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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勒·斯威夫特为什么这样红

今年时代周刊的封面人物是泰勒·斯威夫特,按照惯例,时代周刊为这些红极一时的巨星做了专访,在这篇万字长文中,既有作者对斯威夫特的旁观,也有斯威夫特本人透露的一些有趣的细节,和她对人生成败的看法。


泰勒·斯威夫特正在给我讲故事。

当斯威夫特给你讲故事时,你会认真听,因为你知道这一定是个好故事,不仅因为她拥有非凡的人生,还因为她是一个极棒的叙述者。

这个故事讲的是她一次心碎的经历,虽然不是你想象的那种。

她说那年自己 17 岁,预订了人生中迄今为止最大的一次机会,为乡村巨星肯尼·切斯尼(注,结尾又提到了他)的巡回演出担任开场嘉宾,这是她梦寐以求的机会。

“这将改变我的职业生涯,”她回忆道。”当时太激动了。 “

但几周后,斯威夫特回到家,发现母亲安德烈娅坐在家门前的台阶上。

“她在哭泣,”斯威夫特说。”双手抱头,好像家里出了什么紧急状况。”

安德烈娅抽泣着告诉女儿,切斯尼的巡演得到了一家啤酒公司的赞助。泰勒还太小,不能参加。斯威夫特说:”我伤心欲绝,崩溃了。 “

几个月后,在斯威夫特的 18 岁生日派对上,她见到了切斯尼的推广人。据斯威夫特回忆,他递给她一张切斯尼的纸条,上面写着:”很遗憾你没能参加巡演,所以我想补偿你。”

重要的是,纸条上还有一张支票。斯威夫特说:”当时我从没见过那么多钱。我可以付给我的乐队奖金,可以支付巡演巴士的费用。我可以为我的梦想加油了。”


一个晴朗的秋日下午,在斯威夫特纽约的公寓里,听着她的故事,我居然被打动了。一开始就事关重大,细节生动感人,情节曲折离奇,最终大圆满结局。

她只用了大约 30 秒钟,但这 30 秒钟却包含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我并不感到惊讶。斯威夫特在寻找故事方面有着超乎常人的技巧,关于切斯尼的轶事,象征着斯威夫特生命中更大的叙事,一个关于救赎的故事——我们的主人公不是在挑战中发现新的幸福,而是因为挑战而发现新的幸福。

正如我们将要讨论的,斯威夫特经历了几次打击才走到今天。

她说:”在过去的 20 年里,我曾多次在风口浪尖上被举起又落下。”

当我们在厨房旁舒适的书房里聊天时,她踢掉鞋子,蜷缩在沙发上。

“我曾被授予王冠,然后又被夺走”,在谈话中,她似乎毫无戒备之心,对自己的过去和现在都进行了反思。

毕竟,虽然她一直是世界上最重要的艺人之一,但今年还是太不一样了。

她说:”这感觉就像我职业生涯的突破性时刻,发生在我 33 岁的时候,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要在精神上足够坚强,才能够承受随之而来的一切。”

这就是她的故事。只是她现在已经高高在上,很难让人相信她曾经跌倒。

作为一名艺人, 斯威夫特在文化、评论和商业上取得的成就数不胜数,再一一列举似乎很没趣。作为流行巨星,她与猫王、迈克尔·杰克逊和麦当娜齐名;作为词曲作者,她被比作鲍勃·迪伦、保罗·麦卡特尼和琼妮·米切尔。

作为一名女商人,她建立了一个价值超过 10 亿美元的帝国。作为一名名人,她因身为女性而受到从约会对象到穿着打扮等各方面的指指戳戳。

她一直备受关注,并且知道如何利用这种关注。

但今年,情况发生了变化。讨论她的动向,感觉就像讨论政治或天气,有关她的话题不需要任何背景介绍。她已经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如果你对此持怀疑态度,不妨想一想: 今年你和朋友多少次聊起过泰勒·斯威夫特?在滚动手机时看到过多少次她的照片?你是否去过她演出的城市朝圣?你买了她演唱会电影的票吗?

你是否双击过 Instagram 上的帖子,或在推特上笑过,或点击过关于她的标题?你是否发现自己在杂货店排队等候时哼起了《“Cruel Summer》?

你是否有朋友承认他们在 TikTok 上夜夜观看Eras Tour(斯威夫特第六次巡回演唱会演唱会)的片段?

或者其实你自己就这么干了?

