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盛顿邮报的特写，报道了一个投票给特朗普的选民命运被改变的故事。

赖利·库珀工作了九个小时后，坐在沙发上长出一口气。她在美国森林局工作，身上仍然沾着用于标记树木的蓝色油漆，供当地伐木工人参考。就在这时，她收到了一条短信。

“我不想带来坏消息，”她的工会领导写道。

那是二月的第二个星期四，一场针对联邦雇员的白宫大裁员正在全国范围内展开。但对于身处密歇根州乡村的库珀来说，这些新闻似乎很遥远。她觉得自己每年约4万美元的薪水，不会受到特朗普和马斯克主导的削减成本运动的影响。

更重要的是，成为母亲才是她最关心的事情。24岁的库珀和她的丈夫正在努力要孩子，但医生说试管婴儿可能是他们最好的机会。

特朗普曾承诺让这项治疗免费。这是她在投票站时最在意的事情。

但现在，她盯着手机，得知森林局的试用期雇员是特朗普政府下一批裁员的目标。她的工会领导告诉她，她很可能就是其中之一。

她的眼睛湿润了。

她知道这不是针对她个人的决定。每天都有新的裁员传闻，而她去年秋天的绩效评估给了她“完全成功”的评分——这是最高评级。

她提醒自己，她已经做对了一切：大学毕业时的平均绩点（GPA）是3.5，攻读林业硕士学位的第一个学期成绩是4.0，从当地收容所救了两只狗和两只猫，选择了一个在她得知自己患有子宫内膜异位症（这可能导致不孕）时，在浴室地板上抱住她、对她说“没关系，还有其他方式成为父母”的男人。

她想到几天前在脸书上看到的帖子。

她的祖母发文：“今天是2月3日，我们正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进。”

她高中一位老师写道：“任何害怕透明度的政府雇员都是罪犯！”

库珀知道，身边的人是出于好意，但她希望自己的未来和他们不同。她从小看着家人挣扎，母亲失去了一份又一份工作。她距离硕士学位只差几个月，距离一份能让薪水几乎翻倍的晋升也不远。

她想，如果能挣到5万到6万美元一年，她或许可以搬到几个县外，去有更好学校的地方买房。

但现在，她和丈夫住在鲍德温一个大约1000人的小村庄。这里的高中跑道是开裂的水泥，长满了杂草。

他们买下这栋房子，因为它便宜，不到15万美元，而且离家人近，方便帮忙照看孩子。

开车三分钟就能经过鲍德温的邮局、酒吧和保龄球馆——这家保龄球馆还供应煎饼和煎蛋卷早餐。

根据最新的美国社区调查（American Community Survey）数据，镇里的家庭中位收入约为2.3万美元，是密歇根州最贫困的地区之一。

冬天，当地人坐在用丙烷加热器取暖的小屋里冰钓，或者骑雪地摩托去酒吧。夏天，他们甚至会开割草机去加油站，不过库珀说她绝不会那样做。

鲍德温的大多数人喜欢特朗普。在莱克县（Lake County，包括鲍德温）超过62%的选民在2020年和去年11月投票给了他。但这里的人们不太谈论政治，至少在最近之前，政治似乎与日常生活无关。

但现在，政治来到了她的客厅。她转向丈夫，泪流满面地说：“我可能要被解雇了。”

被解雇意味着她将失去健康保险，包括作为联邦雇员福利的12周带薪产假。也意味着那个她期待已久的晋升会消失，难以为想要的孩子做好准备。

她开始怀疑，特朗普是否会食言，不再让试管婴儿免费，即使他兑现承诺，这对她还有意义吗？

她的丈夫坐在她身旁，握住她的手，还在消化这个消息。他们一直在数着日子：16天后，他们可以再试一次；28天后，她可以做下一次测试。

16岁时，库珀遭遇性侵，她发誓自己再也不会毫无准备。但现在，她发现自己再次被“背叛”——她的身体不听使唤，她的家人支持解雇像她这样的联邦雇员，而最让她痛苦的，是她自己。

她不愿回想三个月前发生的事，但她的思绪还是回到了那一天。在鲍德温的市政厅投票站，她填写了选票上的每一项，然后停在了“总统”选项上。她盯着那张选票看了15分钟。

她不想投票给特朗普。她讨厌他对女性的言论，也讨厌他对女性的态度。她的家人总说，那些指控特朗普性侵的女性要么是在撒谎，要么是活该。

她听着他们的话，选择隐瞒自己的经历，害怕他们也会这么看待她。

2020年，她第一次参加总统大选投票，投给了拜登。但这次，她觉得生活比当时更复杂。房贷太贵，杂货账单接近400美元，一次试管婴儿治疗的费用，可能超过她家庭年收入的10%。

特朗普在离她家一个半小时车程的竞选集会上承诺，让试管婴儿免费。她在TikTok上看到这段视频，并相信了他。

她也相信了他的话，认为“2025计划”（Project 2025）——一个由保守派制定的政府改革蓝图，其中包括大规模裁员联邦雇员，不是他的计划。

于是，她在特朗普的名字旁边填上了选票，想着自己未来的女儿。她打算给她取名夏洛特。

收到短信后的日子飞快地过去了。来自地区护林员的电话，告诉她收拾东西；一个装着打印出的绩效评估、树木识别书籍和一张去年秋天在柳树下结婚的相框照片的纸箱；一条来自同事的短信，他本想去她的办公桌补充糖果罐里的糖果，却发现她和糖果罐都不在了。

四天后，库珀躺在床上，和丈夫一起看手机上的新闻。

白宫发布了一个新的行政命令，旨在扩大试管婴儿的可及性。她读了白宫的政策说明，上面写着特朗普要求提出降低试管婴儿费用的政策建议。

但这依然不是免费的，而她已经失去了工作，也失去了计划。

“为美国家庭兑现承诺。”白宫的声明写道。

“这都是胡说八道。”她心想，然后放下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