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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析:卡尼胜出为一连串戏剧性事件画上句号,但对他和加拿大来说,更大的挑战刚刚开始

CBC的分析指出,近百年来,这是第一次加拿大有两个政党在普选中得票率双双超过40%,虽然自由党也拿下了少见的高票,但在反对党得到超40%选票的情况下执政,对卡尼来说将是巨大挑战。

Policy Exchange, CC BY 2.0 <https://creativecommons.org/licenses/by/2.0>, via Wikimedia Commons

周二凌晨1点过后,马克·卡尼走上渥太华老市政中心的舞台。

这个冰球场正是1984年特纳当选自由党领袖的地方,那还是自由党上一次试图取代特鲁多家族成员的时候。

卡尼说,将以“加拿大强烈的价值观”作为指导,包括谦逊、雄心和团结。

“现在是大胆行动的时候,要用团结的加拿大带来的巨大积极力量来应对这场危机。”他说。

就此,卡尼为加拿大政治史上可能是最不寻常的四个月画上了句号,这一连串令人难以置信的事件始于12月16日早晨。

那天早上,加拿大人醒来时,特鲁多还是总理,拜登还是美国总统,特朗普关于加拿大成为美国第51个州的言论还只是个玩笑,皮埃尔·波利耶夫领导的保守党在民调中领先自由党21个百分点。

特鲁多领导的自由党不仅面临下台的局面,而且可能被一个承诺采取全然不同做法的民粹派保守党击溃。

随后,方慧兰打电话给特鲁多,告诉他她将辞去财政部长职务。

特鲁多在1月6日宣布辞职意向。十天后,卡尼宣布参选以接替他。

四天后,特朗普就职。这位新总统不到两周就对加拿大发动了贸易战。

五天后,特鲁多在多伦多的一场演讲中告诉听众,加拿大人最担心的事成真了:特朗普关于加拿大成为美国第51个州的言论并非玩笑。

3月9日,卡尼当选自由党领袖。3月23日,他请求总督解散议会,举行新一轮选举。

36天后,卡尼赢得了自己的任期。这一系列令人目眩的历史事件带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分裂结果,可能只是加剧了加拿大和这位新总理面临的挑战。

从普选得票率来看,这是自由党自1980年以来最好的表现,得票率达到43.5%,超过让·克雷蒂安或特鲁多在赢得多数议会席位时的成绩。

事实上,已经有25年没有任何政党得票率达到40%。但令人惊讶的是,周一晚上,有两个政党的得票率超过了这个门槛。

保守党得票率达到41%,创下该党20年历史上的新高——比史蒂芬·哈珀2011年赢得多数时高出两个百分点——也是自1988年以来任何联邦右翼政党的最佳表现。

上一次有两个政党得票率都超过40%,还是1930年,当时班纳特带状命运多舛(注,上台后就遇上经济衰退,五年后惨败下台)的保守党击败了麦肯齐·金领导的自由党。

在大败之后,波利耶夫试图寻找积极因素,他本人也失去了席位。

波利耶夫在凌晨刚过时对支持者表示,尽管低调但仍然带着一丝坚毅,他说,“今晚我们有很多值得庆祝的地方。”

不过他也表示,“我清楚我们还没有完全冲过终点线”,这句话无疑是为了为他继续担任保守党领袖做铺垫。

“我们知道加拿大需要改变,但改变并不容易。”波利耶夫说,“这需要时间,需要努力,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从今晚吸取教训,这样下次当加拿大人决定国家未来时,我们能取得更好的结果。”

相比2021年的选举,保守党此次在选票和席位上都有显著增长。在任何一次正常的选举中,41%的得票率通常意味着可以赢得多数席位。

但相比四个月前的民调优势,这也是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逆转。

那么,保守党将从中汲取哪些教训?

在这次竞选的多个阶段,有人建议波利耶夫应该转变方向。或许保守党领袖本可以在言辞和政策议程中更多地聚焦于特朗普带来的威胁。但如果波利耶夫的问题更深层——如果问题在于他本人,他的政治风格,以及他与特朗普主义之间的相似性——那么他实际上能够“转向”的空间就十分有限。

随着竞选临近尾声,最能说明保守党状况的,可能就是波利耶夫没有出现在保守党最后的电视广告中——这等于是默许:保守党想让他当总理,但选民并不喜欢他。

根据Abacus Data选前最后一份民调,加拿大有44%的民众对波利耶夫持负面看法,仅41%持正面看法。安格斯·里德研究所的数据更为悲观——57%受访者表示对这位保守党领袖持负面看法,38%表示正面看法。

2025年这场选举最终变成了在波利耶夫和卡尼之间做出鲜明、二选一的抉择——这让新民主党和魁人政团的空间被进一步压缩——而波利耶夫输了。

保守党人或许会自我安慰,认为他们只是运气不好,并且已经为下一次选举做好准备——实际上,波利耶夫在周一晚上承认失败的讲话,更像是他抢先为下一场竞选造势。

但是否可能换个保守党领袖,就能冲过那条终点线?