她史诗般的职业生涯回顾巡演,讲述了属于她的艺术 “时代”。今年在美洲举行了 66 场演出,预计将成为有史以来最盛大的巡演,也是首个总票房超过 10 亿美元的巡演。分析家们谈论着 “泰勒效应”,来自泰国、匈牙利和智利的政治家们恳求她到他们的国家演出。

城市、体育场和街道都为她重新命名。每当她来到一个新的地方,都会掀起一股小型的经济热潮,因为酒店和餐馆的游客会爆满。在发行她的演唱会电影时,斯威夫特绕过了电影公司和广告商,而是与 AMC 签订了少见的协议,使这家连锁影院的单日票房创下历史最高纪录。

至少有 10 门大学课程专门研究斯威夫特,其中包括哈佛大学的一门课程。教授斯蒂芬妮·伯特告诉《时代》周刊,她计划将斯威夫特的作品与诗人威廉·华兹华斯的作品进行比较。

她的歌迷在演唱会上交换的友谊手链成为热门饰品,一句歌词就让工艺品商店的销售额增长了 500%。当斯威夫特开始与堪萨斯城酋长队、两届超级碗冠军的特拉维斯·凯尔斯约会时,他的比赛收视率大增。

是的,没错,她让美国人最欢迎的事情,橄榄球变得更受欢迎了。

此外,她的歌曲专辑也广受好评,在她重新发行时,经常打破自己创造的排行榜记录。

她是我们这个分化世界中仅存的单一文化。

当身处其中时,你很难看清历史,更难将斯威夫特对文化的影响与她的名气区分开来。但是,斯威夫特身上正在发生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这在当代尚无先例。她利用当今最有效的媒介——流行歌曲,来讲述自己的故事。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利用传统媒体和新媒体的力量,创造出一种完全独特的东西,一个叙事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她的音乐只是一个互动的、不断变化的故事中的一个片段。

斯威夫特是这个故事的建筑师和主人公、主角和叙述者。

这一年,斯威夫特完善了自己的技艺,不仅仅是她的音乐,还有她作为现代故事大师的地位。反过来,全世界都在观看、点击、哭泣、起舞、跟唱、沉醉,蜂拥而至体育场和电影院,把她的作品当成自己生活的配乐。

对斯威夫特来说,这是一个高峰。她告诉我:”这是我感到最自豪、最幸福的时刻,也是我在创作上最充实、最自由的时刻。归根结底,我们可以把它复杂化,或者试图把它复杂化,但问题只有一个。 “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变得洪亮起来,”难道你不觉得有趣吗?”

在纽约与斯威夫特同坐的几个月前,一个夏夜,在加利福尼亚州的圣克拉拉,为了纪念斯威夫特,这里暂时改名为 “斯威夫特-克拉拉”。观众们如痴如醉,斯威夫特神采奕奕地注视着我们,大家都像嗑药嗑嗨了一样。

她的歌迷异常热情,不仅在现场热情,而且在网上更热情,会分析从她的舞蹈编排到她的服装中的各种线索、暗示和秘密信息,有些是故意植入的,有些则不是。

斯威夫特的粉丝相当于现代的邪教组织,他们每个月都会预测一次不准确的 “末日降临”。

在现场,我们不难理解为什么这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斯威夫特的朋友兼合作者菲比·布里吉斯说:”《披头士狂热》和《颤栗》都比不上这些演出。 “

阿根廷的粉丝们,在场外搭了几个月的帐篷来抢占黄金位置,有些人甚至辞去了工作,变成了全职粉丝。在美国各地,其他歌迷也排了好几天的队,而那些没能入场的歌迷则在附近的停车场扎营,以便能听到现场的声音。

去年门票发售时,在线售票服务Ticketmaster 崩溃了。 2023 年演出的门票售出了 410 万张,其中第一天就售出了 200 多万张,创下了新的记录,但在二级市场上,黄牛将票价抬高到了 22000 美元以上。多名粉丝提起诉讼。美国司法部采取了调查措施。参议院举行了听证会。

考虑到这些,斯威夫特必须有所作为。她说:”我知道这次巡演比我以前任何一次演出都要艰难,而且难得多。”

每场演出的时间都超过 180 分钟,包括至少九张专辑中的 40 多首歌曲;有 16 次换装、烟火表演、她似乎跳入舞台游泳的幻觉,以及不是一个而是两个以大量苔藓为特色的田园视觉世界。

斯威夫特开玩笑说,过去她的巡演 “像个兄弟会的男生”。这一次,她在首场演出前六个月就开始了训练。她说:”每天我都会在跑步机上跑步,大声唱出整场演出的歌单。快歌就快跑,慢歌就慢跑或快走。 “

她的健身房 Dogpound ,为她制定了一套训练计划,其中包括力量、调节和举重。她说:”然后我进行了三个月的舞蹈训练,因为我想把它融入我的骨子里。我想要练得非常非常熟练,这样我就可以和粉丝们任性嬉戏,也不会忘记要干什么”。

