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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经:中国政府能否阻止家门口的大规模诈骗行业?

唐·帕坦是常驻泰国的安全分析人士。他在日经的文章中,分析了针对缅甸大规模诈骗行业的打击能否奏效。

作者 Lerdsuwa  ,CC BY-SA 3.0,https://commons.wikimedia.org/w/index.php?curid=448759

直到最近,每天有两架商业航班从曼谷起飞,载着中国游客抵达美索。这是泰国的一个边境小镇,除了与缅甸的跨境贸易外,并不以其他事物出名。

但一个公开的秘密是,这些中国游客真正的目的地是缅甸边境一侧的赌场、妓院、娱乐综合体、卡拉OK酒吧和无监管的网络赌博场所。

一些中国人,以及非洲人和南亚人,是通过安排好的陆路交通来到这里,然后偷偷越境。他们原以为能找到一份薪水不错的IT工作,却发现自己被关押,被迫替中国诈骗集团打电话,向外国人实施诈骗。

这些运营者专门瞄准讲相同语言的受害者。

根据美国和平研究所的数据,截至2023年底,从缅甸及东南亚大陆其他区域出发的犯罪集团,每年在全球范围内诈骗的资金,保守估计约为640亿美元。

2025年年初,中国划出红线,迫使泰国和缅甸切断对这些边境小镇的燃料、电力和网络供应。中国公安部副部长刘忠义于1月和2月前往泰国和缅甸,确保这些要求被执行。

尽管当地经济从边境那一侧的发展中获益颇丰,泰国仍按要求行动。缅甸也加入了,切断了这些基本资源的供应。原本缅甸的汽油价格更低,如今因被走私回泰国,价格变成泰国这边的四倍。

两个民族武装组织——克伦民主佛教军(DKBA)和克伦民族军(KNA),也称为边境警卫部队(BGF)——是将土地租给这些中国诈骗集团建设综合体的“地主”。他们表示并不知情有任何网络诈骗活动。

这些非法设施在两年前曾面临类似打击,但很快就引入大发电机,并购买了Starlink网络,替代被封锁的泰国手机网络服务。

但这一次,燃料封锁和断电严重影响了边境城镇和村庄的居民,使得当地民众开始反对克伦民兵。这些民兵原本是为了保护克伦族人领土不受缅甸军政府入侵而存在。

在泰国和缅甸的双重压力下,DKBA和KNA/BGF迅速开始清理诈骗组织,希望外界对他们的印象能有所改观。

DKBA首先采取行动,于2月9日发出最后通牒,要求所有中国诈骗中心撤离帕亚通苏,这是该组织在缅甸控制的地区,靠近泰国甘乍那汶里府的三塔山口。

2月12日,DKBA将260名来自多个国家的外国人遣返至泰国的帕帕县,该地位于美索县以南约76公里处。

另有400人,主要是非洲人和南亚人,正在等待被遣返至泰国,但似乎没人将此事当作紧急事件来处理。

泰国不允许他们从缅甸一侧进入,除非他们各自的政府愿意介入并接手遣返程序。中国起初行动较快,截至2月第三周,KNA/BGF已经将1,439名中国人送到泰国一侧,由中方接回。

此后仅有一次航班,是在3月14日,有375名中国人在重兵护送下,从美索飞回中国。

这场行动的大幅收缩是有代价的。克伦民兵控制区内仍有超过7,000名外国人,其中一半以上是中国人。他们日益焦躁,甚至与守卫发生肢体冲突,愤怒情绪高涨。

这种情绪可以理解,因为一旦被交还给中方,他们就不再是“人口贩运受害者”,而是“涉嫌诈骗的罪犯”,被指控骗取中国公民数十亿美元。

中国在公开场合将对这些诈骗中心的打击宣称为成功,但也完全可能被视为只是暂时的干扰,毕竟这些非法产业在过去表现出极强的韧性。

目前还不清楚赌场和娱乐综合体,在缅甸和泰国的持续压力下还能支撑多久。但考虑到遣返工作在后勤上的混乱,以及一旦回国诈骗集团头目可能面临的不确定命运,人们有充分理由相信,这7,000名外国人最终可能还是会继续原来的工作——继续在全球范围内进行诈骗(即使是违背他们意愿的)。

目前,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克伦边防军/克伦民族军(KNA/BGF)的领导人齐特·图上。他在2020年之后逐渐将克伦边防军纳入缅甸军方指挥体系,并很快在缅甸妙瓦底向中国犯罪集团及诈骗分子敞开大门,赌场和娱乐综合体随之进驻。

疫情期间,为了维持这些场所的资金流,诈骗电话中心也随之迁入。

2024年初,在中缅边境果敢地区的类似设施于2023年末被摧毁之后,齐特·图开始与缅甸军政府保持距离。他采用了“克伦民族军”的名称,但在与缅甸政府打交道时仍然沿用BGF的称呼。

目前BGF/KNA处境艰难,但没人认为他们就此出局。泰国原计划对齐特·图及其两名高级副手发布逮捕令,但在某种不明力量介入后临时作罢,这表明这个军阀在泰国依然有不小的影响力。

事实上,这些军阀最擅长的就是求生之道。

2024年4月,克伦民族联盟(KNU)在妙瓦底发动攻势时,缅甸军方被困在靠近泰国的一座桥附近。当时,BGF/KNA控制了整座城市,并维持残余缅甸士兵的生存,阻止KNU取得彻底胜利。

与此同时,齐特·图还协助KNU接收了一支缅甸军队的投降。而当缅甸军方威胁要摧毁那些给齐特·图提供大量资金的中资企业时,他退让了,并允许政府军重新控制妙瓦底,条件是这些赌场综合体不得受损。

泰国官员表示,考虑到军事行动将带来的财政、人力和安全成本,没有人希望对KNA/BGF采取武力方案。

眼下的难题是,如何说服齐特·图在不爆发冲突的前提下,亲手结束自己的“摇钱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