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日报的深度报道说,研究人员正试图弄清楚是什么让更多的年轻人得癌症,以及如何识别那些高危人群。
去年 6 月,梅琳·基恩(Meilin Keen)正在复习律师资格考试,并准备搬到纽约市居住,这时她开始吐血。几天后,27 岁的基恩得知自己患上了胃癌。
她推迟了律师资格考试。化疗造成的脑部迷糊让她难以从事法律工作。12 月,外科医生切除了胃。基恩正在接受这一切对她的饮食、健康,甚至约会生活的影响。
“这是一个有趣的开场白,我没有胃了,”她说。
癌症正在侵袭美国和全球越来越多的年轻人,这让医生们感到困惑。美国联邦数据显示,2019年美国50岁以下人群的诊断率,上升到每10万人107.8例,比2000年的95.6例上升了12.8%。
去年,《BMJ Oncology》上的一项研究报告称,全球 50 岁以下人群的癌症发病率急剧上升,其中北美、澳大利亚和西欧的发病率最高。
医生们正在争分夺秒地研究这是为什么,以及如何识别高风险的年轻人。他们怀疑,我们生活方式的改变,运动量减少、加工食品增多、新毒素增多,提高了年轻一代的患病风险。
“病人越来越年轻,”纽约纪念斯隆-凯特琳癌症中心(基恩曾在这个中心接受治疗)的早发胃肠癌病人项目联合主任安德烈娅·切尔切克博士说。”很可能是环境发生了某种变化,不管是食物中的某种物质、药物中的某种物质,还是我们尚未发现的某种物质”。
2020 年,43 岁的演员查德维克·博斯曼(Chadwick Boseman,黑豹的饰演者)死于结肠癌,引起了公众对 50 岁以下人群结肠直肠癌发病率上升的关注。
人们很快意识到,这一危机已延伸到其他一些癌症,包括胰腺癌、阑尾癌、胃癌和子宫癌。
波士顿 Dana-Farber 癌症研究所的癌症流行病学家蒂莫西·雷贝克 说:”肠癌是煤矿中的金丝雀。”
自 1991 年以来,美国癌症死亡率下降了三分之一,这要归功于吸烟率的下降和治疗手段的改进。为及早发现癌症(包括乳腺癌)而进行的筛查也起到了帮助作用。
尽管癌症在老年人中的发病率仍然远高于年轻人,但早发性癌症的增加有可能阻碍癌症的进展。2019 年,每五名新结肠直肠癌患者中,就有一名年龄在 55 岁以下,自 1995 年以来几乎翻了一番。
这些年轻患者往往在晚期才被确诊。65 岁以上患者的结直肠癌死亡率正在下降,但 50 岁以下患者的死亡率却在上升。
宾夕法尼亚州 Grand View Health 癌症项目医疗总监莫妮卡·加里博士说:”我们看到越来越多的年轻病人,不符合癌症是一种老龄化疾病的传统观念。”
基恩从高中开始就饱受胃灼热和胃酸倒流之苦。在准备律师资格考试期间,她连续几个月服用抗酸药片。她食欲不振。当她吐血时,她以为自己喝了太多的咖啡。
当她开始眼前发白并感觉自己可能会晕倒时,去了急诊室。在医院里,医生稳定了她的病情,并进行了检查,以找出问题所在。当一位医生建议说致癌细菌可能是罪魁祸首时,基恩惊讶得差点笑出声来。
基恩说:”在我得癌症之前,我并没有对癌症有太多的想法。这扰乱了你对自己的认知”。
并非所有癌症在年轻人中都呈上升趋势。研究表明,乳腺癌是美国 50 岁以下人群中最常见的癌症,但其发病率也有所上升,而像基恩这样的胃肠道癌症发病率上升最快。
为了尽早发现更多病例,医疗团体已将乳腺癌筛查的建议年龄降至 40 岁,将大肠癌筛查的建议年龄降至 45 岁。一些在晚期确诊的患者仍然太年轻,不建议进行此类筛查。
医生们急切地想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人们患癌风险更高。丹娜-法伯癌症中心的金米·吴(Kimmie Ng) 医生说:”如果我们现在还不明白是什么原因,那么又有整整一代人要面对这个问题了。”
吴医生是第一批调查结直肠癌病例上升这一令人担忧的现象的肿瘤学家,在过去十年中,她在自己的病人身上看到了这一现象。帕特里克·博雷加德是其中之一,他是一名海军陆战队员,2017 年被诊断出患有结直肠癌,时年 29 岁。一次剧烈的胃痛,让他在度完蜜月两周后就被送进了急诊室。
博雷加德和妻子阿曼达·博雷加德在治疗期间生下了一个儿子。两个月后,博雷加德于 2020 年去世。去年,阿曼达通过体外受精生下了他们的第二个儿子。
儿子们的很多事情都让她想起了自己的丈夫,包括他们对万圣节和 “圣诞夜惊魂 “的热爱。
她说:”他会是一个了不起的、亲力亲为的父亲。”
研究表明,自 20 世纪 50 年代以来,每一代人在年轻时罹患某些癌症的风险都在增加。其中一项研究发现,与 1950 年前后出生的人相比,20 世纪 90 年代出生的人罹患早发结肠癌的风险增加了一倍,罹患直肠癌的风险增加了四倍。
