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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加沙的未来,以色列有四种选择,一个比一个糟糕

经济学人报道说,在战事结束以后,以色列希望看到的结果可能会与现实有很多差距,想得到和平,还充满了障碍。

Fars Media Corporation, CC BY 4.0 <https://creativecommons.org/licenses/by/4.0>, via Wikimedia Commons

拜登在 10 月 18 日闪电访问以色列期间发表的公开声明,并没有对以色列即将入侵加沙地带表示出太多的疑虑。但在私下里,他的顾问希望就一个紧迫问题向以色列领导人施压,战争结束后该怎么办?

以色列官员表示,他们的重点是将哈马斯赶下台,以报复哈马斯 10 月 7 日在以色列南部实施的大屠杀。外交部长伊莱·科恩说:”加沙将不再是以色列的威胁。我们不会同意哈马斯在加沙拥有任何权力”。

10 月 17 日,加沙的阿赫利阿拉伯医院发生致命爆炸,以色列将爆炸归咎于巴勒斯坦另一个激进组织火箭弹的失误,但是这也充分说明了在人口稠密的地方作战的风险。

即便如此,以色列并不会改变自己宣称的战争目标,但以色列的战后计划仍不明朗,看上去有四个主要选择,但都一个比一个糟糕。

首先是长期占领加沙,就像以色列在 1967 年至 2005 年期间所做的那样,结果是以色列不仅必须确保飞地的安全,在没有巴勒斯坦政府的情况下,可能还必须监督基本的社会服务。

这可能会让以色列宗教右翼高兴,他们仍然对 2005 年所有以色列士兵和定居者撤出加沙耿耿于怀,认为这是放弃了《圣经》中犹太人的一片家园。但考虑到沉重的财政负担、无休止的负面新闻和负面形象,还有源源不断的人员伤亡,没有人愿意看到加沙被重新占领。

拜登在10 月15日就明确警告说,持久占领将是一个 “大错误”。大多数以色列战略家都同意这一点。

第二种选择是发动战争,消灭哈马斯,然后撤离领土。这可以说是糟糕之最。哈马斯的其他领导人和支持者很可能会出现,重组哈马斯。即使没有,也会有其他更激进的势力取而代之。

中东的激进组织利用管理空白发展壮大的历史很长。

从以色列的角度来看,最好的结果是巴勒斯坦权力机构回归,这个机构理论上与以色列合作管理着约旦河西岸冲突不断的部分地区。但这条道路障碍重重。

首先,巴勒斯坦总统阿巴斯不愿这样做。前巴勒斯坦部长加桑·哈提卜说:”我不认为有人会那么愚蠢,认为他可以坐着以色列坦克返回加沙。”

即使阿巴斯能够以这种方式控制加沙,他也未必愿意。巴勒斯坦民族主义的代表人物阿拉法特对加沙情有独钟,1994 年获准返回巴勒斯坦后,他曾在那里居住过一段时间。但是与阿巴斯关系密切的人说,与此相反,他认为加沙是一个充满敌意的地方。


加沙几乎肯定会敌视派去的巴勒斯坦警察。巴勒斯坦权力机构的安全部门雇用了大约 6 万名员工,控制范围只占约旦河西岸的约三分之一(注,中间被犹太定居点分割)。但是即使如此,巴勒斯坦权力机构甚至无法有效控制区:约旦河西岸北部城市杰宁和纳布卢斯的部分地区十分动荡,巴勒斯坦权力机构士气低落的部队不敢在这些地区巡逻。

如果巴勒斯坦权力机构的警察返回加沙,他们将成为哈马斯残余势力、杰哈德和其他武装分子的目标。2006 年哈马斯赢得议会选举后,哈马斯和巴勒斯坦权力机构在加沙展开了一场血腥的内战。

哈马斯最终获胜,并于 2007年将巴勒斯坦权力机构逐出加沙地带。

安全也不是唯一的问题。

哈马斯掌权后,阿巴斯让加沙的官员停止工作。哈马斯则雇佣了数以万计的支持者来充实公务员队伍,而巴勒斯坦权力机构则继续付钱让工人坐在家里。保留哈马斯这个官僚机构,意味着要与大约 4 万名意识形态上可能忠于哈马斯而受雇的人一起工作;解雇他们则会重蹈美国在伊拉克实施的 “去复兴党化 “计划的覆辙,那个计划让大批愤怒的失业者流落街头。

