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富》杂志报道，在过去一年中，乌克兰的企业家们不但走上前线，力所能及地为保家卫国出力，同时还利用自己的商业知识和管理技能继续经营企业，为社会稳定和战后重建做好准备。

乌克兰商业领袖一直受到地缘政治风向以及当地暴力和混乱的冲击，其中许多人已经在战争中度过了12个月。他们说，在这期间，他们一直在努力维持自己的公司运营，这对乌克兰的未来至关重要。

战争对乌克兰经济造成了破坏，根据世界银行的数据，乌克兰去年的国内生产总值暴跌了约30%，估计重建被破坏的基础设施将花费约3500亿美元。据估计，在战争的前九个月，私营企业的实际工资下降了约27%，而乌克兰约有11%的企业已经关停。

大多数公司还是存活了下来，他们采用战时商业策略，围绕战争努力重新定位，或搬迁到附近的国家以开发新客户维持生存。

在冲突一周年之际的前几天，《财富》杂志采访了四位首席执行官，我们与他们的首次会面是在俄乌战争的最初几个月。他们表示，自己在过去12个月的经历在乌克兰人中并不罕见，但每个人都讲述了一个既令人心碎又鼓舞人心的故事。

从钓龙虾到战场负伤

一年多以前，基辅一家金融服务公司FinStream的董事长沙希力·波兹尼亚克（Serhii Pozniak）正在加勒比海的一艘游艇上钓龙虾，他光着脚，穿着短裤，脸上挂着巨大的笑容。

现在，波兹尼亚克再也找不到2022年初时候的那种无忧无虑的生活了。令人惊讶的是，他的笑容没有消失。

去年2月24日俄罗斯入侵乌克兰时，他很快重新加入了他在2014年至2016年期间服役过的国民警卫队营，并在头九个月里在前线作战。11月，在乌克兰东部克雷明纳森林与俄罗斯瓦格纳集团雇佣军的激烈炮战中，波兹尼亚克踩到了一枚地雷，炸掉了他的右脚。战友们花了七个小时将他从沼泽地中救出来。后来，在基辅的一家医院，他接受了膝盖以下的截肢手术，此后一直在康复中。

48岁的波兹尼亚克在医院里通过Zoom告诉我：“我的生活在几天内发生了变化，我觉得自己是个商人，是金融公司的老板。但在电视上，他们说我是乌克兰最好的三名狙击手之一。”

他脸上依然挂着笑容，他在战前是一名预备役军人，他很难理解自己从企业高管到退伍军人的转变。

2月初，波兹尼亚克说服医生允许他拄着拐杖离开医院几个小时，去见乌克兰国家银行的主席，以便为中小型企业发起一个基金，帮助这些公司参与未来巨大的战后重建工作。此基金可能是FinStream公司的一个重要合作伙伴。这家公司为企业吸引投资者并提供融资。

波兹尼亚克说，FinStream公司去年的收入为600万美元，战争中公司收入只下降了10%。他认为这既是一项成就，也是对国家的宝贵贡献。

他说：“我们做了很多生意，当战争结束时，我们将再次进行开展项目工作。”

在此之前，波兹尼亚克将接受康复治疗。他将于下个月飞往纽约，安装假腿，这是由治疗乌克兰战争伤员的组织Kind Deeds提供的。

来自“人间地狱”的一通电话

去年2月俄罗斯入侵乌克兰的那一天，基辅一家价值5亿美元的资产管理公司黑盾资本集团（BlackShield Capital Group）的首席执行官谢尔盖·朱伊科夫（Serhiy Zhuykov），在没有军事经验的情况下前往战场。他加入了一个志愿兵营，经过短暂的战斗训练后，被派往战争前线。

40岁的朱伊科夫几乎无法想象一年后他的生活会是怎样。他在乌克兰东部巴赫姆特战区时断时续的手机通话线路上说，他觉得自己是在“人间地狱”，正在为生存而进行一场艰苦的战斗，他说这与第一次世界大战很相似。

