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亚科技群雄混战，Sea是如何崛起，成长为该地区最大公司的？它面临着竞争对手哪些挑战？自身又有哪些风险？

2020年，随着新冠疫情席卷印尼，居家民众转向网络购买日常用品。开始，这是为了生存，然后就变成习惯了，从日常杂货到金融产品，无所不包。

Meta Jayanti就是这样一个新“皈依者”，她是繁荣的爪哇首府三宝垄的公务员。

她起先是电商公司Tokopedia的忠实客户，购买从面膜到方便面等各种物品，每隔几天就会有摩托车将快递送到她家门口。

后来，她逐渐转而使用其竞争对手Shopee。这款应用部分商品可以免费送货为荣，并且“产品种类更丰富”。她最近在Shopee买了一张办公桌，而Tokopedia上没有这个产品。

Jayanti进而更多地使用Shopee的数字支付服务ShopeePay，后者给出了很不错的现金回馈优惠，有时高达30%。

Jayanti的转变并非个例。根据数字研究公司iPrice的数据，Shopee已经从一家相对默默无闻的公司成长为印尼访问量最大的电子商务平台，而根据研究公司Ipsos Indonesia的数据，ShopeePay则是印尼使用最多的数字支付服务。

这也使得Shopee的母公司、互联网巨头Sea Ltd.（以下简称Sea）成为疫情大流行期间最成功的公司之一，其股价在2020年上涨了395%。

在Sea崛起之前，印尼的科技界一直是势均力敌的独角兽们之间的三方竞争。

其中有Gojek和Grab，它们先是以摩托车出租车打车服务起家，然后迅速扩展到其他服务，比如如食品配送和数字支付。同时，Tokopedia是印尼电子商务先驱之一，普及了在网上做交易的概念。

但现在，总部位于新加坡的Sea正在打乱这种平静的现状，并且不仅是在印尼，而是在整个东南亚。

根据iPrice的数据，在泰国和菲律宾，Shopee在2020年第二和第三季度的网站月度访问量都超过了阿里巴巴支持的Lazada。

星展集团分析师萨钦·米塔尔表示，Sea的野心显然超越了东南亚的电子商务市场，该公司正在寻求将其领导地位扩展到其他市场，并且，Sea还可以利用其客户群来启动其在金融科技领域的扩张。

Sea去年在支付和电子商务领域取得了巨大的进展，同时悄悄地进入食品配送等其他领域。投资者似乎相信，Sea可以征服一切。去年股价飙升该，该公司成为东南亚最有价值的公众公司。 

Sea的增长如此之快，以至于迫使该地区的竞争对手不得不权衡他们的选择，以对抗这家新加坡公司的冲击。

BCG数字风险投资公司合伙人兼董事汉诺·斯蒂格曼对日经新闻表示，Sea就像皇家马德里一样，“当你处于强势地位时，每个人都在攻击你，每个人都想打败你。”

这也重塑了印尼的竞争格局。去年，Gojek和Grab放下了相互之间的敌意，开始了合并谈判，但很快就破裂了。现在，人们的注意力集中在Gojek和Tokopedia之间的谈判上。

不过，Sea有一个很大的优势。它是上市公司，这意味着它可以迅速筹集资金，而且规模是私有公司无法达到的。后者每次想要筹集更多的资金时，都必须去找投资者，安排新一轮的融资。

Sea获取资金的优势，以及来自其盈利的游戏业务的现金，至关重要，因为积极的促销策略一直是Sea增长的一部分。

该公司提供免费送货和购物返现，还会在春节等节假日开展促销活动。

Sea的优惠活动规模巨大，用行话说就是 “烧钱”。至少从2017年上市以来，尽管营收有了几倍的增长，但该公司连年亏损。以去年为例，Sea的总营收翻了一番，达到43.7亿美元，但增加的营收却被销售和营销的总支出“吃掉了”，该数据增长了89%，达到18亿美元，导致Sea净亏损16.1亿美元。

这种策略的问题不仅在于成本高，而且可能无法赢得长期的忠诚度。消费者最终往往会追求省钱而不是品牌。

一位科技业内人士嘲笑说，Sea的现金并不是在“购买”市场份额，它只是在租借市场份额。

该人士表示，“Sea取得进展的方式就是利用他们的现金储备进行大量推广，他们并没有强大的品牌资产。”

事实上，Sea的竞争对手也曾采用过这种策略，不过后来投资人要求停止，因为他们强调的是走向盈利。

不过，到目前为止，市场对这一策略是认可的。Sea的市值接近1200亿美元，比Grab和Gojek等地区科技竞争对手的估值高出数倍。根据研究机构CB Insights的数据，后两者的估值分别为140亿美元和100亿美元。

而且Sea是迄今为止东南亚最大的上市公司，超过了迄今为止估值最高的公司，如新加坡银行DBS Group和泰国国家石油公司PTT。Sea的最新估值甚至高于一些全球最知名的美国科技股，比如Uber，截至3月12日，Uber的估值为1120亿美元。