她与编舞曼迪·摩尔合作,这是她的朋友艾玛·斯通推荐的,后者曾与摩尔合作过《爱乐之城》(La La Land),因为正如斯威夫特所说,”学习编舞不是我的强项”。

除了格莱美之夜,她说那一晚 “很热闹”,她还戒了酒。她阴阴地说:”在宿醉的情况下参加演出。我可不想体会那样的世界”。

每当斯威夫特来到一个城市,就会为当地经济注入活力。当《Eras》巡演在亚利桑那州格伦代尔拉开帷幕时,她为当地企业带来的收入,超过了在同一体育场举行的 2023 年超级碗。粉丝们飞往全国各地,住在酒店里,在外面用餐,在从运动衫到限量版黑胶唱片的各种商品上挥霍无度。

据报道,Eras 的参与者平均花费近 1300 美元。

斯威夫特认为歌迷们的花费和努力是她需要回报的。她说:”他们为了买到票付出了很多努力。我希望演出的时间比他们想象的要长,因为这让我在离开体育场时感觉很好”。

政府最高层也注意到了 “泰勒效应”。杜克大学的金融学教授埃德·蒂里亚基安说:”当美联储提到你是经济增长的原因时,这就是一件大事。 “

一个人要扛起一个经济体的重担是很困难的。演出结束后,斯威夫特会花一天时间休息和恢复。她说:”我不会离开我的床,除了去拿食物,然后带回我的床在那里吃。这是一个梦幻般的场景。我几乎说不出话来,因为我已经连续演唱了三场。每走一步,我的脚都会因为穿着高跟鞋跳舞而发出嘎吱、嘎吱、嘎吱的响声。”

通过演出间隙的锻炼保持体力是关键。她说:”我知道,无论是生病、受伤、伤心、不舒服还是压力过大,我都要登上那个舞台。这是我作为人的身份的一部分。如果有人买了我的演出票,我就会去演出,除非遇到不可抗力。”

在斯威夫特 11 月的演出中,里约热内卢的热浪造成了混乱,据报道,一位名叫安娜·克拉拉·贝内维德斯·马查多的歌迷在演出中晕倒,随后不治身亡。斯威夫特在 Instagram 上写道,她的心 “碎了”。由于现场不安全,她重新安排了下一场演出,并在巴西的最后一场巡演中与贝内维德斯·马查多的家人共度了美好时光。

斯威夫特在舞台上的表现多种多样,脆弱的、胜利的、俏皮的、悲伤的,但她歌曲的亲和力是最重要的。

电影制片人格蕾塔·葛韦格说:”她作为词曲作者的作品最能打动我。 “

葛韦格的女权主义电影《芭比娃娃》,本身就是女性无所不能的最好证明,”写出来自内心最深处的音乐,并让它直接触及他人的灵魂”。

在斯威夫特的音乐中,无论是”You Belong With Me的认真浪漫,还是《22》的千禧迷茫,她都没有试图更新自己的老歌,而是重新拥抱它们。她在世界最大的舞台上展现了彻底的自我认可,为观众提供了一个空间,让他们重新审视自己曾经被忽视或遗忘的快乐或痛苦。

我告诉斯威夫特,这场演出让我想到了一个梗图,上面写着:”不要杀死你感到尴尬的那部分自己,要杀死的是让你感到尴尬的那部分自己”。

“没错!”她大声说。”你曾经的每一个部分,你经历过的每一个阶段,都是你当时根据当时所掌握的信息在摸索。有很多事情回头看,我会想,哇,几年前我可能会对此感到尴尬。你应该庆祝现在的你,你的未来,以及你的过去。”

与过去的和谐相处, 斯威夫特需要付出努力。她解释说,巡回演唱会的成功有一种戏剧性的讽刺意味,”我并没有忘记,促成这次巡演的两个重要因素,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两件可怕的事情。第一件事是我在生命和理智岌岌可危的情况下被取消了演出资格,第二件事是我毕生的心血被一个恨我的人夺走了。”


斯威夫特向我展示了公寓里的一些心爱之物:厨房里摆放着的史蒂维·尼克斯的芭比娃娃,是艺术家送给她的;浴室里挂着保罗·麦卡特尼的字条;壁炉周围的瓷砖是斯威夫特和母亲在巴黎购物时淘来的。

