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学人报道说,新加坡破获的洗钱案,揭示了亚洲跨国犯罪团伙的运作方式。
八月的一个清晨,当警察出现在苏海金位于新加坡的豪华公寓时,他从二楼阳台一跃而下。之后这名华裔商人被发现双腿骨折,躲在下水道里。
与此同时,警方还逮捕了其他九名嫌疑人,新加坡将此案称为世界上最大的洗钱案之一。此后,警方扣押或冻结了超过 20 亿美元的豪宅、汽车、金条和现金。
此案是亚洲各国政府打击与有组织犯罪有关的洗钱活动的行动一部分。这场犯罪海啸的根源,在于中国赌客的非法在线赌博,其中大部分是由东南亚的华裔黑帮组织的。近年来,黑帮分子还涉足其他非法活动,尤其是网上诈骗。
澳大利亚、香港地区、马来西亚、菲律宾和泰国以及新加坡的警方最近突袭了赌场和诈骗商店,逮捕并没收了相关责任人的资产。
10 月,澳大利亚警方逮捕了 7 名涉嫌为网络诈骗、走私和暴力犯罪所得洗钱的人,并扣押了超过 3000 万美元的资产。这是澳大利亚警方今年公开的第三起与中国有关的洗钱案件。6 月,菲律宾警方突袭了一家大型在线赌博公司,解救了 2700 名声称被骗从事网络犯罪工作的人员。
中国今年的暑期大片不是《芭比娃娃》或《奥本海默》,而是《孤注一掷》,一部警告被贩卖到东南亚从事网络诈骗工作的风险的宣传片。
类似犯罪的激增,可以追溯到十年前中国领导人习近平发起的反腐行动。长期以来,赌博在中国一直是非法的,澳门除外,澳门的赌场一直被豪赌者利用,不仅用于赌博,还用于逃避中国严格的资本管制。个人每年被允许转移出中国的资金不超过 5 万美元。通过被称为 “垃圾 “的中间人安排到澳门赌博,现金充裕的中国人(包括想把偷来的赃物藏起来的腐败官员),可以把钱转移到国际银行账户。
习近平的打击行动终结了这一局面。到2015年,澳门的博彩收入下滑了34%。这使得中国赌客和资本管制骗子开始寻找替代方案,他们在网络赌博中找到了答案。
在线赌博在中国也是非法的,但在几个东南亚国家是允许的,这些国家的在线赌场往往可以通过中国的社交媒体平台进入。到2017年,习近平从澳门赶走的一些 “垃圾车 “已经搬到了菲律宾,在那里他们获得了菲律宾离岸博彩运营商的许可,可以经营在线博彩公司,为国外(主要是中国)的客户提供服务。
据估计,目前约有 50 万中国大陆人在菲律宾的在线博彩业工作。部分原因是,21 点和牌九扑克等流行的在线游戏,要求庄家与玩家讲同一种语言。根据市场研究公司IMARC的数据,2022 年中国在线赌博市场的规模将达到 99 亿美元。
在菲律宾总统杜特尔特时期,在线赌场得到鼓励。丹佛大学研究中国在东南亚资本流动的阿尔文·坎巴说,2017 年至 2019 年,这个行业创造了约 3.5 亿美元的税收。坎巴博士说,在高峰时期,估计有250-300家在线博彩公司,它们大多与中国的在线博彩业有关,在许多情况下也是洗钱的渠道。
然而,即使是许多为杜特尔特政府提供税收的合法赌博公司,也被用来掩盖其他犯罪,尤其是网络诈骗。
这是因为一些针对中国赌客的合法在线赌博公司,是由犯罪团伙经营的。而随着这些犯罪团伙在网上业务的发展,他们往往发现了新的犯罪途径。在马尼拉或金边,经常可以看到这样的情况:在一座办公楼的一层,有一家获得许可的在线赌博公司,而在下面一层,则有一家从事在线诈骗的姊妹公司。
联合国毒品和犯罪问题办公室东南亚地区负责人杰里米·道格拉斯说,最近几个月,菲律宾当局突袭了几家被指控利用 “赌场基础设施作为掩护,清洗、转移和产生犯罪收益 “的博彩公司。最近发生的这些案件表明,这一地区的非法在线博彩业,目前在平台数量和收入方面都远远超过了合法博彩业。
在菲律宾,持牌赌场内外非法活动的激增,使反对派政客和公众对持牌赌场产生了反感。坎巴博士说,菲律宾的赌博数量在 2020 年开始下降。一些犯罪团伙转移到了柬埔寨和缅甸,因为在那里他们面临的限制较少。
根据联合国人权事务高级专员办事处驻东南亚办事处的数据,2014 年至 2019 年间,柬埔寨的赌场数量增长了近 160%。据称,这些犯罪团伙贩运了数千人到他们在这些国家的赌场和 “诈骗大院 “工作。
就像中国大片《孤注一掷》中的情节一样,这些受害者往往被一份利润丰厚的工作所诱惑,结果却发现自己身陷其中,被迫从事投资和恋爱诈骗等网络犯罪。据东南亚人权高专办称,这些诈骗中心年收入达数十亿美元。这些犯罪团伙通过合法或非法赌场清洗利润,然后通常将收益投资于新加坡等城市的房地产。
Hongli International是一家新加坡破获诈骗案中的涉案公司,其情况说明了跨国赌博公司是如何运作的。根据中国法庭文件和新闻报道,这是由中国出生的王斌刚于 2012 年创办的一家在线赌博公司,几年内已成为一个以菲律宾为基地、以柬埔寨为基地、以中国赌客为目标、利润丰厚的赌博集团。
2015 年,王被捕并被遣送回国,在中国因经营非法赌博网站而入狱三年。华盛顿智库美国和平研究所(United States Institute of Peace)的杰森·塔研究了中国赌博公司在东南亚的运营情况,他说,出狱后王搬到了新加坡,继续经营Hongli International,估计已经创造了数十亿美元的利润。
王斌刚的一名亲属在新加坡的凌晨突袭行动中被捕。据新加坡《海峡时报》报道,王斌刚被列为此案的 “嫌疑人”。
各国政府已经意识到赌博、诈骗和洗钱的噩梦。9 月,联合国、中国和东南亚国家联盟联手打击赌博。意大利和西班牙最近宣布打击中国的洗钱网络。这些国家都在努力。澳大利亚麦考瑞大学的约翰·兰代尔说,只有 2%-5%的洗钱流被拦截。
无论政府如何努力,在巨额利润的刺激下,犯罪团伙很可能会在互联网深处找到新的手段,以保持领先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