如果自由党最终只拿下少数议席,下次选举可能很快就会到来。但如果自由党成功赢得多数,波利耶夫要继续留任将面临更大难度。

无论如何,如果波利耶夫铁心要留任,他现在至少得找一个新的选区——自由党候选人布鲁斯·范乔伊已经将这位保守党领袖赶出了卡尔顿选区,波利耶夫在这个选区已经连续当选20年。

卡尼赢得了关于特朗普的论战——也赢得了足够多关于“变革”的选民支持。

在竞选的最后阶段,波利耶夫越来越强调“变革”这个主题。这是可以理解的——如果这场选举只是围绕变革展开,保守党本该轻松获胜。

但对于一半的选民来说,这次选举其实是关于特朗普的,而卡尼在这些选民中无疑是压倒性的赢家。

关键在于,波利耶夫在“变革”议题上的优势,并不如卡尼在“特朗普”议题上的优势那么明显。Pollara民调也有类似发现:当选民在“变革”与“稳定”之间做出选择时,对于相当一部分渴望变革的选民而言,从特鲁多到卡尼的过渡已经足够了。

卡尼看起来、听起来都不像特鲁多。他们有不同的人生经历、不同的背景,关注的重点也不同——而且卡尼迅速取消了特鲁多议程中争议最大的项目:消费者碳税。

“我选择从政,是因为我知道这个国家需要重大的改变。”卡尼在周二早上说,他重复了自己在1月启动党魁竞选时的核心信息。

虽然保守党人可能会质疑波利耶夫为何会输掉这场竞选,但卡尼赢得胜利应当获得充分肯定。

在他竞选自由党领袖之前,外界很容易想象他可能会失败。他来自高金融界,说话像央行行长一样缺乏激情。他也从未参选过任何公职。

但在这个特殊时刻,他冷静克制、彬彬有礼的形象,似乎正是加拿大人想要的。

尽管遭遇保守党的持续攻击,他的背景反而被视为加分项。他的不足(包括生疏的法语)也被宽容接纳。加拿大人对卡尼的印象大多是积极的——Abacus民调显示,自由党领袖的正面评价为46%,负面为34%,仅略低于2015年特鲁多率自由党大胜时的数据。

特纳在1984年选战中未能带领自由党走出低谷(注,特纳在1984年6月接替辞职的老特鲁多成为总理。他并不是通过全国选举当选,而是通过党内竞选获得党魁,随后直接成为总理,但是选举惨败),而卡尼却达成了去年12月任何自由党人都难以想象的成就。

接下来是更艰难的部分。

卡尼的竞选承诺是带领加拿大应对特朗普政府带来的危机,如今他面临的,是如何兑现这个承诺。

在周二凌晨的讲话中,卡尼提醒大家,“未来的日子和数月将充满挑战,也将需要一些牺牲。”但他承诺将“奋斗”、“建设”,“要有远大思维,并采取更大行动”。

从第一天起,他就是一个危机时刻的领袖。而特朗普危机的真正规模,可能还远未完全显现。但卡尼或许现在有一个难得的机会,把国家团结起来共同应对。

无论自由党最终拿下多数还是少数席位,卡尼还面临一个罕见的局面:在40%以上选民支持反对党的情况下执政。

在对自由党支持者的讲话中,卡尼承认,“有数百万同胞更希望看到不同的结果。”

卡尼强调加拿大的团结与美国的分裂形成对比,但这种团结现在可能会迎来新的考验。

在弗里兰致电特鲁多、改变加拿大历史走向之前,加拿大面临的主要危机是所谓“生活成本”问题。通胀带来冲击,住房无法负担,经济学家和商业团体也对加拿大人均GDP感到担忧。

特鲁多政府也已进入“执政疲劳期”——到了多数政府都会难以连任的阶段。不仅公众对特鲁多感到疲倦,自由党也难以兑现经济和金融安全的承诺——这是特鲁多本人也认为必须兑现的承诺,否则自由派将无法遏制民粹主义的上升。

卡尼为自由党注入了新生命和新领导力。而特朗普,则为卡尼提供了一个天赐良机。

作为回报,他获得了机会,也承担起应对新旧危机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