与家人的联系随处可见,包括她祖母玛乔丽(Marjorie)的醒目照片。她的祖母是一位歌剧演员,也是她专辑《evermore》中一首曲子的灵感来源。

斯威夫特和弟弟奥斯汀一起在宾夕法尼亚州的一个圣诞树农场长大,父亲斯科特是美林证券的股票经纪人,母亲安德烈娅则从事市场营销工作。如今,她的家人仍与她紧密合作。

斯威夫特说:”在我的职业生涯中,我父亲、母亲和弟弟提出了很多好点子。我总是开玩笑说,我们是一个小型家族企业。”

十几岁时搬到纳什维尔后,她与斯科特·博尔切塔的 Big Machine 唱片公司签约。斯威夫特的首支单曲”Tim McGraw”的第一句歌词,就彰显了她的创作能力: “他说我蓝色的眼睛闪耀的光芒,让那晚乔治亚的星星也黯然失色,我说,这是谎言”。

即使对于乡村音乐来说,这些歌词也是文学性的,勾勒出一个浪漫的幻想,然后在一句歌词之后又将其化为泡影。对爱情和亲密关系的童话式宣言,成为斯威夫特作为词曲作者创作的一大主题,她反复宣扬,然后又加以嘲讽;她对叙事在她的期望中所扮演的角色很有自知之明。

2009 年,斯威夫特在 VMA 颁奖典礼上领奖时,坎耶·维斯特在台上打断了她的发言,当时她还被认为是一个有天赋的流行乡村天真少女,现在回头看,这已是音乐界臭名昭著的事件,引发了一连串的事件,影响了两位艺人接下来十年的生活。

据斯威夫特现在回忆,她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尝试转型的。

她说:”我意识到每个唱片公司都在积极努力,试图取代我。我想,我应该先用一个全新的我取代自己。移动的目标更难击中”。

斯威夫特独自写歌,融入了不同的音响,并在歌词和专辑材料中加入了更多关于个人关系的线索,供歌迷解读。

2012 年《Red》中史诗般的民谣《All Too Well》,体现了斯威夫特作为词曲作者的超强能力,运用似乎随意抛出的细节,如一条被遗忘的围巾,在歌曲的结尾回归,刺痛人心。但其实,在内页注释中也隐藏了一个秘密信息。

去年这首歌的加长版在重新发布时登上了排行榜第一名,不仅仅是因为这首歌非凡,而是因为拥有自己的传奇故事,就像卡莉·西蒙的”You’re So Vain”,尤其是还附带了一个粉丝们需要解决的体验式谜题。

布里吉斯说:”她就像一个人的整个作家团队,有着那种声音和魅力,她是一切的结合体。”

斯威夫特知道自己必须不断创新。

她说:”当一个艺人成熟到足以从心理上应对这份工作时,他们通常会在你 29 岁时把你踢出局。在上世纪 90 年代和 00 年代,音乐界似乎只是说,好吧,让我们把一群青少年扔进火里,看看会发生什么。等他们积累了足够的智慧,能有效地完成工作时,我们再去找新人。 “

在 2014 年发行的《1989》中,她全情投入流行音乐,将自己置于世界之巅,她称之为 “帝国阶段”。斯威夫特没有意识到,这也会让她跌得更惨。

公众的情绪发生了变化,从对她过度曝光的看法,到关于政治立场的阴谋论,对她各种嗤之以鼻。她说:”所有的鬣狗都爬到我身上,对我大打出手。”

韦斯特写了一首歌词粗俗的歌曲,声称斯威夫特同意了这首歌,但斯威夫特否认了这一点;韦斯特当时的妻子金·卡戴珊公布了一段韦斯特和斯威夫特的对话视频,似乎表明斯威夫特同意了这首歌。

这起丑闻成了小报的宠儿,让斯威夫特看起来像一条蛇,人们都这么称呼她。她觉得这是 “职业生涯的死亡”。

她说。”别搞错了,我的事业被夺走了”。

那是一个黯淡的时刻。她说:”金·卡戴珊通过非法录制的电话,剪辑并发布了一个完全是人为制造的诬陷事件,然后对所有人说我是个骗子。这让我的心理落差达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地步。我搬到了外国,有一年没有离开过出租屋。我不敢接电话,推开了生活中的大多数人,因为不再相信任何人。我真的非常非常痛苦”。

卡戴珊在 2020 年的社交媒体上写道,当时的情况 “迫使我不得不为他辩护”。

斯威夫特的下一张专辑,即 2017 年的”Reputation”,以蛇的形象为特色;在”Look What You Made Me Do”的视频中,她杀死了年轻版的自己。

她还记得,”Reputation”遭到了一片哗然和质疑。她说:”我以为那一刻,会给我一生带来负面影响。 “

她也满足了与博尔切塔(Scott Borchetta ,知名的音乐行业人士,Big Machine Label Group 的创始人和CEO,这家独立唱片公司以推广乡村音乐艺术家而闻名,其中最著名的签约艺术家之一就是斯威夫特)签订的唱片合约,知道自己想要退出。

