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只雄性倭黑猩猩越界，比如跳上一棵树，在其他同伴正在进食时猛摇树枝，群体中的雌性通常会迅速采取行动。

她们会踢他、追他、朝他尖叫。

根据行为生态学家芭芭拉·弗鲁特的说法，声音大到“你必须捂住耳朵”。

有些人说，雄性主导是自然的秩序。但与人类共享近99%基因的倭黑猩猩却给出了不同的答案。

雄性倭黑猩猩明显比雌性大。然而，与许多雌雄体型差异显著的物种不同，在是否交配以及谁优先获得食物的问题上，倭黑猩猩的雌性往往占据主导地位。

倭黑猩猩与黑猩猩是人类最亲的近亲。曾一度被认为是黑猩猩的一个体型略小、肤色更深的亚种，但科学家近一个世纪前就已确认它们是不同的物种。这些濒危猿类仅分布在刚果民主共和国，在野外极难研究。

几十年来，人们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与人类关系最密切的类人猿物种中，雌性却能在群体中居于高位。

如今，科学家表示他们找到了这个悖论的答案：倭黑猩猩的雌性通过结成联盟来压制雄性的攻击行为，从而保持权力。

“雄性主导并不是进化上不可避免的结果，”哈佛大学的行为生态学家马丁·苏尔贝克表示。

他与弗鲁特合作进行了一项研究，成果于周四发表在《通讯生物学》期刊上。 研究发现，一只普通的雌性倭黑猩猩，其社会等级通常高于群体中约70%的雄性。

研究显示，在这些与我们关系密切的类人猿中，权力的决定因素并不只是体型和力量，这也可能为人类提供一些启示。

“在全世界，女性经常是男性暴力的受害者，”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博士后研究员、生物人类学家劳拉·刘易斯说，她并未参与这项研究。“这项研究可能为女性如何增强自身权力、从男性暴力中更好地保护自己提供了启发——那就是像倭黑猩猩一样，建立并维持联盟。”

在研究中，弗鲁特、苏尔贝克与同事分析了位于刚果民主共和国雨林中六个倭黑猩猩群体长达30年的冲突观察记录，花费了无数小时穿行在密集的丛林中。

“每天凌晨三点左右起床，然后步行一到两个小时，去寻找它们前一晚筑巢的地点，”苏尔贝克说。“然后你就要跟着这个群体整天，直到它们再次筑巢。”

在灵长类学者中，倭黑猩猩不仅以“战争”闻名，也以“爱”著称。它们有频繁的身体接触，使用性玩具，甚至进行同性性行为。由于其频繁的性行为和相较黑猩猩更低的暴力水平，倭黑猩猩常被称为“猿类中的嬉皮士”。

然而，苏尔贝克和团队，以及其他研究人员的观察挑战了这种和谐的刻板印象。

“倭黑猩猩并不像人们以为的那么和平，”波士顿大学人类学家莫德·穆吉诺说，她并未参与本项研究。

这种不和平也包括性别间的冲突。从1993年到2021年，研究人员记录了1786起雄性挑起与雌性冲突的事件。这些包括对雌性或其幼崽的攻击行为，或独占食物。在这些冲突中，大约61%的情况下，雌性联手对抗并取得胜利。

起初，苏尔贝克认为，雌性在倭黑猩猩社会中的主导地位可能与生殖有关。

他猜想，也许雌性通过对雄性隐藏排卵期，从而掌控交配机会来确立主导地位。

但雌性结盟的力量令他感到惊讶。在所有结盟行为中，85%是雌性联手对抗雄性。

这样的攻击可能导致雄性独自躲避并受伤长达数天甚至数周。

苏尔贝克表示，亲眼见到一次攻击，“你真的会觉得，天啊，如果我是雄性倭黑猩猩，我绝不会轻举妄动。”

“这些冲突可能非常激烈，”苏尔贝克说。“在极少数情况下，我们怀疑雄性可能在攻击中死亡。”

雄性在这种冲突中甚至可能失去手指或脚趾。在德国斯图加特动物园的一起事件中，一只雄性倭黑猩猩在与两只雌性打斗时被咬断了阴茎。后来外科医生将其缝合。

“对旁观者来说也很吓人，”他说。“这是让雄性摆正自己位置的高效方式。”

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教授克里斯托弗·克鲁佩尼研究类人猿的认知。他称赞这项研究汇集了大量数据，建立了统计关联。

但他也指出，还需要更多观察，了解倭黑猩猩群体随时间的演变，才能确定联盟的形成是否确实赋予了雌性权力，还是仅仅是她们已拥有权力的结果。

“结合对黑猩猩和其他灵长类动物的相关研究，结盟很可能在几百万年的进化历程中一直是建立和维持权力的重要工具，至少可以追溯到我们与其他类人猿的共同祖先，”他说。

为什么在所有动物中，倭黑猩猩在建立雌性联盟方面如此有效，仍然是个谜。

“我还是感到困惑，”弗鲁特说。她是德国马克斯·普朗克动物行为研究所的教授，也是这篇论文的资深作者。“我们可能永远无法确切得知原因，但这让我看到一丝希望：在我们进化谱系中，与我们最近的亲戚——倭黑猩猩的雌性能够联手，与雄性一同掌握权力。”

以上内容整合自华盛顿邮报和纽约时报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