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大多数人而言,2020年是糟糕的一年,但在科技领域,一些人发了大财,彼得·蒂尔就是其中一个。彭博亿万富翁指数显示,截至12月22日,这位投资人的财富在今年暴增了113%,超过70亿美元。
尽管和那些身家动辄百亿甚至千亿的企业家相比,这一数字并不算巨大,但纵观彼得蒂尔的投资史,你不得不惊叹于他预见趋势的能力:Palantir、Airbnb、AbCellera、Wish、Luminar、Affirm,这些在今年频登媒体头条的公司们,背后都有彼得·蒂尔的身影。
蒂尔更是一个偶显矛盾的综合体:
他是德国移民的后代,拥有新西兰和美国双重国籍;
他做过衍生品交易员和律师,是斯坦福大学的高材生,却宣扬高等教育无用,让年轻人不要上大学直接来创业;
他宣扬自由主义,认为人们需要一种不受政府管制的付款方式,同时又是特朗普的公开支持者,为自己同性恋和共和党人的双重身份而骄傲;
脸书曾经是他最成功的一笔投资,也是“损失”最大的一笔投资;
他可以为了“个人隐私”花十年组建一支律师团队来整垮八卦媒体,但他创办的帕兰蒂尔(Palantir)却又正是靠窥探民众隐私来帮助政府达到目的。
预见趋势的天才
蒂尔一直非常善于押注大趋势。他在1999年创立了数字支付公司PayPal,是脸书最早的外部投资人,在2016年美国大选时就公开支持特朗普,但这些都只是一小部分: LinkedIn、Zynga、SpaceX、Spotify,这些公司的投资人名单里都有蒂尔,几乎在每一个领域,他都能提早踩准、精准布局。
疫情期间,他在2004年创办的数据挖掘公司帕兰蒂尔拿下了包括帮助政府企业抗击新冠病毒在内的逾100个合同。今年9月帕兰蒂尔上市的时候,市值从157亿美元飙升到490亿美元。尽管在移民隐私等方面备受争议,美国政府依然在用这家公司的技术来分发疫苗、协调供应链。
而在今年科技企业的IPO狂潮中,蒂尔同样收获了巨额回报。他的风险投资公司创始人基金是多家上市公司的投资者,包括短租平台Airbnb、软件公司Asana、电商Wish的母公司ContextLogic、抗击新冠病毒的生物技术公司AbCellera,以及推迟IPO至明年的贷款平台Affirm。
尽管Wish在上市首日就破发,市值如今已跌到了130亿美元以下,但由于创始人基金在2014年就早先投资了这家公司,当时的估值只是2.7亿美元,Wish对蒂尔来说还是一项非常成功的投资。
特殊目的收购公司(SPAC,也叫空头支票公司,上市的时候没有具体业务,然后找到有具体业务的公司收购或者合并)也是今年在华尔街备受瞩目的交易方式,今年通过SPAC的融资达到了600亿美元,超过了过去十年的总和。而其中一个典型代表就是蒂尔投资的激光雷达公司Luminar。
这家公司的创始人奥斯汀·罗素是Thiel Fellow项目的成员,蒂尔想通过这一项目鼓励年轻人不上大学直接创办公司。这次通过SPAC上市使得罗素在25岁就成为了世界上最年轻的、白手起家的亿万富翁,也让蒂尔创办的这一项目更为让人信服。
今年九月,蒂尔还和李嘉诚之子李泽楷合作成立了SPAC公司Bridgetown,并正考虑和印尼电商巨头PT Tokopedia合并。
他的一些个人决定甚至都有先见之明。
2018年他就选择离开硅谷,前往阳光明媚的洛杉矶,他认为湾区的租金税收过于高昂,而基础设施又很糟糕。而最近,硅谷大佬也纷纷逃离硅谷,包括创始人基金合伙人基思·拉比斯、帕兰蒂尔联合创始人乔·朗斯代尔、甲骨文首席技术官拉里·埃利森、以及特斯拉首席执行官埃隆·马斯克。
背离硅谷
蒂尔曾被称为“硅谷怪咖”,因其种种言行和崇尚自由主义的“硅谷精神”并非协调一致。
他是PayPal的联合创始人,因为人们需要一种方便、安全、不受政府管制的付款方式。他认为,这是一个创新匮乏的、令人窒息的世界,充满了政治和那些误入歧途的所谓精英。
他抨击美国的大学教育,称那些硅谷的人被洗脑成为了民主党人和全球化精英,而美国已成了绝对政治正确文化下的独裁国家。他还建议FBI对谷歌发起调查,原因是谷歌拒绝和美国军方合作,但和中国交往密切。他力求平衡美国贸易赤字,对中国加大关税。
他同时是科技行业中罕见的特朗普的公开支持者,为特朗普在2016年的大选捐款,还加入了特朗普的过渡团队。不过,在这次连任竞选中,蒂尔并未积极支持特朗普,在特朗普被击败的消息传出之后,帕兰蒂尔的股票仍在上涨。
实际上,围绕帕兰蒂尔这家神秘“影子公司”的争议从未消失。
它的名字源于《指环王》中索伦的全知水晶球。
在帮助大型组织分析大数据的同时,也备受侵犯个人隐私的争议:它是锁定911事件主谋本·拉登的重要工具,曾通过分析40年的海量数据一举揭露了纳斯达克前主席伯尼·麦道夫的庞氏骗局,也被传是破坏维基解密计划的始作俑者。
