局,因为这只是过去十多年中众多将领落马案件之一。
郭伯雄和徐才厚是前国家主席江泽民提拔为将军——解放军的最高军衔。他们退休后依然在军中有巨大影响力,对习近平的忠诚成疑。
在整肃了这两位有影响力的人物后,习近平政府将目标扩大至军队中其他人。
2017年,中央军委政治工作部主任张阳被调查,后在被软禁期间自杀。
与此同时,时任中央军委联合参谋部原参谋长、与郭伯雄关系密切的房峰辉也被调查,后来被判处无期徒刑。
张阳和房峰辉是胡锦涛任内提拔为将军的。
习近平对由其前任提拔的“腐败将领”的大张旗鼓清洗,极大地强化了他个人的政治权力。
自2022年10月中共二十大以来,习近平通过反腐措施巩固权力的行动,在2023年和2024年达到新一阶段,清洗的目标转向更接近习近平本人的军官。
现任国防部长李尚福以及其前任魏凤和均被整肃。两人均由习近平亲自任命。
象征局势变化的一起事件发生在去年11月,时任中央军委政治工作部主任、被视为习近平在军中政治代表的苗华,因涉嫌“严重违纪”被停职。
随后在5月底,苗华被突然从中央军委成员名单中删除,官方没有给出任何解释。
毫无疑问,中央军委正处于混乱之中。
随着何卫东被排除在外,自2022年中共二十大刚结束时的七人,中央军委成员现已缩减至四人。
现任中央军委由主席习近平和三位身穿军装的军官组成。距上一次全国党代会不到三年,已有近半数中央军委成员“消失”。
局势尚未明朗。其他被视为习近平派系核心人物的军中高层,也在无任何解释的情况下突然消失。
在全球的军队中,解放军是独特的:是党的军队,必须效忠于中国共产党。
为了在政治上生存,解放军将领必须始终保持这种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