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学人通过对四本书的分析和评价,报道了一个怪现象,如今的保守派似乎很不喜欢自由市场了。

二十年前,瑞典自由主义者约翰·诺贝格,写了一篇振聋发聩的论战文章——《为全球资本主义辩护》。
左派人士大怒,认为他是 “疯狂的右派”。
现在,他又提出了完全相同的论点,右派人士对他恨之入骨,说他是 “觉醒(WOKE)的左派”。
他只好说,”改变的可不是我。”
对全球资本主义最愤怒的批评,越来越多地来自民粹主义右翼。西方国家都开始有类似问题,但美国尤甚。共和党人曾经赞美自由贸易和自由市场的好处。现在,跟着特朗普的脚步,共和党候选人要求提高贸易壁垒,尤其是对来自中国的商品,并斥责企业支持绿色和多样性,会导致股东责任方面”性无能”。
四本新书阐明了这一转变,经济自由的拥趸们当时就被震惊了。
这四本书译名为:
1. 《资本家宣言:为什么全球自由市场会拯救世界》。作者:约翰·诺贝格。
2. 《暴政公司:私有权如何摧毁了美国的自由——以及如何应对》。作者:索赫拉布·艾哈迈。
3. 《政权更迭:走向后自由未来》。作者:帕特里克·德尼恩。
4. 《几十年的颓废: 我们被宠坏的精英们是如何毁掉美国的自由、安全和繁荣遗产的》。作者:马尔科·鲁比奥。
这些书的批评矛头直指两个恶棍:企业和自由主义。社会保守派,伊朗裔美国记者索赫拉布·艾哈迈是反企业人群中的一员。在《暴政公司》一书中,他声称我们生活在 “一个允许拥有资产的少数人,对没有资产的多数人进行无处不在的胁迫。与政府行为不同,这种胁迫无法在法庭上或投票箱前受到质疑 “的体系中。
他的许多抱怨听起来都很左倾。亚马逊使用侵入式摄像头监控仓库工人;其他公司则窥探员工的私人邮件和网页浏览。雇主设定的工作时间长而多变,员工无法轻易拒绝,因为他们需要给家人提供食物。在美国,底层 50%的人的生活岌岌可危、压力巨大且不公平。
其他抱怨反映了艾哈迈的社会保守主义。他不赞成多变的工作时间,部分原因是这会影响家庭生活。
当然,他也怒斥迪斯尼和美国运通等 “Woke” 的公司, “训练 “工人接受在种族和性别方面有争议的进步思想。
他很善于讲故事,最喜欢的伎俩是把一些可怕的不公正现象,描述成发生在中国或伊朗这样的独裁国家,然后再揭开谜底,嘿,快看,这事儿就发生在美国。
他还是强调了一些真正的不公正,比如一些公司滥用禁言条款、非竞争协议和仲裁程序的方式。然而,他的分析是有缺陷的。美国私营企业对工人的控制权远没有他所说的那么大。当公司滥用职权时,往往会在法庭上受到挑战。
更重要的是,由于失业率低到了 3.5%,心怀不满的员工可以信誓旦旦地威胁辞职。
为了驯服企业的暴政,艾哈迈希望政府能加大力度,应鼓励各行各业成立工会,”在协调经济活动方面发挥更为积极的作用”,并要求收购公司并希望改变现状的金融投机者,必须服从 “工人、当地社区和其他利益相关者 “的否决。
这将导致增长放缓和创新减少。
事实上,人们常常很难将艾哈迈的经济提案与民主党左派沃伦或桑德斯的提案区分开来。然而,艾哈迈认为他所混合的社会保守主义和经济民粹主义,才是是共和党的未来,有助于共和党在特朗普退休或入狱后很长时间内赢得选举。
他也许是对的。这就是万斯的小算盘,他最初是作为《乡下人的悲歌》(Hillbilly Elegy)作者而出名,这本书描述了美国被遗忘的白人工人阶级困境,之后他在俄亥俄州竞选参议员席位并获胜。
《政权更迭:走向后自由未来》一书中, 圣母大学政治学教授帕特里克·德尼恩表达了一种阴郁、反动的思想。在第一页,他就开始感叹美国的城市凋敝、家庭破裂、不平等和 “精神绝望”,并指出 “越来越多的声音(考虑)内战的可能性甚至是可取性”。