并购季

Sea的股价飙升受益于多个因素，其中最主要的是新冠疫情。其核心业务游戏、电商和数字支付，都因疫情大流行期间消费者习惯的改变而起飞。

高估值也让Sea在去年12月通过新股发行筹集了近30亿美元的资金，并且其股价并未大幅下挫。

一位投资者表示，“流动性–Sea（获取资金的）能力–太强了，东南亚的竞争性互联网公司必须与Sea有同样的条件。否则Sea会抢占送餐、支付市场。他们可以到处（扩张）。

Sea现在控制着一家小型印尼银行，为其在互联网金融领域的竞争做准备，这也是其与Gojek和Grab潜在竞争的另一个领域。而且，Sea去年开始在印尼提供自己的食品配送服务，悄悄地开始与前辈们的竞争。

Sea的董事长兼集团CEO李小冬（Forrest Li）于2009年在新加坡创业，彼时公司名为Garena，主营业务为游戏。

Garena在2015年推出了电商部门Shopee，根据研究公司iPrice的季度数据，Shopee现在是其运营的六个国家中访问量最大的电商网站。Garena在2017年更名为Sea，Garena则变成了Sea旗下子公司。

2020年，Sea的电商收入超过游戏收入，但其游戏业务作为公司旗下唯一的盈利部门，仍然是“现金牛”，收益可用于帮助其他核心业务的发展。

在其手机游戏《自由火力》的帮助下，Garena在2020年的营业利润为10.1亿美元，同比增长92%。这款皇室战斗游戏于2017年首次发布，已打入全球100多个国家，在印度、巴西和印度尼西亚等一些世界人口最多的国家很受欢迎。

由于其受欢迎程度高，预计至少在未来几年内，该游戏将为公司带来稳定的现金流。这为Sea电商和金融科技的发展提供了进一步的资金支持。

面对Sea的崛起，其它东南亚科技公司正在重新调整战线，并制定与Sea竞争的计划，包括加快IPO进程。

Gojek和Grab是多年的竞争对手，长期以来一直在东南亚地区争夺打车、外卖和支付领域的主导地位。不过，双方在一年前开始了合并谈判。

双方的投资者都梦想着未来能从合并后的公司IPO中获得一笔可观的收益。

Grab的一位投资者在双方谈判时曾表示，“我认为Gojek和Grab所有的投资者都在想，Grab的估值是140亿美元，Gojek是100亿美元，如果合并然后上市，也许可以做到500亿美元。Sea是1000亿美元估值，我认为，最终如果我们能达到一半（这将是一个胜利）。”

在竞争最激烈的时候，这两家公司之间的合并似乎是不可想象的。

在公开场合，两家公司的高管有时不愿意提及对方的名字，而是提到 “我们的对手”。

在私下场合，两家公司的高管都会夸耀自己与对方相比有多么精打细算。2018年，Gojek联合创始人、现任印尼教育部长纳迪姆·马卡里姆（Nadiem Makarim）在Gojek扩展到越南时表示，两家公司的服务相似的原因是Grab“一直在抄袭我们”。Grab“在开销上比我们多，但无法真正威胁到我们的存在”，这是马卡里姆当时对两家公司之间竞争的看法。

两家公司去年2月开始合并谈判，主要是源于削减竞争以更快达到盈利，停止烧钱的需要。

虽然双方第一次谈判发生在Sea崛起之前，但两家公司投资者目睹Sea股价快速上涨之后，开始施加压力，双方谈判动力更大。

由于两家公司无法就合并后实体的持股比例达成一致，谈判最终在去年年底左右破裂。

一位了解谈判情况的人士表示，Gojek要求获得合并后实体40%的控制权，Grab并不愿意配合。Grab坚定地认为，它可以为合并后的实体贡献更多的利润，因此40%的要求太高了。

Gojek随后更换了潜在的合作伙伴，目前正在与Tokopedia谈判。Tokopedia是Sea的直接竞争对手，估值约为70亿美元。

一位知情人士表示，将印尼的初创公司合并是有意义的，因为 “它们可以互补”。该人士表示，Gojek和Grab的合并将消除打车和外卖等市场的竞争，但它们是一个低准入门槛的业务，有可能出现新的竞争对手来挑战它们。

他还表示，“但Gojek和Tokopedia（在一起）是一加一变成11，打车和外卖是人们经常使用的服务，但不会在这上面花那么多钱。另一方面，与打车和送餐相比，电商是人们不那么经常使用的服务，但往往会花更多的钱。合并后的公司覆盖范围更大。”

据一位知情人士透露，与Grab的谈判不同，Gojek与Tokopedia的谈判进展顺利，“这与Grab谈判完全不同。各个团队都在一起工作，一切都相当和谐。每个人之前都沉迷于Gojek与Grab的对比，但现在已经不是这样了，和Grab的对比现在已经没有意义了。”

