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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写:斯里兰卡人寄希望于左翼反建制政党,带领国家摆脱贫困和冲突

日经新闻报道说,斯里兰卡全国人民力量(NPP)在大选中获得空前胜利,因为人们希望这个党能带领国家超越分裂和纷争,缓解经济和种族紧张局势。

11月21日,斯里兰卡议会中弥漫着一股新气息。这一天不仅是上一周大选后议会首次开会的日子,更因为议会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新面貌。在这座充满藏红花色和棕色调的议会大厅中,225个席位中竟有创纪录的175个席位,由首次当选的议员占据。

这些新议员中绝大多数来自反建制、左倾的全国人民力量党(NPP)。这个党在此次选举中取得历史性胜利,赢得159个席位,而上一届议会中他们仅有3席。

这些新人涵盖各行各业,包括学者、医生、律师、小企业主、运动员和艺术家,年龄从30多岁到60多岁不等。

从商业首都科伦坡到岛屿北端的泰米尔民族主义重镇贾夫纳,这个拥有2200万人口的国家的选民表示,NPP的许多候选人在选举前对选民来说几乎是陌生的。

选民真正投票支持的是NPP的领袖阿努拉·库马拉·迪萨纳亚克。这位富有魅力的演说家在9月当选斯里兰卡总统时,就引起了全亚洲的关注。

迪萨纳亚克和NPP不仅推翻了自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来一直控制斯里兰卡议会的执政联盟,也是斯里兰卡在比例代表制选举制度下,首次有单一政党获得三分之二多数席位。

这一胜利的规模与外界对新政府的期待同样巨大。

选民寄望NPP能够兑现竞选承诺,包括打击腐败、改善遭受重创的经济以及恢复种族和平。同时,这届全无执政经验的新政府还需谨慎遵守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设定的条件,以渡过其前任拉尼尔·维克勒马辛哈争取到的近30亿美元纾困计划。

这一计划是在斯里兰卡2022年现代史上最严重的经济危机之后签署的。

“我们没想到能在贾夫纳地区赢得这么大的胜利……是的,这是历史性的,”34岁的工会主义者卡鲁纳纳坦·伊兰库马兰微笑着说道。他刚刚当选议会议员,坐在马克思、恩格斯和列宁的黑白照片下,那是反映了全国人民力量党(NPP)的历史渊源。

“人们请我们喝茶,并询问阿努拉(迪萨纳亚克)的事情,因为大家喜欢他在赢得总统选举后提出的改善国家计划,”伊兰库马兰说道。他是贾夫纳地区NPP三位当选议员之一,这标志着来自非泰米尔南部的主流政党在地区的历史性突破。

贾夫纳的这种情绪并非个例。

分析人士认为,这反映了11月大选的结果。选民放弃了对传统政党的忠诚,转而支持这些政治局外人。

然而,在短暂的蜜月期之后,预计压力将逐渐加大。56岁的迪萨纳亚克从极端贫困中崛起至总统职位的个人经历,以及他在竞选中的风格和实质性政策,是吸引选民支持NPP的主要原因。

对他总统任期的早期评估可能会在12月中旬出现,当时投资者将对一项提议作出反应,即用新债务减免方案置换125亿美元的美元债券。

这项交易可能解决斯里兰卡自2022年上半年以来首次主权违约的问题。

经济学家表示,尽管斯里兰卡的经济复苏仍需时日,但前景正在好转。Capital Economics高级亚洲经济学家加雷斯·莱瑟指出,“尽管经济正从2022年的债务违约和政治危机中反弹,但GDP水平仍比COVID-19前的峰值低约15%,表明经济仍有大量闲置产能,通胀在可预见的未来可能会保持低位。”

11月27日,斯里兰卡央行下调了利率。Capital Economics预计,由于通缩压力持续,将出现一轮进一步降息的周期。

布鲁塞尔国际危机组织斯里兰卡问题高级顾问阿兰·基南表示,“现在球在NPP手中……政治空间已经为他们腾出来了,没有失败的借口。这增加了他们在实现种族和平及其他政策上的压力……迪萨纳亚克在两次竞选中都明确表示,他将成为一个团结者,比以往任何政府都更好地将国家的多数群体和少数族裔结合起来。”

