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lrus杂志的文章说,我们已经和愤怒的小鸟战斗了几个世纪了,到底它们是入侵物种还是我们?
在温尼伯的曼尼托巴大学加里堡校区,在粗暴的石灰岩达夫罗布林大楼入口附近,我发现自己正在和一只成年加拿大鹅对视。
它用一条腿站着,眼睛是黑色的,有光泽。旁边是它老婆(雌性伙伴),刚找到一个鸟巢安家。
那个巢在一个狭长的水泥花盆上。在这个初春,在一个工业暖通空调设备和一条繁忙的人行道之间,花盆还光秃秃的。
走道全是绿黑色的鹅粪,像烟头一样堆在大楼入口处。
在我身后是另一只鹅,第三只,然后是第四只。越来越多的黑眼睛,似乎一眼就看穿了我。这种效果很希区柯克,就像电影《鸟》中那样,它们似乎在等待时机,等待一个集体决定发动攻击。
据学校总务部经理莱尔·莫林说,去年春天,有300只成年加拿大鹅在校园内筑巢。由于学生人数约为30,000人,这个比例可以想见,必定遭遇事件时有发生。
雄鹅会积极地保护它们的巢穴。在我们认为类似人类肘部的翅膀突起,被称为alula,可以像槌子一样狠敲人类。另外,平均每只成年鹅的体重在3到9公斤之间,每天产生约1公斤的粪便(相当于一颗卷心菜的重量),速度为每10到20分钟一个单位,所以踩上鸟类“地雷”也时有发生。
这不仅仅是一个校园问题。
在温尼伯,一到春天,成对的加拿大鹅就会在高速公路的中间地带筑巢,在保留地的池塘边,在宜家的停车场。我曾看到它们生猛的盯着一辆斯巴鲁汽车,最后赢了,斯巴鲁汽车灰溜溜的退走了。
在加拿大皇家铸币厂外面,它们一个劲的吃草,然后每隔十到二十分钟就回馈一些便便,转身就走。每年夏天有2000至3000只成年鹅和小鹅生活在保留池塘中。迁徙的大雁不在城市里筑巢,但在北上的路上,会在附近停留小休,其数量在5万至12万之间,取决于每年的情况。
编注:对,加拿大鹅是我们叫习惯了,其实应该是大雁,但与中国的大雁不是一个品种,属于北美特产,大部分在北美大陆活动。
当每年雪开始融化时,全加拿大各地的城市居民,就开始与加拿大鹅各种对峙。理论上大鹅属于城市野生动物,但是这种野生动物根本没有表现出野性,而是自鸣得意,处处显得高人一等。
加拿大人头顶上季节性的V形群令人心神不宁,说起来这还是加拿大的一种标志,一个浪漫的加拿大形象,堪比骑警的红色制服。表面上看,我们喜欢大鹅和它们的声音(加拿大自然公益广告节目《腹地名人》吹捧那是深沉的“ka-lunk”)。但是与此同时,特别是在城市,我们也对它们的趾高气扬深感厌烦。
人们很喜欢把这些加拿大鹅浪漫化。乔尼·米切尔在1972年发行了她的歌曲“Urge for Going”。歌里说:“看到大雁在雪地上飞翔,在雪地上拍打着,飞快地前进”。
撇开歌词不谈,加拿大鹅既不是风景如画,也不是故意让人回味。理论上说,鹅以V字形飞行是为了空气动力学上的好处,鸟儿们像环法自行车队中的自行车手一样相互牵引。尽管如此,在空中,它们仍然深受那些喜欢羽毛象征意义的人的喜爱(泥鳅、鹅、岩鹨,加拿大各地区喜欢找各种各样的象征)。
然而,在地面上,它们和人类之间的关系更加复杂,公平的说,双方对待彼此的态度一直很紧张。
在温尼伯,城市已将繁忙的凯纳斯顿大道沿线的鸟巢中的鸟蛋清除。在渥太华,城市对鹅蛋进行了一番骚操作,即对鹅蛋进行物理摇晃,以杀死胚胎。在安大略省的汉密尔顿等其他城市,有人受雇来给鹅蛋上油,使胚胎窒息。
