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路透社报道，银行记录和公司信息显示，全球加密货币交易所币安可以秘密访问属于币安美国（Binance.US）的银行账户，并从这一账户向币安CEO赵长鹏管理的一家交易公司转移大量资金。而币安一直声称，币安美国是其完全独立的美国合作伙伴。

根据路透社查阅的季度记录，在2021年的头三个月，有超过4亿美元从币安美国在加州Silvergate Bank的账户流向交易公司Merit Peak。根据记录，币安美国账户是以其运营公司BAM Trading的名义注册的。公司信息显示，向Merit Peak的转账是从2020年底开始的。

路透社无法确定转账的原因，也无法确定这些钱是否属于币安美国的客户。币安美国当时的公开使用条款称，其客户的美元存款被存放在Silvergate和一家名为Prime Trust的内华达州托管公司。银行记录显示，Prime Trust在那一季度向币安美国账户电汇了6.5亿美元的存款。

当路透社问及银行记录中的转账细节问题时，币安美国的发言人金佰利·索沃德没有作答。她在一份声明中称，路透社的报道使用了“过时的信息”，但没有进一步说明。她补充说，“Merit Peak既没有在币安美国平台上进行交易，也没有提供任何形式的服务”，而且“只有币安美国的员工能够访问”这家美国公司的银行账户。索沃德没有说明向Merit Peak的转账活动是何时停止的。

币安全球交易所、赵长鹏和Prime Trust没有回应关于转账细节的问题。Silvergate的一位发言人表示，不对个别客户发表评论。

根据路透社查阅的信息，币安美国的高管对资金外流问题感到担忧，因为转账是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的。当时，币安美国的CEO凯瑟琳·科利在2020年底写信给币安的一位财务主管，要求其对转账做出解释，称其“出乎意料”，并且“没有人提到它们”。

她在一条信息中写道：“这些资金是从哪里来的？”

在路透社看到的给科利的回复中，币安高管苏珊·李（音译，Susan Li）没有解释这些转账。她写道，Merit Peak是币安美国上“促进交易的供应商”，也向美国交易所提供贷款和注资。

科利在2021年晚些时候离开了币安美国，没有回应通过其法律代表提出的问题。苏珊·李也没有作出回应。

路透社无法追踪这4亿美元的去向。据一位直接了解转账情况的人士称，这部分钱后来被转移到了一家名为Key Vision Development Limited的塞舌尔公司的Silvergate账户中。币安的另一个部门在2021年提交的一份公司文件显示，赵长鹏是Key Vision的一名董事。一位前Silvergate高管证实，Key Vision当时在Silvergate持有一个账户。

Key Vision的当地注册代理没有回应评论请求。

这些资金转移表明，没有在美国获得经营许可的币安全球交易所控制了币安美国的财务，尽管公司坚称美国实体是完全独立，并作为其“美国合作伙伴”来运作的。美国司法部和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要求币安和币安美国提供有关其关系的信息，这是对其可能违反金融规则所进行的持续调查的一部分，其中包括币安是否利用美国交易所为其在美国做生意作掩护。

路透社去年报道称，币安在2019年创建了币安美国，作为一个事实上的子公司，以将美国监管机构的审查从币安全球交易所的身上转移出去。币安美国的运营商、总部位于加州的BAM Trading Services，在美国财政部注册为货币服务企业，这一类别包括外汇交易商和汇款商。BAM的实际所有人是赵长鹏。

币安美国的首席财务官贾斯敏·李（音译，Jasmine Lee）于2月8日告诉《华尔街日报》，我们与币安（Binance.com）的“关系范围”是共享名称和技术许可协议。她说：“我们不会来回转移我们的资金。”

然而，根据直接了解转账情况的人和其他消息人士的说法，币安财务主管苏珊·李和币安美国的几名高级员工可以进入币安美国的Silvergate账户。在一条信息中，币安美国的一名财务经理要求苏珊·李授权另一名币安美国员工批准从这一账户付款的权限。一份描述币安美国技术架构的2021年文件，将Silvergate确定为当时由币安控制的支付渠道。