她说:”那个老厂牌的本能反应是,我想做的每一个创意选择都要受到猜疑,认为我对这些专辑想多了。 “

她会见了环球音乐集团的首席执行官卢西安·格莱格和环球旗下顶级唱片公司共和唱片的负责人蒙特·利普曼,商讨签署一份能给她更多代理权的协议。如今,格莱格可能是音乐行业最有权势的高管,但当我和他坐在他位于洛杉矶的办公室里时,他说自己是一个 “老朋克”,更多的是凭直觉而不是按标准办事。

他对斯威夫特说:”我们会利用公司的一切为你服务。 “

斯威夫特感觉自己就像得到了全权委托: “卢西安和蒙特基本上是在对我说,无论你交出什么作品,我们都会引以为豪。我们给你 100% 的创作自由和信任。”

这正是她在最困难的时候最需要听到的。

然而,斯威夫特与共和唱片公司合作的第一张专辑”2019’s Lover”发行时,恰逢她职业生涯中的第二次大动荡: 博尔切塔把 Big Machine 公司卖给了伊萨卡控股公司(Ithaca Holdings),而伊萨卡控股公司的老板是音乐经理人斯库特·布劳恩,他曾是韦斯特的盟友。

斯威夫特说:”有了斯库特这件事,在我看来,我的母带被卖给了一个出于不正当目的主动想要得到它们的人。 “

布劳恩则在 2021 年对《综艺》杂志说,”泰勒对这笔交易的反应让他很难过。

这笔买卖意味着斯威夫特前六张专辑的版权,转到了布劳恩名下,因此只要有人想授权其中一首歌曲,他就能从中获利。斯威夫特号召歌迷反对这笔交易,但她仍然感到无能为力。

她说:”我的音乐被卖掉了,而且还卖给了那个人,这让我很不爽。我当时想,哦,他们现在把我打败了。就是这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重新开始工作,利用大流行病的封锁,在广受好评的专辑” folklore”和”evermore”中重新调整了自己的声音。

大约在同一时间,她开始考虑重新录制自己的旧专辑,试图夺回控制权。斯威夫特说:”我遇到凯莉·克拉克森时,她会说,重做就是了。我爸爸也一直这样对我说。我看着他们说,我怎么可能做到呢?如果在去学校的路上,风把你的读书报告吹走了,没人会想重做作业。”

由于斯威夫特自己写歌,她保留了音乐作品的版权,可以重新录制。她在 2018 年转投共和唱片公司时,也通过谈判拥有了自己素材的母带版权,所以她现在拥有自己的新素材和重新录制的歌曲(大唱片公司从此加大了艺人重新录制音乐的难度)。

她开始重新录制与其旧专辑微妙不同的版本,并将其标记为”泰勒版本”,同时添加未发布的曲目,以重新吸引听众。她把这种策略归结为一种应对机制。

她说:”关键在于你如何面对失去。我用反抗来应对极度的痛苦”。

格莱格称这个重录的项目, “奇妙而独特”,只有她这种级别的艺术家才能做到。

“这样一种叙事方式是有原因的,”她摇了摇头。”想象一下毕加索几年前画的东西,然后用今天的色彩重新创作。”

斯威夫特说,成功故事的一部分是她从唱片公司获得了自由,可以跟随自己的直觉。她说:”如果你看看我从那时起发行的专辑,过去几年发行的专辑,比我职业生涯前 15 年发行的专辑还要多。”

多产帮助了她的。格莱格说,”她可以当两届美国总统,然后去拉斯维加斯,还有谁能做到这一点呢?”(注,他的意思是斯威夫特不仅具备足够的能力和魅力去担任如美国总统这样高度重要和具有挑战性的角色,而且还能成功地转换职业轨迹,进入一个完全不同的领域,如在拉斯维加斯进行表演或娱乐事业)。

在斯威夫特人生的宏大叙事中,随着今年的崛起,她的敌人的命运似乎也发生了转变。据报道,今年夏天,布劳恩的几位重要客户,其中最主要的是贾斯汀·比伯和阿丽亚娜·格兰德,不再由他的公司管理,而韦斯特的反犹太言论和其他攻击性言辞,导致他失去了重要的代言合约。

斯威夫特深知成名就像跷跷板。

“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她说。”所以我很小心,每一分每一秒都心存感激,因为我曾经被人夺走过。我学到了一件事:,对于发生的任何事情,无论好坏,我的反应就是继续创作。继续创造艺术”。