两家公司都希望在今年第一季度末左右结束谈判，然后在美国和本国市场印尼上市。

同时投资Grab和Tokopedia的日本软银集团CEO孙正义(Masayoshi Son)此前支持Gojek-Grab计划，但据说现在他已将自己的力量投向Gojek-Tokopedia交易。

另一位知情人士表示，“（合并和上市）的日期取决于细节，但大家都希望尽快完成。”估值预计在350亿至400亿美元之间。

“现在，对大家来说，上市是很有意义的。这个窗口期不会永远持续下去。”

两家公司都在研究使用SPAC（特殊目的收购公司）上市的可能性。

一位投资者也表示，“如果你错过了这个机会，就需要相当一段时间才能迎来另外的合适时机。现在是大家上市的好时机。”

Grab也不愿意错过这个窗口期。该公司曾有一段时间一直在探索上市的方案，其中一个方案是合并后的Grab-Gojek实体IPO。现在这个计划已经被抛弃。

据《华尔街日报》等媒体报道，Grab正在考虑通过与投资公司Altimeter Capital Management旗下的SPAC合并，在美国上市。这将使该公司的估值达到350亿至400亿美元之间。

这条路更有可能让Grab与Sea发生正面冲突。两家公司最初分别是打车应用和游戏发行商，它们并不是直接的竞争对手，但随着两家公司拓展金融科技服务，它们的业务领域逐渐重叠。

Grab和Sea的主战场看起来是在金融科技领域，两家公司都将于2022年初在新加坡推出他们的数字银行。

双方是仅有的两家在新加坡获得 “全数字银行 “牌照的公司。新加坡的市场已经高度饱和，但它们着眼于将数字银行业务模式复制到其他东南亚国家。

在印尼，Sea去年逐步增加了对印尼一家小型贷款机构Bank Kesejahteraan Ekonomi（简称Bank BKE）的持股，现在已拥有控股权。Grab则与Tokopedia一起部分拥有支付服务OVO，而且Tokopedia与当地集团Lippo Group的银行部门Nobu Bank关系密切，后者也是OVO的股东。

Gojek后来也加入了这场游戏，收购了另一家本地贷款机构Bank Jago 22%的股份。

Grab总裁Ming Maa透露，公司总营收已经恢复到疫情之前水平，将专注于更有前景的金融科技和食品配送领域，逐渐脱离打车服务。

在送货领域，Grab通过与便利店和其他零售店的合作，将按需杂货配送服务GrabMart扩展到整个地区。消费者现在也可以通过Lazada的应用获得Grab的食品配送服务。这些合作将帮助Grab在越南更好地与Sea竞争。

Sea的应对与面临的风险

面对竞争对手的追击，Sea也没有安于现状，该公司正为进一步扩张铺路。其最新的举动即为本月初宣布的新投资部门Sea Capital。

Sea通过收购香港投资公司Composite Capital Management推出该部门，该公司由Sea的长期投资者马大伟（David Ma）领导。Sea将拨出10亿美元给这个部门，用于未来几年对科技公司的新投资。

Sea CEO李小冬在3月2日的新闻发布会上表示，“我们相信Sea Capital可以帮助加速整个数字经济的增长，并为我们的用户、商业伙伴和社区创造真实而持久的价值。”

Sea还将建立一个人工智能实验室，由新任命的首席科学家领导。据Sea介绍，其首席科学家严水成（Yan Shuicheng音译）是人工智能领域的专家，尤其专注于计算机视觉、机器学习和多媒体分析。 

同时，Sea正在悄悄探索东南亚以外的新市场。它正在扩大其在拉美一些最大经济体的电商业务。Sea的首席企业官王彦军（Wang Yanjun音译）表示，拉美的电商业务对公司来说是“初步的”，“需要观察市场”。

然而，尽管Sea取得了长足的发展，但其巨大的优势（上市公司）可能也是其最大的麻烦。

根据独立技术顾问、新加坡国立大学前副教授杰弗里·芬克的说法，由于促销活动开支巨大，Sea仍在亏损，这可能会在不久的将来对公司不利。

他表示，Sea的亏损占收入的百分比从疫情之前的三分之二下降到2020年下半年的三分之一，这为未来的盈利提供了一丝希望。“但三分之一距离盈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并且，问题是，投资者会忽视亏损多久？”

BCG数字风险投资公司施特格曼表示，“上市的缺点是，你需要承受更多的波动，你更多地受到审查。Sea是一个有趣的例子……当一个季度不顺利的时候，可以进入资本市场的大优势会突然变成股价大幅下跌，融资渠道关闭或者变得很困难，或者债券利率一夜之间上升。”

这是一个短期内不会消失的问题。Sea烧钱方式的缺点是，被促销吸引进来的客户不太可能保持忠诚。一旦Sea的钱烧完了，别人烧钱就会取得优势。

本文编译自日经新闻，原文链接如下：

https://asia.nikkei.com/Spotlight/The-Big-Story/Cash-splash-How-Sea-became-Southeast-Asia-s-biggest-public-compan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