迪萨纳亚克迅速行动,提出将NPP的议会多数,转化为解决斯里兰卡主要政治问题的契机——这是长期困扰国家的问题,即多数僧伽罗佛教社区与少数泰米尔人和穆斯林之间的种族关系。

这些问题曾引发1983年至2009年的内战,根据联合国估计,内战造成超过10万人死亡。

“我们可以有不同的政治理念,但我还负责任地说一句:我们绝不会再次屈服于种族主义政治,”迪萨纳亚克在11月21日新议会开幕演讲中说道。“此次选举表明,现在已经创造了一个非常强大的机会来建立国家团结。”

迪萨纳亚克已经向贾夫纳的泰米尔社区伸出了橄榄枝。在内战结束15年后的今天,当地一些偏远地区仍然有大量国家军事力量驻扎。无视部分人士的警告,总统决定重新开放一条自内战以来一直关闭的道路,拆除了一个重要的军事检查站,并下令关闭一座军事营地,将土地归还给泰米尔人。

“全国人民力量党的强大授权,赋予了他们履行承诺的道义和政治力量,”贾夫纳大学统计与数学系高级讲师森加拉皮莱·阿里瓦扎汉说。“这最终是唯一能够以和解方式采取强有力行动的全国性政党。”

与此同时,缩小规模的内阁以及“科学的部长任命方式”,成为政府履行竞选承诺的早期迹象,科伦坡智库Advocata研究所主席穆尔塔扎·贾费尔吉表示。

“与依赖表演的前几任总统不同,迪萨纳亚克显得非常真诚,因此即便只是愿景清单,人们也愿意倾听他对治理的宣言。”

迪萨纳亚克政府的一个重大利好是,11月23日访问斯里兰卡的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团队批准释放新一批3.33亿美元的纾困资金,使2023年初以来的总资金达到13亿美元。

IMF对全国人民力量党政府表达信心,结束了外界对这个左倾政党是否会遵守IMF条件,以稳定经济并实现可持续债务目标的猜测。

IMF的稳定建议包括严格的紧缩措施、改革亏损的国有企业,以及提高税收以满足收入目标,从而帮助实现明年GDP的2.3%初级盈余目标。

迪萨纳亚克与IMF的合作,显示出他在左翼意识形态之上倾向务实的姿态。

“我们对这届政府追求改革的承诺感到安心,”IMF高级任务负责人彼得·布鲁尔在结束对斯里兰卡的访问时对记者表示。“政府已同意在计划的框架内行动。”

斯里兰卡经济学家预计,全国人民力量党将利用授权,在经济政策上从左翼意识形态转向中左甚至中右,以维持其最大的选民基础——中产阶级的支持。

“全国人民力量党决定在制定经济政策时,采取中左有时甚至中右的立场,因为他们掌握了议会中的人数优势,并能控制叙事,”科伦坡大学经济学家乌梅什·莫拉穆达利说道。“他们不会偏离IMF的计划,也不会将斯里兰卡再次推向类似2022年的危机,因为那将再次激怒中产阶级。”

总理哈里尼·阿马拉苏里耶是一位社会学学者,拥有爱丁堡大学的博士学位,由迪萨纳亚克选任,领导在全国人民力量党占多数的立法机构中组建政府。

她坦言,面对经济困境,她的政党已经充分认识到公众情绪的重要性。

“经济不满是最大的挑战,”她在科伦坡郊区一个投票站投票后接受采访时说。“我们继承的是一个破碎的体系。”

在贾夫纳,全国人民力量党的热潮让像德瓦拉吉·卡皮拉·玛雅这样的选民充满希望。

玛雅现年30岁,她的父亲在她出生那年去世。当时他是一名渔夫,在海上作业时卷入泰米尔叛军与政府军的交火中不幸身亡。

然而,战后,她抛开了这段痛苦的过去,与一名士兵结婚。

当迪萨纳亚克带领全国人民力量党团队在贾夫纳进行最后一次竞选集会时,玛雅挤过拥挤的人群,来到高耸的圣安东尼教堂下的广场前,握住了总统的手。

“他在两次胜利后对我们来说就像英雄一样,”玛雅确认自己投票支持全国人民力量党,并说道。“他已经证明斯里兰卡正处于超越分裂的时刻……而他现在拥有让这种团结成为永久现实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