路透社审查的币安美国账户记录详细记录了2021年1月至3月底的每一笔交易。路透社没有审查其他时期的账户记录。

向Merit Peak的转账是在Silvergate专有的Silvergate交易网络（SEN）上进行的，币安美国于2020年11月加入这一网络，以服务其企业客户。SEN允许这些客户在银行的账户之间转移美元。Silvergate的投资者招股说明书称，SEN的转账是“仅限银行向外转账”（push only），这意味着它们必须得到账户控制人的授权。

前Silvergate高管告诉路透社，未经公司管理层批准，从公司账户中转移资金将违反银行的合规规则。Silvergate的招股说明书称，“创建、授权和批准一个SEN转账需要多个步骤”。Silvergate发言人在给路透社的回复中没有谈到转账问题。

在2021年第一季度里，币安美国账户收到了在币安美国上交易的企业客户的13亿美元的SEN转账，以及来自Prime Trust的6.5亿美元的电汇存款。

黑箱

自从竞争对手FTX在去年11月倒闭以来，加密货币交易所（如行业领导者币安）的交易公司所发挥的作用一直在面临审查。交易公司通常扮演“做市商”的角色，通常通过买卖资产来增加交易所的交易量，从而促进交易。做市商从买方出价和卖方要价之间的价差中获利。

SEC指控FTX创始人萨姆·班克曼-弗里德将数十亿美元的客户资金秘密转移到他的交易公司Alameda Research，这家公司在交易所扮演做市商的角色。SEC在去年12月对班克曼-弗里德的指控中称，Alameda在FTX平台上获得了“未披露的特殊待遇”，从而掩盖了资金流动。班克曼-弗里德拒不认罪。

SEC主席加里·根斯勒在2月10日告诉彭博电视，一般来说，加密货币交易所通过同时作为经纪商和对冲基金与自己的客户进行交易，来“将客户资金与他们的业务混在一起”。他在评论中没有单独提到币安或其他交易所，但表示公司应该预料到SEC会采取更多执法行动。

根斯勒说：“我们不允许纽约证券交易所也经营对冲基金并在交易所进行交易。我们为什么要允许在这一领域这样做？”

根据公司信息，币安美国的交易商中包括Merit Peak，这家交易公司由赵长鹏管理。

知情人士说，币安美国的员工对Merit Peak如何执行交易的情况几乎一无所知，因为作为两个交易所之间技术许可协议的一部分，匹配客户订单的软件由币安管理。描述币安美国技术架构的文件将这一软件命名为“黑箱”（BlackBox），因为前工作人员说，币安美国的员工不知道它是如何运作的。

前监管人员以及币安和Silvergate的前高管告诉路透社，Merit Peak在币安美国中所扮演的角色在交易所和客户之间造成了潜在的利益冲突，因为币安美国没有披露关于Merit Peak的活动或其所有者的信息。在2020年12月向币安美国发出的传票中，SEC寻求获得有关这家交易公司的信息，并将Merit Peak描述为一个币安实体。

SEC前高级审判律师、现在是美国律师事务所Moses Singer的合伙人霍华德·费舍尔说：“当你出现这种缺乏透明度的情况时，你不知道币安的客户是否处于不利地位。”

Merit Peak于2019年1月在英属维尔京群岛注册成立。同年12月，赵长鹏签署了一份购买协议，让Merit Peak向币安美国运营商BAM Trading的控股公司投资100万美元，以换取这家控股公司的部分优先股。协议确定赵长鹏为Merit Peak的“经理”。

英属维尔京群岛的公司注册表没有列出Merit Peak的董事或股东的名字，只指明了其当地的注册代理人。这名代理人没有回应关于Merit Peak所有权的置评请求。与币安美国一样，币安也没有提供关于Merit Peak的任何公开信息，在路透社审查的、提交给监管机构和企业注册处的文件中也没有提到它。

2021年描述币安美国技术架构的文件指出，一个身份不明的“做市商”受币安控制。在去年11月的Twitter Space活动中，赵长鹏说，他是一个未指明的做市商的股东，但强调这家做市商不赚取利润，“只是在市场上提供流动性”。