她考虑了一下,然后她说:”但我也明白了,主动去打败你的敌人是毫无意义的。垃圾每次都会被自己淘汰”。

斯威夫特演唱会电影的首映式,在洛杉矶的格罗夫举行,一个室外购物中心,为了这次活动,购物中心已经关闭;13 个影厅里挤满了成千上万的歌迷,她一个接一个地走到每个影院,感谢那些啜泣的现场观众。

与巡回演唱会一样,这部没有传统合作伙伴、直接在影院上映的电影也是一场盛会。她告诉我:”我们会见了所有的电影制片厂,会见了所有的流媒体,衡量了人们对这部电影的看法和评价,以及他们是否对这部电影寄予厚望和梦想。最后,我做了我现在越来越经常做的事,那就是赌上自己。 “

她把这个想法归功于她的父亲。他说:”为什么一定要有一个,找不到啥好词儿,中间人呢? “

在影院里,我们等待着斯威夫特的到来,激动在人群中荡漾,其中既有粉丝,也有斯威夫特的朋友。在我左边的是两位忠实的斯威夫特粉丝,她们是姐妹俩,自称麦迪逊(23 岁)和麦考尔(20 岁),在红地毯上与斯威夫特自拍后仍兴奋不已。

她们的手腕上戴满了友谊手镯,其中一些手镯上有很深的刻痕,比如 “No it’s BECKY”,指的是 Tumblr 上的一个热门梗;还有 “BLEACHELLA STAN”,指的是斯威夫特 2016 年的铂金波波头;麦迪逊还露出了前臂上的纹身,上面写着 “Taylor’s Version”(泰勒版本)。

两人都告诉我,她们最喜欢的专辑是”Reputation”。麦迪逊钦佩斯威夫特的脆弱,”当她受到无休止的流言攻击时,这太疯狂了”,而麦考尔则提到了她的一以贯之,称之为 “一种失落的艺术形式”。

当我问麦考尔对斯威夫特的感情生活有何看法时,她优雅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她说:”关注这些对她来说是一种伤害。她善于将自己的个人经历与千百万人联系在一起。当我听她的歌时,我想到的是我的经历,而不是她的经历。”

斯威夫特的私生活,一直是小报报道的素材,也是她创作的灵感来源。今年早些时候,她与相恋多年的男友、演员乔·阿尔文分手。最近,她又与 NFL 球星特拉维斯·凯尔斯约会,这在她出席他的比赛时就有详细记录。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我在哪个套间的,”她说。”半英里外就有一台摄像机,你不知道它在哪里,也不知道摄像机什么时候会把你放进转播画面,所以我不知道我是被转播了 17 次还是 1 次”。

她对自己出现时受到的关注很有点不快。

“我只是去支持特拉维斯,”她说。”我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否被展示得太多,惹恼了一些爸爸、布拉德和查德(注,这里她可能是代指只想看球的体育迷)。”

我指出,有几个斯威夫特这样的人观看比赛,对 NFL 来说是件好事。斯威夫特嬉皮笑脸地说:”事实证明,橄榄球很棒,我这辈子都错过了(她 10 月份参加的一场比赛是自超级碗以来收视率最高的周日节目) “。

我说,鉴于斯威夫特与公众对她约会生活感兴趣的复杂历史,她与凯尔斯的关系如此公开似乎值得注意。

斯威夫特轻轻地回应道: “这一切都源于特拉维斯非常可爱地在他的播客上抨击我,我觉得那简直太酷了。之后我们就开始交往了。因此,我们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无人知晓,我很感激这段时间,因为我们得以相互了解。当我去看第一场比赛时,我们已经是一对情侣了。我想有些人认为他们在那场比赛中看到了我们的第一次约会。我们永远不会神经错乱到强行开始第一次约会的地步。”

对她来说,更重要的一点是,没什么好隐瞒的。

她说:”当你说一段关系是公开的,那意味着我会去看他做他热爱的事情,我们互相支持,其他人也在那里,我们不在乎。与此相反的是,你必须付出极大的努力,确保没有人知道你在和某人交往。我们只是为彼此感到骄傲。 “

斯威夫特的开放性,也是她的歌迷主要是女性的原因之一。Eras Tour 是斯威夫特所谓的 “夏季女性盛会三部曲 “中的重要一环,另外两部曲分别是葛韦格的票房巨作《芭比娃娃》和碧昂斯的文艺复兴世界巡回演唱(注,碧昂丝的第九次巡回演唱会。这是她迄今为止票房最高的巡演。)

她在谈到《芭比娃娃》时说:”要制作一部有趣的、娱乐性强的电影,加上那些评论,我无法想象这有多难,而格蕾塔却把它做得如此轻松。”