在2016年特朗普赢得总统选举后,帕兰蒂尔似乎始终和特朗普牵扯在一起,被人视为是政府窥探民众隐私的爪牙。
包括媒体、美国公民自由联盟、民权人士在内,指责其为特朗普治下的美国移民和海关执法局工作,剥夺移民隐私权。
今年早些时候,帕兰蒂尔将总部从帕罗奥托搬到了科罗拉多州的丹佛。其首席执行官亚历克斯·卡普抱怨,湾区的自由主义是一种“单一文化”,似乎在告诉这些抗议者们,帕兰蒂尔根本不在乎为移民和海关执法局工作而引发争议。
目前,帕兰蒂尔最大的客户是美国陆军。而还在2016年的时候,帕兰蒂尔起诉了美国陆军,迫使其使用自己的情报软件,并在2018年赢得诉讼、拿下巨额合同。
近年来,帕兰蒂尔又与华盛顿的十几家机构建立密切联系。
今年7月,特朗普突然宣布,美国医院需要绕过美国疾病控制和预防中心(CDC),直接把数据报告给美国卫生和公众服务部防护系统(HHS),而HHS正是帕兰蒂尔开发的新平台,这个平台将成为疫情等医疗信息的唯一来源,普通民众不能访问。
另一个为人指摘的点是,在今年上市之前的两三个月内,帕兰蒂尔才引入第一位女性进入董事会。
外界曾有评论认为,蒂尔一系列不同于常人的“叛逆”行为,源于其对法国哲学家勒内·吉拉尔的信奉。吉拉尔的欲望模仿理论认为,个体和社会行为都服从着对欲望的模仿。
蒂尔在他的畅销书《从0到1》中写道,要有意识地克制人类天然的、对模仿的欲望,不要成为那个从众的“0”,而要成为那个逆向的、可以收割垄断利润的“1”。
蒂尔本人曾表示,投资脸书的灵感,也是来源于吉拉尔的模仿理论。
站队特朗普,似乎也可以用这一哲学思想来解释。外界分析称,2016年蒂尔选择支持特朗普,实际上是抓住了一个从0到1的机会——支持希拉里的人太多,而支持特朗普的精英太少,作为精英支持希拉里可以换回的收益,远远比不上支持特朗普的收益来得大,而蒂尔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只是一点点的尴尬而已。
好奇心的代价
作家赖安·霍兰德在《阴谋:彼得·蒂尔、摔跤手霍根、高克传媒和阴谋诡计》一书中写道, “我认为彼得的真正动机是出于某种好奇心,就像在棋盘上四处游走一样。”
也就是说,蒂尔并未将财富作为首要动机。
他最成功的一个投资却未完全兑现。他在2004年就给扎克伯格投资了50万美元,却在2009年出售了一半的股份。在脸书2012年上市时,蒂尔持有的预发行股份为2.5%,价值17亿美元,如果当年他没有把大部分股份卖出,如今这些股份将值123亿美元。
他本人在脸书上市当年就停用了脸书,推特账号也只有《从0到1》这本书的介绍。
在将PayPal卖给eBay的当年,蒂尔又用自己的钱(约1000万美元)创立了对冲基金Clarium资本,想要从全球事件引起的市场波动中获利,这与他一贯逆势而为的世界观一致。
一开始他的几个预测都对了,包括石油成本上涨、美国住房市场崩溃,Clarium的发展势头不错,基金在2008年中达到顶峰,管理着72亿美元。
但随着经济复苏、石油暴跌,基金的收益率直线下跌,到2010年已经连续三年亏损。尽管蒂尔的大部分看涨期权是正确的,但时机却出了问题,Clarium的资产急剧下跌,蒂尔不得不将这一基金最终转为他个人的投资工具。
“他总是想在智力上证明自己是对的,而失败正源于此,”《对冲基金见解》的西蒙·克尔认为,蒂尔在这方面有点自大,他的宏观经济框架和概念都是正确的,但是对于市场而言并不是这样。
但他并未就此放弃金融领域。之后,他又给Mithril资本投了1亿美元,这家投资公司由Clairum的前员工创立,近期诉讼纷争不断。
蒂尔还投资创立了非营利组织Seasteading Institute,想要创造一个政治自治的人造浮岛,同时还把钱捐给一个研究延长人类寿命的基金会。出于对这个世界未来的悲观,他还在新西兰买下了一处用以躲避末日的房产。
他还创立了Thiel Fellowship项目,给那些年轻人每人10万美元,跳过上大学,鼓励他们把精力集中在“创造新事物”上。
2012 年,八卦媒体高克传媒(Gawker)将职业摔跤手浩克·霍根(Hulk Hogan) 的性爱视频发布在网站上,后者随即将之告上法庭。到2016年,高克传媒被判赔偿1.4亿美元,创始人直接破产。
这背后,就是蒂尔。
诉讼中,霍根的律师团队出乎意料地禁止高克的保险公司为其支付诉讼费和赔偿,这一举动无疑是要让该媒体破产——实际上,蒂尔为霍根支付了1000万美元的诉讼费,支持他禁止高克的保险公司支付。
但蒂尔这么做或许也并非为了高克。早在2007年,这家八卦媒体就在蒂尔的反对下宣布他“出柜”。自那以后,蒂尔就组建了一个律师团队,去寻找这家八卦媒体的受害者,想办法帮助他们对其发起诉讼,目的就是要让它破产。
“你可能无法赞成这些做法,但很难不尊重其风格的大胆,” 霍兰德在他的书里这样评价蒂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