无论是晃蛋还是涂油,都是为了把蛋放回巢里时,当妈的一无所知还会继续育儿。最终,当蛋没有孵化时,鹅就会把自认倒霉,希望明年会有更好的运气。而移除鸟蛋,成年雁可能在几英尺外建立新的巢穴。
这是一种相当尴尬的游戏,加拿大鹅和那些认为或希望,或想象他们可以超越和控制自然的人之间的游戏。人们是没有耐心的,而加拿大鹅玩的是长线。按照达尔文的说法,这种大雁通常会赢。
2017年,曼尼托巴大学有一个减少校园内鹅群的想法,结果并不顺利。他们雇用了一个私人承包商去砸蛋。但是手段相当低劣。 亚历克西娅·鲁伊斯当时是一名20岁的设计学生,她通过环境设计工作室地下室的一扇窗户看到,“两双靴子走向我们整个春天都在监测的鹅巢,两个人拿着棒球棍对着鹅巢里的蛋猛烈地挥舞。这是可怕的,令人震惊的”。
当地媒体报道说,这些人还带着打开的雨伞,估计是为了抵挡不高兴的成年鹅。
结果这成了一场公共关系灾难。詹姆斯·夏皮罗是心理学系鸟类行为实验室的主任,他说,承包商认为打碎蛋会阻止孵化,这倒是真的,但砸蛋并不能阻止成年鹅在第二年重新筑巢。
在校园里筑巢的鹅并非只是路过,人家也是温尼伯格人。
夏皮罗说,加拿大鹅属于一夫一妻制,比人类忠贞,分离率仅为15%,最远在德克萨斯州南部越冬,而且成年雁和幼雁都会回到它们出生的确切地点,继续循环下去,毫不畏惧。大学从2017年的“棒球棒和雨伞”事件中,得到的只是抱怨和返回的鸟群。
为什么加拿大鹅一开始就住在城市里?
从它们的角度来看,这是很反常的。那里有公共汽车、卡车和斯巴鲁汽车;有扔石头的孩子;有噪音、粗暴的建筑、拿着棒球棍和雨伞的人。既然可以飞,为什么它们不住在人更少的地方?
事实上,一个城市为大鹅的生活和繁殖提供了理想的条件。
夏皮罗说:”如果你是一只飞过头顶的鹅,往下看,会看到加拿大的城市里有许多水池,郁郁葱葱的草坪,足以保护它们不受捕食者的伤害,在城市里,除了零星的不会游泳的狐狸外,几乎没有捕食者,新鲜的草坪提供了充足的食物。
而且,在加拿大,1994年的《候鸟公约法》,禁止在没有加拿大野生动物管理局的许可证(马尼托巴大学已于2017年获得)的情况下干扰候鸟蛋和巢穴。
因此,在大多数情况下,加拿大人不像加拿大另一种公民浣熊那样贪婪。浣熊经常违法,在没有加拿大野生动物管理局许可证的情况下偷蛋。
雁是有弹性的,人们觉得自己侵占了野生动物,尤其是城市的扩张和发展。但这只是故事的一半。它们马上又侵占回来了了,原因是我们的栖息地比它们自己的的好,特别是对于鹿和鹅,城市为它们提供了各种各样的食物。对
它们来说,加拿大的城市相当于一个巨大的自助餐厅,里面满是看着它们傻乐或者心怀不满却无计可施的两腿动物。
不是每个人都这样看。
阿尔伯塔大学生物科学教授科琳·卡萨迪·圣克莱尔,称它们为“剥削者”。有一些鸟类,如角鸊鷉和北锹鹬,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离开了城市,因为它们无法忍受噪音。还有一些城市适应者,如野鸭,它们不情愿地呆着。而剥削者,大雁,似乎一心想要完全接管。
她说:“如果更多的人认识到加拿大鹅实际上很像老鼠,会有更多的社区支持积极的管理。”
她说的积极管理包括,摘蛋、毁蛋、每日狩猎配额,或大规模围捕和杀戮,干掉一些成年鹅。
但是,到底鹅还是人类才是入侵物种?