SEC会向科利发出的传票要求其提供币安美国的所有做市商、其所有者及其交易活动。《华尔街日报》去年报道了有关这一传票的消息。路透社无法确定币安美国是如何回应SEC的。

币安美国和币安没有回应路透社关于SEC案件的提问，但币安的首席战略官帕特里克·希尔曼周三告诉《华尔街日报》，公司正在“与监管机构合作，弄清楚可以采取哪些补救措施”来解决调查。路透社此前报道称，司法部也在调查币安涉嫌洗钱和违反制裁的问题。

币安和其他加密货币交易所使用的银行Silvergate也在接受审查。Silvergate正在接受司法部欺诈部门的调查，这一部门正在审查Silvergate对与班克曼-弗里德的业务有关的账户的托管情况。Silvergate没有发表评论，司法部拒绝发表评论。

“稳定的现金流失”

科利曾在2020年11月宣布币安美国加入了Silvergate的SEN，她告诉一家加密货币新闻媒体：“我们已经为我们的企业客户推出了SEN。”

根据币安美国一名高级员工后来发给其在币安的同行的信息，Merit Peak给了币安美国500万美元，用于为其新的SEN账户的“最低余额”提供资金。信息显示，向Merit Peak转账的工作很快就开始了。

12月23日上午，科利对Merit Peak从币安美国账户提取750万美元“巨额提款”进行了标记。信息显示，币安美国的员工将向Merit Peak转账称为“提款”，因为这是币安员工发起的。

科利写道：“这项交易是出乎意料的。”因此，她告诉当时被任命为币安财务部门团队负责人的苏珊·李，币安美国的SEN账户已经达到了1000万美元的每日提款限额，她将把限额提高到2000万美元。

科利要求苏珊·李今后在SEN账户快要触及限额时告知币安美国的员工。她发信息称：“鉴于我们没有门户网站访问权，能否有眼睛和耳朵帮助我们？”科利没有在信息中指明是哪个门户网站，但Silvergate表示，SEN账户可以通过“网上银行门户网站”进行访问。

当天晚些时候，科利再次向苏珊·李追问：“你能不能多解释一些关于通过SEN发生的流动？也许可以通个电话。我想更好地了解它们，因为直到今天我们发现它们触及限额时才有人提到它们。”

科利问道：“谁在指挥这个？”科利还指出，币安美国的其他高级员工也不知道这些转账。

苏珊·李在给科利的信息中回复说，Merit Peak的角色是一个“场外交易供应商”。她没有详细说明，也没有直接回答科利的问题。

在场外交易中，双方在交易所之外商定一个价格。路透社无法确定Merit Peak参与了哪些交易。但在路透社看到的信息中，币安美国的一位高级员工在2021年初向一位同事表示，币安向币安美国发送加密货币，卖给美国交易者，然后通过Merit Peak“提取”收入。这名员工写道，这导致了“SEN的现金不断流失”，尽管加密货币市场蓬勃发展。

账户记录显示，从2021年1月到3月，Merit Peak从币安美国的SEN账户收到89笔转账，总额为4.04亿美元。在此期间，Merit Peak向币安美国账户支付了四笔款项，总额约为16万美元。

向Merit Peak的转账几乎都是很精确的几百万美元，每隔一两天进行一次。这些转账往往是在币安美国客户资金的加密货币托管公司Prime Trust向币安美国账户进行存款后立即进行的。

直接了解转账情况的人说，Merit Peak随后将资金从其Silvergate账户转入属于塞舌尔公司Key Vision的账户。

路透社无法确定为什么这笔钱会以这种方式转移。

根据一个加密货币博客上发布的说明截图，那一年，币安也在指导其平台上的国际客户将美元存入Key Vision的Silvergate账户。塞舌尔的商业登记处称，与Merit Peak同一天成立的Key Vision仍然活跃，处于“良好状态”。

币安美国在2021年4月意外地宣布，科利将卸任CEO。她离开后没有发表任何公开声明。

（今日汇率参考：1美元=6.86人民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