格蕾塔·葛韦格在谈到斯威夫特时说:”我就是喜欢善于言辞的女孩,而她是最善于言辞的。”

她称斯威夫特是 “布鲁斯·斯普林斯汀、洛莱塔·林恩与与鲍勃·迪伦的结合”(注,意为她的音乐融合了这三位传奇音乐家的特点。斯普林斯汀以其讲述美国生活故事的摇滚音乐著称。林恩是乡村音乐的标志性人物,以其真挚的歌声和讲述女性经历的歌词闻名。鲍勃·迪伦则是著名的民谣和摇滚歌手,以其深刻的歌词和影响力巨大的音乐作品而著称)。

斯威夫特在谈到碧昂斯时,也毫不吝啬赞美之词,碧昂斯与 AMC 达成了类似的协议,并出席了斯威夫特在洛杉矶的首映式。第二个月,斯威夫特出席了碧昂斯在伦敦的首映式,以示回报。

斯威夫特说:”她是最值得珍惜的人,热情、开放、风趣。她是音乐行业规范的伟大颠覆者。她教会了每一位艺术家如何翻转桌面,挑战陈旧的商业惯例。 “

她的巡演和碧昂斯的巡演经常被并列在一起,这让人很困扰。她说:”今年夏天有很多体育场巡演,但被拿来比较的只有我和碧昂斯。”

显然,媒体和粉丝文化将两位女性对立起来是非常有利可图的,即使这两位艺人拒绝参与这种讨论。

对斯威夫特来说,这三位歌手的成功就像是一个拐点,”如果我们必须刻板地谈论女性和男性,那女性一直被灌输这样的信息,就是我们一定会自然而然地倾向于些什么 “。

她举了几个例子,”像少女时代、感情、爱情、分手、分析这些感情、不停地谈论这些感情、闪闪发光的东西!我们被教导说,这些东西比那些刻板印象中的男人更轻浮,对吗?”

“那自古以来存在的是什么呢?父权社会。是什么助长了父权社会?金钱、收入流、经济。因此,实际上,如果我们用最愤世嫉俗的方式来看待这个问题,女性的想法变得有利可图,就意味着会有更多的女性艺术作品问世。这非常振奋人心。 “

在如此多的关注中,值得注意的是,斯威夫特在公众面前已经显得更加放松。虽然我也在想,是否只是表面看起来如此。

她点了点头,”多年来,我已经明白,我没有时间和精力去为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斤斤计较。是的,如果我出去吃晚饭,餐厅外面就会出现一片混乱。但我还是想和朋友们一起去吃饭”。

她听起来若有所思,”人生苦短,随心所欲吧。我把自己关在家里很多年,我再也找不回那段时光了。我现在比六年前更容易相信别人了。 “

她也玩得更开心了。

在她的首映式上,斯威夫特和我、麦迪逊、麦考尔坐在同一排,她在座位上边唱边跳, 这难道不是很超现实吗?影片中的一些镜头,捕捉到了舞台上斯威夫特身后的巨大屏幕,感觉就像一座镜屋,斯威夫特的无数个倒影。我们看着她在屏幕上观看自己,而屏幕本身也在许多屏幕上显示斯威夫特的形象,屏幕上是体育场里成千上万的歌迷,而我们则在这个影院里,斯威夫特就在中间,

我们所有人都全神贯注,目不转睛。

斯威夫特和我在她的公寓里聊了好一会儿,时间长到我们的咖啡都凉了,她的猫本杰明·巴顿(Benjamin Button)蹒跚地走进房间,然后觉得无聊就离开了。

她向我讲述了重唱”Reputation”的经历,这也许是这次巡演中气氛最热烈的一段时光。她笑着说:”这是一个哥特朋克的时刻,是女性对整个社会结构的愤怒。我想很多人看到这首歌时,都会觉得是’病态的蛇和频闪灯'”。

她承诺,即将推出的”Reputation”金库曲目将 “火力全开”。对她来说,重录项目就像一次神话般的探索。她说:”我在收集魔物。我在收集无限宝石。每当我推出一首新歌时,甘道夫的声音就会出现在我的脑海中。对我来说,这就是一部电影。 “


我突然意识到,在谈论时代的同时,我们也应该思考类型,斯威夫特在她讲述的故事中是如何在各种类型之间转换的。

起初,斯威夫特讲述的是一个成长的故事,一个关于年轻女性如何在这个世界上找到自己的路,如何在善变的公众面前磨练自己的声音的故事。然后是爱情,伟大的爱情,关于迷恋和欲望、心碎和幻灭的故事,她为自己的歌曲挖掘了这些爱情故事,媒体也为她记录了这些爱情故事。在不同的日子里,这些故事要么让人欣喜若狂,要么让人痛心疾首。