20世纪30年代,加拿大鹅已被猎杀到接近灭绝。然后,它成为受保护的物种,加拿大野生动物管理局和美国鱼类和野生动物管理局的保护工作,使这个种群恢复了健康,在不断扩大的城市中,加拿大鹅找到了理想的繁殖条件。
夏皮罗说,“它们越来越多地与一个物种接触,这个物种应该是这个星球上最不正常、最贪婪、最傲慢的物种,那就是人类。”
在2017年的公关事件之后,曼尼托巴大学决定让自己的形象有所改变,在2018年成立了一个鹅教育和意识委员会,并推出了一个名为“尊重鹅”的计划,保证不压碎蛋、不偷蛋、不给蛋涂油,当然也不围捕或捕杀。
从那时起,大学选择了攻击性较低的措施,覆盖花盆或将可能的巢穴从人流密集区移开,还不得不限制了人类的行为,例如,用临时围栏将鹅和人分开。
事实上,“尊重鹅”其实主要是限制人,而不是鹅。保持冷静,继续前进,彼此远离。
看上去像是一种动物之间的冷战。学校官员说不打算在大学里做人口或者鹅口控制,”我们将与鹅一起生活,与它们同居,并尽可能地使其发挥作用。“
玛塔·奥斯坦索1925年的小说《野鹅》,以一个农村草原农场为背景,和几乎所有二十世纪初的加拿大哥特式小说一样,这是一个关于孤独和压抑的故事:一个来自城市的年轻女子搬到一个草原农场,在附近教书,与困难的寄宿家庭抗争,看到头上有许多野鹅,并怀有幻想。
这是个寓言。
渥太华大学英语教授辛西娅·苏格说,对荒野的恐惧,是加拿大早期白人定居者写作中经常出现的线索,”即使是现在,我们也能在当代写作中看到这种修改过的形式,其中有一种与气候或工业变化造成的破坏有关的生态恐惧。“
自然和野生动物会对施加在它们身上的破坏进行报复。在奥斯坦索的小说中,鹅的V形队形可能是时间流逝的象征。但是当人们在地上遇到鹅,印象可能就不一样了。
苏格斯指出,人们在冷静的、黑眼的城市鹅身上,看到“堕落的天使”。
这个概念,让我想起了曼尼托巴博物馆的一个收藏品:一打鹅,既有白额鹅,也有加拿大鹅,但只有它们的头和脖子,据说是在19世纪80年代通过标本制作保存的。羽毛被做成了一个由木桩组成的空心体:猎人的诱饵。
博物馆的历史馆长罗兰萨·瓦茨基说:“我们以前从未见过用真鹅做的鹅饵。这些于罗德里克·罗斯·萨瑟兰(或他的儿子),一个1862年出生在温尼伯的律师和电力铁路巨头。它们是犹大鹅,像生命一样,脖子上的S形特征与你在池塘上看到的一样,被设计用来引诱野鹅进入死亡陷阱,以利于有产阶级。”
确实是堕落天使。我们从小就被告知,堕落的天使会引诱我们去犯罪。
现在这些堕落天使有一双黑眼睛盯着我,守卫大学的花盆鸟巢同时围绕着我。即使在一个进步的、对学生友好的、尊重鹅的环境中,鹅对我也没有什么好气。
在这种对峙下,当城市人不知趣的要和这种城市野生动物互盯,有时候就会遇到报复。我发现自己自己踩上了鸟类“地雷”,于是就近在草地上擦了擦鞋底,然后灰溜溜的绕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