他将这一切都算到了自由主义头上,包括但是不限于通过创造性破坏寻求物质进步的古典主义,旨在颠覆家庭和传统的进步主义。为了让时光倒流,他要让政府支持更大的传统家庭(就像匈牙利那样)和制造业(就像拜登所做的)。
德尼恩喜欢 限制移民,他说精英自由派支持移民,是为了压低本地出生人口的工资,为自己提供廉价的仆人。
这一切都是胡说八道。
大量证据表明,移民对本地人的工资影响甚微(因此限制移民不会提高本地人的工资);产业政策通常是浪费性的;支持家庭的政策对生育率影响甚微;现实中的匈牙利,是一个盗贼横行的国家。
至少从里根和撒切尔时代开始,西方的 “保守 “政党就一直在倡导自由市场。但是,自由市场在很大程度上是不保守的。自由市场带来了迅速的变化,通常会让人们生活得更好,但同时也会打乱旧有的行事方式。
严肃的保守主义者旨在将这种破坏降到最低,同时又不过分阻碍经济增长。然而,喜欢煽动拿流量的人不需要权衡这些,只需要说:相信我,你可以在不改变生活方式的情况下,享受进步带来的所有好处。
要想知道艾哈迈和德尼恩的观点,在去掉竞选活动中的细微差别后听起来会是怎样,可以看看《几十年的颓废: 我们被宠坏的精英们是如何毁掉美国的自由、安全和繁荣遗产的》。
2010 年,当马可·卢比奥第一次竞选美国参议员时,他谈到自己作为穷光蛋古巴移民的儿子,能够在美国担任要职是多么美好。现在,他仍然希望在一个变化很大的共和党内获得更高的职位(尽管在2016年的共和党初选中输给特朗普,现在他转而支持这位羞辱自己的人),于是他接受了昔日对手的本土主义陈词滥调。
他谴责美国 “开放南部边境”,并向往过去的美好时光,”我们理所当然地认为,我们购买的大多数东西……都是由我们的美国同胞在本土制造的”。他将 “太多想过正常体面生活的美国人无法实现 “这一事实,归咎于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
对于那些认为从中国进口可能会改善美国人生活的人,他反驳说,这些人认为美国人不是 “工人、父亲和公民”,而是 “消费者……仅此而已”。
卡托研究所的诺伯格所著的《资本主义宣言》(The Capitalist Manifesto),对卢比奥的 “特朗普式谜之自信 “进行了有力的反击。他指出,1990 年后的三十年是全球化起飞的三十年,在这三十年里,人类的生活条件比之前的三千年有了更大的改善。贫困减少了,寿命延长了,1990 年只有五角大楼才能负担得起的技术,现在已经普及到每一部智能手机上。
诺贝格评论说:”我并不是说这个时代绝对是好的,只是说它比人类经历过的任何其他时代都要好。”
不知为何,新右派和旧左派都喜欢零和经济学观点,认为一个人的收益必然是另一个人的损失。老左派痛恨自由贸易和自由市场,因为据说会让富国剥削穷国。现在,这些穷国中的许多已经通过繁荣发展驳斥了这一论点,而新右派则抱怨自由贸易和自由市场让中国剥削了西方。
诺贝格指出,他们提出的所有解决方案都曾被尝试过,但结果都令人沮丧。对 50 个拥有民粹主义领导人的国家进行的一项研究发现,在他们掌权 15 年后,这些国家的经济规模只有同类国家的十分之一。
在这本充满生动事例的书中,最引人关注的是疫情。大流行病的社会封锁虽然遭到了新右翼的拼命反对,但实际上却实现了他们所宣称的许多目标,比如边境关闭,移民停止,供应链中断。结果是全球贫困加剧,富裕国家的生活也变得悲惨。
诺贝格总结道: “很难想象还有比这更有力、更悲惨的证据,证明进步取决于开放的社会和经济。“
如果他再也不用重复这话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