在她的音乐生涯中,曾发生过许多跌宕起伏、一波三折的戏剧性事件,让人感觉就像莎士比亚笔下的戏剧,也曾发生过影响她一生的个人和职业背叛。

偶尔,这些故事也会变成滑稽的喜剧,比如在西雅图,一群人的欢呼声大得像地震,或者在巴西的巡演中,当地大主教允许将庆祝她的信息投射到 124 英尺高的基督救世主雕像上。

但这一切都有一个共同点:斯威夫特。

她是自我决定的大师,擅长编写自己的故事。多栖电视创作人肖恩达·莱梅斯肯定是对情节转折并不陌生的人,自从斯威夫特还是青少年时就认识她。 莱梅斯简单地总结道:“她不仅在她的作品中控制叙事,在她的生活中也是如此,过去感觉像是人们在对她抨击。现在感觉像是她在提供叙事,所以没有抨击可言。”

在这里,斯威夫特向我讲述了一个关于救赎的故事,一个关于崛起、堕落、再崛起的英雄之旅。在我们的谈话中,我并没有对她说,从外表看来,她并不总是如此。

例如,当” Reputation”的主打歌”Look What You Made Me Do”登上排行榜第一名时,当专辑首周卖出 130 万张,仅次于”1989″时,她看起来并不像一个事业已死的人。她看上去就像一位超级巨星,一如既往地成功挖掘着自己的个人经历。

我很想这么说。

但转念一想,如果这就是她的感受,我又有什么资格质疑呢?真正的问题是,她觉得自己被取消了。她觉得自己的事业被夺走了。她失去了一些东西,她很伤心。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泰勒·斯威夫特效应: 斯威夫特让人们——其中许多是女性,尤其是女孩——相信自己的内心世界是重要的,因为在这个社会里,人们已经习惯于接受否定、煤气灯和虐待,而这个社会将她们的情感视为无足轻重。

你的心碎了,无论是因为被踢出巡回演唱会,还是因为想起仍放在抽屉里的围巾,抑或是因为别人控制了你的生活工作,都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伤害。

不,你不会因为心烦意乱而疯狂,也不会因为想让别人讲述你的故事而疯狂 。

毕竟,不是我老生常谈。在数字时代,我们不是都成为了精挑细选的自传作者吗? 因为我们为自己无论多少的观众管理自己的生活,从我们生活经历的原始结构中切割出来,揭示出我们最想讲述的故事,无论是在我们自己的信息流,还是在世界的舞台上?

我不能责怪她在这方面比别人做得好。她也不是没有承认过。她在去年的”Midnights”中的歌曲”Mastermind”中亲口唱出了这一点,其中的桥段轻盈得几乎让人错过,这也是她职业生涯中最原始、最赤裸裸的歌词: “没有人想和我小时候一起玩/所以从那时起,我就像一个罪犯一样阴谋诡计/让他们爱我,让它看起来毫不费力/这是我第一次感到需要坦白/我发誓,我之所以神秘而马基雅维利主义,是因为我在乎。”

她告诉我,这首歌是她在看了保罗·托马斯·安德森的电影《魅影缝匠》(Phantom Thread)后写的。她说:”还记得最后一幕吗?我想,如果能写一首关于被算计的歌词,岂不是很有趣?”

她停顿了一下,”它就像一把匕首刺向我,但现在我把它当作一种赞美”。

的确是赞美。

离开斯威夫特家后,我一直在想,她为我编织的这个故事,是多么完美。一个关于救赎的故事,一个关于她如何失去一切又找回一切的故事。

肯尼·切斯尼告诉我,讲故事是她的拿手好戏,这也是多年前他送给她这份礼物的原因。

“她是一个有话要说的作家,”他说。”这不是靠写陈词滥调就能伪造出来的。你只能生活在其中,然后尽可能真实地写出来。”

她一定知道,她提到的所有东西都暗藏玄机,我一定会看到所有的细节都是复活节彩蛋。她给我讲那个关于切斯尼的故事时,她知道其中蕴含着一个道理,那就是慷慨的力量,以及一场惨败如何能换来一份巨大而令人惊喜的礼物。

她说:”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我们都知道这是《角斗士》里的一句话,在这部电影里,英雄跌落神坛,被迫为取悦观众而进行血腥的运动,最终取得胜利,经历了屈辱和贬低之后,飞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高。

在我离开之前,她给我看了她浴室里挂着的保罗·麦卡特尼的字条,上面写着披头士的歌词,而且不是一般的披头士歌词,而是这首: “带着这些折断的翅膀,学会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