去年5月《财富》杂志首次采访他时，朱伊科夫预言，商业界将因战争而发生深刻变化，将那些选择参战的人与那些不参战的人划分开来。

现在更是如此。朱伊科夫是一名经验丰富的士兵，正在欧洲80年来最残酷的战争中战斗，并且承受着过去一年的情感伤痛。

他说：”我们的志愿营失去了许多朋友，这几个月非常艰难。”他补充说，在三天的时间里，就有115名士兵死亡。

面对这一切，朱伊科夫和波兹尼亚克一样，决定维持他的生意，将其视为战争努力的一个重要部分。当他去打仗的时候，黑盾资本的其他主要管理人员一直在努力扩大在欧洲和迪拜的业务。

朱伊科夫说：“现在市场正在增长，今年我们认为市场会恢复到战争初期的样子。”他认为自己的商业技能在战争中发挥积极作用。他说：“最好的技能之一是适应性，这帮助我在战争中行动很有效率。”

除了悲剧，还有机遇

一年前，战争开始的前几周，45岁的阿纳托利·阿梅林（Anatoliy Amelin）囤积了弹药并买了一把卡宾枪，准备在俄罗斯入侵时作战。

他是乌克兰东部城市第聂伯罗的主要钛生产商TitanEra的战略和投资总监，他的参战申请遭到拒绝，原因是他多年前的中风留下后遗症，比如复视问题。

因此，阿梅林投入了他的另一个身份，即乌克兰国家铁路公司的董事会成员。这个身份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自去年2月24日以来，由于没有机场开放，乌克兰通过铁路运输其大部分武器和数百万难民。公司还重建了迄今为止在战争中被摧毁的69座桥梁中的29座。

阿梅林在靠近前线的第聂伯罗说：“一年前，没有人相信乌克兰能坚持几天，我们知道，如果我们不互相帮助，我们永远不会打败俄罗斯。”

他补充说，在过去的一年里，高管们团结起来，当军方在2月初发出紧急募捐呼吁时，基辅的一群首席执行官在5小时内筹集了5万美元。

在战争的打击下，乌克兰的国内生产总值在过去一年中暴跌了约30%，迫使像阿梅林这样的高管，大幅重新规划商业战略。TitanEra的一个矿场被俄罗斯军队夺取，并被洗劫一空。

尽管如此，公司仍保留了全部650名员工，其中20人目前正在战争中作战。Velta是一个钛公司集团，TitanEra是其中的一员，供应全球约2%的钛原料，其美国分部计划于2025年在纳斯达克上市。Velta已经开始与美国一些州的官员谈判，准备今年晚些时候在美国建厂。

而且，即使在战争持续的情况下，乌克兰的经济学家和商业专家，已经开始计划如何创建一个战后经济，使之比以前管理得更好、腐败更少。

阿梅林说：“重建乌克兰2.0是非常重要的，战争不只是悲剧，它也是创造一个新的国家，拥有新的生活质量的机会。”

不能降价抛售资产

对一些公司来说，冲突意味着快速裁员，因为员工已经逃离了这个国家，还有一些人在这一年里一直在战斗。

管理三个投资组合的基辅投资公司UMG Investments就属于这种情况。一年来，公司的EBITDA是战前每年1.5亿美元业绩的20%-25%，其投资组合也大大缩小。UMG已将其约5000名员工削减至仅有1100人，其中约130人去与俄罗斯军队作战。

46岁的首席执行官戈罗霍夫（Andrey Gorokhov）说：“没有降价抛售资产，我们尽最大努力削减一切我们认为不必要的东西。”他在华沙接受了《财富》杂志的采访，去年2月俄罗斯入侵后，他与妻子和两个孩子撤到了那里。

戈罗霍夫的妻子因患肌萎缩性脊髓侧索硬化症（ALS）而生命垂危，因此他被允许出国，这与大多数60岁以下的男性留在国内的情况不同。

戈罗霍夫说，随着他的业务重组，他已经开始在欧洲寻找新的投资者，因为他认为乌克兰不可能很快恢复正常。他说：“我们认为，战争不太可能在今年结束，我们需要建立一个系统，让业务能够继续下去。”

尽管发生了战争，UMG在2022年结束时仍有盈利，并向投资者支付了股息，这对乌克兰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

戈罗霍夫说：“如果你做得不好，企业就会崩溃，政府就拿不出钱来履行社会和军事义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