第四种选择是组建一个由当地知名人士组成的、与以色列和埃及密切合作的准行政机构。以色列在 20 世纪 90 年代之前一直依赖于这种安排,直到巴勒斯坦权力机构开始接管被占领土的民事职能。

有人说,在加沙长大的前巴勒斯坦权力机构安全主管穆罕默德·达赫兰,将在哈马斯之后接掌权力。但达赫兰过去十年一直在阿拉伯联合酋长国首都阿布扎比度过。他已经与巴勒斯坦权力机构闹翻,2016 年,巴勒斯坦法院判定他犯有腐败罪。

他与加沙的老乡之间也有过节,2007年正是他领导了对哈马斯的战斗。以色列陆军预备上校、特拉维夫智囊团摩西-达扬中心分析师迈克尔·米尔斯坦说:”我认为这是一种错觉。我甚至不确定他是否愿意回来。他会担心人们会要他的命。”

达赫兰的情况,说明了一个更大的问题。

近二十年来,巴勒斯坦人一直处于分裂状态。这种分裂在很大程度上是巴勒斯坦上层人士自己造成的:虽然哈马斯和巴勒斯坦权力机构领导人每隔几年就会会面一次,口头上说要和解,但双方都不想妥协。

但说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分而治的政策没责任也是假的,他加剧了分裂。以色列前总理巴拉克说:”内塔尼亚胡有一个错误的战略,那就是让哈马斯继续活蹦乱跳(来制衡巴勒斯坦权力机构)。”

哈马斯和巴勒斯坦权力机构,都以一党专制政权的形式统治着自己的领土。2021 年,阿巴斯的批评者尼扎尔·巴纳特在希伯伦的家中被巴勒斯坦警察殴打致死。在加沙反对哈马斯的人面临酷刑和处决的危险。

大多数巴勒斯坦人选择保持沉默,回避政治,专注于挣扎着活下去。

巴勒斯坦政策与调查研究中心的最新民意调查显示,如果只有哈马斯的领导人伊斯梅尔·哈尼亚和与阿巴斯进行正面竞选,65% 的加沙人将投票支持哈尼亚。在议会投票中,哈马斯将赢得加沙 44% 的选票,而阿巴斯的法塔赫将只获得 28% 的选票。

乍一看,这表明哈马斯获得了很大的支持。但这样的民意调查,建立在只能在激进分子和无能者之间做出二选一的选择。80%的巴勒斯坦人希望阿巴斯辞职。医院爆炸数小时后,约旦河西岸各城市都发生了抗议活动,示威者高呼,”人民要求阿巴斯下台”。

 阿巴斯现年 87岁,没有明确的继任者。他的潜在继任者中没有一个能激起人们的热情。

如果在哈马斯的哈尼亚和巴勒斯坦几乎没有存在感的总理穆罕默德·塔耶赫之间进行假设竞选,前者将在加沙以45个百分点的优势胜出,在约旦河西岸以21个百分点的优势胜出。同样,这与其说是哈尼亚受欢迎,不如说是塔耶赫有多么不不受欢迎。

2019 年,在塔耶赫上任 100 天后进行的一项民意调查发现,53% 的巴勒斯坦人甚至不知道他是总理。

开放式问题的结果更能说明问题。当巴勒斯坦政策与调查研究中心要求巴勒斯坦人说出他们心目中阿巴斯的继任者时,大多数人表示不知道。在约旦河西岸和加沙,第二受欢迎的答案是马尔万·巴尔古提,他是法塔赫成员,因策划造成以色列平民死亡的恐怖袭击,而在以色列监狱服无期徒刑。

其他几位热门人选,如达赫兰和哈马斯前领导人哈立德·迈沙勒,甚至都不住在巴勒斯坦领土上。

流亡者、囚犯或者谁也不是,只说明巴勒斯坦的政治生活正在奄奄一息。巴勒斯坦人将这一令人遗憾的局面归咎于以色列,认为缺乏有意义的和平谈判,剥夺了巴勒斯坦存在的理由。

前巴勒斯坦部长加桑·哈提卜说:”我认为阿巴斯将是最后一任巴勒斯坦总统。”