研究作者、美国癌症协会高级副总裁艾哈迈德·杰迈勒说:”我们必须找出原因。否则,我们在过去50年中取得的进步可能会停滞或逆转”。
癌症始于基因突变,这种突变会刺激细胞不受控制地繁殖、扩散并形成肿瘤。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基因突变会逐渐增多,因此癌症风险也会随之增加。不过,对于更多的年轻人来说,某种东西正在提早触发一连串的细胞混乱。
研究人员正在仔细研究可能的原因,从缺乏运动到塑料微粒,不一而足。肿瘤学家发现,长时间坐在电视机前的女性,在年轻时罹患结直肠癌的风险更大。高中时喝含糖饮料也与高风险有关。
即使是剖腹产,似乎也与另一组妇女早期患结直肠癌的风险较高有关。
其他关于早期结直肠癌的研究也表明,油炸食品和高度加工食品与结直肠癌有关,而含有纤维、水果和蔬菜的饮食则可能降低患癌风险。包括大肠癌、乳腺癌和胰腺癌在内的癌症都与肥胖有关,研究支持超重与某些早发癌症之间存在联系。
但医生们说,肥胖和生活方式,并不能完全解释前来就诊者的困境。休斯顿德克萨斯大学 MD 安德森癌症中心的结直肠癌外科医生南希·尤( Y. Nancy You)博士说:”很多年轻患者都非常健康。”
十多年前,尤医生在癌症中心接诊的第一位病人 48 岁。他患有遗传性疾病,解释了为什么他这么年轻就患上了癌症。之后,一位37 岁的病人正在参加铁人三项比赛。
第三位病人才 40 岁,是没有保险的单身母亲,她曾因直肠出血到急诊室就诊三次,来到尤医生的办公室时,直肠癌已经扩散到肝脏。
尤和她的同事,研究了直肠癌患者组织样本中的细菌和其他微生物,发现了不同年龄段的差异。她说,饮食、抗生素的使用或其他因素导致的消化道微生物构成的变化,可能会引发炎症并增加癌症风险。
一些医生怀疑,致癌接触可能始于患者的童年时期,而这是很难追溯的。与 20 世纪吸烟导致肺癌死亡率上升的情况不同,医生们怀疑目前的趋势并不是由单一致癌物质造成的。
一些人担心,年轻人患癌风险的上升预示着更深层次的问题。犹他大学亨茨曼癌症研究所首席临床官萨钦·阿普特博士说:”我们是不是越来越不健康了?”
纳什维尔范德比尔特-英格拉姆癌症中心研究人员,正在招募美国阑尾癌患者提供唾液和肿瘤样本,以进一步了解这种罕见疾病。
其他癌症中心正在对患者群体进行长期跟踪。纪念斯隆-凯特琳癌症中心的医生们正在收集肿瘤样本,并向年轻患者询问从酒精到焦虑药物等可能存在的风险。
他们还在调查患者的出身:你出生时父母多大?你是母乳喂养的吗?
基恩出生在中国,两岁时被收养,父母在爱荷华把她抚养长大。她的癌症与幽门螺杆菌有关,这是一种导致溃疡的细菌。基恩怀疑她是在中国的孤儿院感染上幽门螺杆菌的,因为那里的感染率更高。
6 月确诊后,基恩开始注射激素,以提高化疗后怀孕的几率。但注射费用昂贵,而且让人筋疲力尽,基恩并不确定自己是否想要孩子。
几周后,她停止了注射。
现在她和自己的猫 Pudge 搬到了曼哈顿靠近癌症中心的公寓,并参加了癌症互助小组。
化疗期间,基恩的体重增加了,黑色长发也脱落了。当头发开始脱落时,朋友们挤满了她的公寓帮她剪发。后来,基恩独自一人去把残留的头发剪掉,在发廊的椅子上哭了起来。
她说:”那感觉就像我失去了自己的一部分。”
12 月的一个周六晚上在布鲁克林一家她最喜欢的中餐馆,基恩与法学院的朋友们见面,她在帽子下戴了假发。
她想吃一顿丰盛的大餐,庆祝她的胃将被切除。他们是家庭式用餐。基恩知道每个人都喜欢吃什么菜,点了几份,还带头猜了一轮账单。
对于一群 20 多岁的纽约年轻人来说,这可能是一个典型的周六之夜。
几天后,基恩和父母在黎明前跋涉到斯隆-凯特琳纪念医院,准备在早上 5:30 进行手术。几小时后,她在病床上醒来,腹部缝了一针,疼痛难忍。
她的胃不见了,但她的癌症也不见了。基恩将每隔几个月接受一次扫描和血液化验,以确保癌症没有复发。
外科医生将她的食道与小肠缝合在一起,小肠吸收了大部分营养。术后第一周,她感觉食物卡在喉咙里。她学会了慢慢进食,暂时避免吃面包、肉和糖。
她说:”我吃了一整袋软糖,付出了代价。”
基恩又开始去餐馆吃饭了,但主要以开胃菜为主,她还开始步行锻炼,并重新下载了约会应用程序。基恩把她的诊断结果写进了个人简介。一些回复让她哭了。她的配对对象比她患癌症前更友善。
她已经约会了几次。
基恩曾担心她的诊断会耽误她的生活,确实如此。但她说,这也重新调整了自己的生活: “我更用心了”。
基恩的头发重新长了出来,计划今年七月参加律师资格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