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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时报:极右翼文化的代表人物开始受不了特朗普

《纽约时报》的观点专栏作家米歇尔·戈德堡,在文章分析了特朗普上台后右翼文化出现的变化。

亚历克斯·卡舒塔的播客《颠覆者》,曾是极端另类右翼网络群体与主流保守主义之间的一个节点。她曾邀请男权倡导者、自称“科学种族主义”的传播者、以及一些新反动派网络人物,如“生鸡蛋民族主义者(Raw Egg Nationalist,一个网络右翼人物,在网上鼓吹一种极端阳刚、“返祖式”的生活方式,包括吃生鸡蛋、反对现代生活方式等等)”,以及共和党极端保守派参议员候选人布雷克·马斯特斯。

MAGA运动的“御用哲人”柯蒂斯·亚尔文也曾两次出现在她的节目中,此人主张用技术君主制取代民主制度。

2022年,卡舒塔曾在与罗恩·德桑蒂斯和马可·鲁比奥同台的国家保守主义会议上发言。

卡舒塔认为传统观点空洞,无法让人满足,于是被一些被称为“异议右翼”的思想家和意见领袖的反主流叙事和神秘思想所吸引。这些人将自由主义现代社会——强调种族与性别平等、全球合作、世俗主义以及有序的民主进程——描述成类似《黑客帝国》的幻觉,是靠意识形态强制维系的假象,而他们自诩手里有带来自由的“红色药丸”。

对居住在罗马尼亚的卡舒塔而言,这种社会图景更真实、更自然,摆脱了现存秩序的虚伪,显然颇具吸引力。她在博客中写道:“世界并不是如它呈现给你的样子,这一想法总是令人着迷。一道边界打开了。”

但在过去几年中,这道“边界”对她而言越来越像是死胡同。最近,她脱离了这个运动。

“氛围再次在变化,”卡舒塔上周在X上写道,“现在右翼整体的智商表现,还不如市场行情。”

卡舒塔并非个例,许多曾经对冒犯主流的右翼思想感到刺激的人,如今正重新思考他们的立场,尤其是在看到特朗普政府将这些思想付诸实践之后。

作家理查德·哈纳尼亚曾说,“比起种族灭绝,更讨厌专属代词”,而他在2023年出版的《觉醒的起源:民权法、美国企业与身份政治的胜利》一书,几乎成了白宫打击“多元、公平与包容”(D.E.I.)政策的蓝图。

但在特朗普新一届任期刚开始不到三个月,他就后悔了自己的投票选择。他告诉记者:“那些反对特朗普的自由派基本上是对的。”

右翼哲学教授、自称“种族现实主义者”的内森·科夫纳斯在X上写道:“世界各地,几乎所有脑子里还有半个脑细胞的人都在看着特朗普(还有普京、尹锡悦等人)的灾难,并得出非常合理的结论,右翼反觉醒政党根本无法有效治理。”

在硅谷反对社会正义理念的运动中,颇具影响力的博客作者斯科特·西斯金德(笔名斯科特·亚历山大),虽然从未支持过特朗普,但上周也在反思,像他这样的“边缘异见中间派”是否为特朗普打开了大门。

他在一篇虚构的苏格拉底式对话中写道:“我们想要的是一个精简、高效、不再扼杀创新和基础设施建设的政府。结果我们得到的是链锯式的解雇、彻底摧毁国家治理能力,而且还以最可能扼杀创新的方式发生,世界上最愚蠢和最糟糕的人得意洋洋地宣称他们解决了‘诈骗’——比如向濒死婴儿提供救命药物的问题。”

现在判断异议右翼内部这些小裂缝意味着什么、是否预示着更大范围的倒戈,还为时尚早。但在我看来,这些迹象表明,并非所有人都能长期归坚持合理化特朗普政府的破坏行为,那确实需要巨大的认知失调。

一些人之所以对“觉醒文化”反应激烈,其中一个原因是他们觉得自己被迫说谎。例如,跨性别女性参与体育赛事的问题之所以成为焦点,不仅是因为人们认为这不公平,更因为他们觉得自己被强迫否认性别差异的存在。

在异议右翼中,“based”是高度赞扬的词,意为“根植于现实”。但从未有过哪个政府像特朗普这样脱离现实、又如此执意要把侮辱性的意识形态谎言强塞给我们。

当自由主义牢牢占据主导地位时,反对者可以把威权主义当作一种先锋的挑衅式思想来看待。但一旦威权主义掌权,表现出来的始终是粗暴与愚蠢。

特朗普的关税政策让一些人濒临崩溃,因为赤裸裸地揭示了这种愚蠢的直接物质代价。新右翼中的颓废犬儒者可以将特朗普关于2020年选举的谎言当作夸张修辞,但面对自己资产缩水、经济前景下滑时,就难以继续淡定。

“这让后果显得真实了起来,”哈纳尼亚在谈到这场贸易战时表示。

早在关税政策实施之前,接受过经济学训练的卡舒塔就已经开始脱离这个曾让她兴奋不已的运动。她最近出现在另一位“异议右翼”脱离者、前保守派意见领袖佩德罗·冈萨雷斯的播客中,两人讨论了他们共同的幻灭。

作为年轻孩子的母亲,卡舒塔曾接受了“传统主妇”关于女性应当以家庭为中心的观念。当她试图独自承担家中所有家务时,几乎被压垮。她逐渐意识到,新右翼的种族主义与厌女情绪虽然经常带着讽刺的笑容表达出来,但其实一点也不好笑。

她说,作为女性,“你必须退后一步,接受别人贬低你的现实。”

尽管她对新右翼的厌恶情绪不断加深,但真正让她彻底转变的,似乎是特朗普的关税政策。她说,当她回顾自己曾经参与的那个圈子时,她发现那里根本没有任何真正关于后自由主义社会的构想——只有姿态、怨恨和气氛。

“而现在,这些气氛撞上了现实,”她说,“最令人震惊的是,所有这些气氛根本经不起推敲。完全不适用于21世纪。一旦付诸实施,只会带来贫困与战争。”

欧文·克里斯托尔曾说,新保守主义者是“被现实打了一拳的自由主义者”。或许我们很快也需要一个类似的词,用来形容那些无法忍受自己一手打造的世界的右翼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