巴勒斯坦权力机构的整个理念就是向巴勒斯坦国过渡。如果没有政治前景,那么整个巴勒斯坦权力机构就变得毫无意义。

以色列人则认为,是巴勒斯坦权力机构因贪污腐败猖獗而自毁长城。在过去 30 年里,数十亿美元的外国援助被挪用,用于在约旦购买豪华别墅和在欧洲开设银行账户。

在被问及巴勒斯坦社会的主要问题时,更多的人提到了自己政府的腐败(25%),而不是以色列的持续占领(19%)。

可以说,大家都有责任。但结果是,在大多数巴勒斯坦人眼中,法塔赫可能已经无可救药,这个解放运动已经僵化腐朽。

近年来,甚至一些以色列人也开始怀疑哈马斯是不是会走法塔赫几十年前的老路,从暴力激进分子变成柔弱的官僚。有那么一段时间,哈马斯似乎不仅专注于努力改善加沙的经济,部分领导人似乎还表态愿意接受两国解决方案。

这对于一个其宪章曾呼吁摧毁以色列的组织来说,是一个了不起的转变。去年,哈马斯在加沙的政治领导层成员巴斯姆·纳伊姆对记者说,愿意接受 “在 1967 年边界上建立一个国家”,另一名哈马斯政治官员加齐-哈马德(Ghazi Hamad)一年前也说过同样的话。

现在看来,这种想法太天真了。

分析师米尔斯坦,是早在大屠杀之前就警告哈马斯表面务实只是一种诡计的少数以色列人。他的观点现在得到了证实,在以色列成了普遍认同的观点。即使现在哈马斯愿意参加和谈,愤怒和悲痛的以色列公众也不会愿意与之合作:绝大多数以色列人希望消灭哈马斯,而不是奖励恐怖行为。

还有两个问题将决定加沙的未来。

一个是阿拉伯国家将扮演什么角色。在过去一周的私下谈话中,几位阿拉伯官员提出了在这块飞地建立一支外国维和部队的想法,但大多数人很快又说,他们的国家不急着参与。

埃及在加沙并不受欢迎,这一方面是因为多年来与以色列一起封锁,另一方面是因为埃及曾在 1948 年至 1967 年间统治过加沙。

在扮演重要角色方面,阿拉伯联合酋长国会犹豫不决。一位阿联酋外交官说:”我们不会单独行动。”

沙特阿拉伯可能也是如此。

以色列可能会否决卡塔尔扮演任何角色,因为卡塔尔是在加沙最具影响力的国家之一。多年来,这个酋长国在以色列的支持下帮助稳定加沙的经济,每月发放高达 3000 万美元的福利金、公务员工资和免费燃料。但卡塔尔对哈马斯的支持(一些负责人就住在那里),令其受到怀疑。

米尔斯坦说:”以色列过去十年的整个战略就是信任卡塔尔。我们应该从这场战争中吸取的教训之一是,我们不应该再让卡塔尔参与进来。”

尽管阿拉伯国家不想确保加沙的安全,但可能愿意帮助重建加沙。在 2014 年上一次大规模战争之后,捐助方承诺为重建提供 35 亿美元(但截至 2016 年底,他们只付了其中的 51%)。

这次的账单将会更大。

另一个问题是巴勒斯坦权力机构该何去何从。半数巴勒斯坦人告诉民调机构应该解散巴勒斯坦权力机构。解散巴勒斯坦权力机构将剥夺许多巴勒斯坦人的收入(巴勒斯坦权力机构是约旦河西岸最大的雇主),并可能导致更多的暴力事件。但这也会增加以色列的占领成本,或许还能迫使巴勒斯坦的未来被长期忽视的情况下,重新回到以色列的政治议程上。

阿巴斯的一位前密友说:”这是他仅有的一张牌了。”

仅就加沙而言,没有持久的解决方案。尽管长期分裂,但那里的人仍将自己视为巴勒斯坦的一部分。无论如何,加沙地带面积太小,自然资源匮乏,无法独立发展。经济依赖于以色列:从草莓园到家具厂,一切都依赖于向更富裕的邻国出口。

无论由谁控制,加沙作为一个小地区,如果孤立,就既不会稳定,也不会繁荣。

给加沙带来持久宁静的唯一途径,是更真正解决以巴冲突。哈提卜警告说,如果谈判解决问题的前景彻底消失,“温和派领导人也将随之消失”。

以色列可以斩首哈马斯。但是否取而代之的是他们希望的,就不那么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