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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业故事:一年损失百亿美元的软银愿景基金,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世界上最大的投资基金软银愿景基金来说,今年是非常可怕和糟糕的一年。《商业内幕》报道,这个基金损失了上百亿美元。这篇报道根据采访基金的前雇员、投资者和竞争对手所获得的内幕,来分析这个风险基金巨无霸是如何跌落的。

软银的愿景基金,刚刚经历了其历史上最糟糕的一年。

这个日本科技投资者在FTX等失败的赌注中,损失了数十亿美元,失去了一些重要的高管。11名前雇员和作为竞争对手的风险投资人,向《商业内幕》讲述了这个公司风险投资部门的动荡情况。

软银基金操盘手孙正义会见印度总理莫迪。Prime Minister’s Office, GODL-India , via Wikimedia Commons

 

当软银投资者在11月11日收听季度财报电话会议时,孙正义身着舒适的深色高领毛衣和西装外套,面带微笑地告诉他们,这将是他最后一次介绍数据。

几十年来,这位软银会长兼社长(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用图画、艺术、历史、神秘的方程式,以及从耶稣到摇钱树的各种参考资料,将一次例行的电话会议变成了一次令人着迷的活动。他的季度收益电话会议已成为传奇。

但是,孙正义在掌舵这家日本技术控股公司时的怪异领导力,为他的风险投资部门带来了一些惊人的失误,而媒体也越来越多地将这些报告称为古怪、令人困惑,甚至是妄想。

尽管控股公司几个月来首次宣布整体盈利,但软银本季度的风险投资,包括其两个愿景基金和拉丁美洲基金,出现了近100亿美元的损失。公司代表说,在4月至9月的六个月期间,风险投资损失达到-33507亿日元,或约245.3亿美元。

在那场最后的演讲中,孙正义不甘心地承认,“我们必须处于防御状态”。

所以他要派软银的首席财务官后藤良光来处理未来的季度报告。孙正义说,后藤“比我更适合于”良好的防守模式。

孙正义从公众视线退出的时间,正好在另一个重大打击之前。据《商业内幕》了解,这个基金曾向FTX投资了1亿美元,在这家加密货币交易所于11月初破产后,这家基金将把这笔投资减记为零。

据彭博社报道,由于一项有争议的补偿计划,所以截至11月17日,孙正义还欠软银约47亿美元。这个计划让孙正义在投资基金中拥有个人股份,而无需预先支付现金,但仍会产生利息,

软银的愿景基金曾经是一个在投资圈说话极有分量的角色,其在2017年筹集了令人瞠目结舌的1000亿美元,随后计划在2019年为愿景基金2筹集1080亿美元,这是有史以来最大的两个风险投资工具。

但据11位前愿景基金投资者、前雇员、风险投资家和行业分析师,在评价愿景基金的未来时,质疑它是否会重新获得影响力。《商业内幕》掌握这些接受采访者的身份,但一些人要求匿名,因为他们没有得到公司的授权向媒体发言。

最高层的管理危机

尽管业内高管认为孙正义是一位“伟大的远见卓识者”,从不回避宏大的想法,但正如一位前愿景基金投资者告诉《商业内幕》的那样,事实证明执行这些想法是一件比较困难的事情。

据《商业内幕》报道,今年7月,孙正义的亲密盟友、愿景基金的长期负责人拉吉夫·米斯拉退居幕后,在软银的重要性大大减少,并正在为创办自己的投资基金打基础,其他几个高级合伙人也准备跟随他离开。

米斯拉曾是德意志银行的信贷交易员,在2008年金融风暴期间领导了这个公司的固定收益业务,他很快成为孙正义的指路人,负责利用他的投资银行经验来操作一些复杂的交易。

例如,在2016年以320亿美元收购芯片设计公司安谋控股公司(ARM)的融资中,他帮助软银克服了关键障碍,并在争取沙特阿拉伯政府成为愿景基金一号的合作伙伴中发挥了关键作用。ARM的成功分拆将提供一些亟需的赎回。

Tokumeigakarinoaoshima, CC BY-SA 4.0  via Wikimedia Commons

 

然而,米斯拉也经常陷入争论之中。《华尔街日报》在2020年发表了一篇关于米斯拉的揭露文章,声称他致力于破坏软银高管中那些竞争对手的职业生涯。软银和米斯拉否认了这个报道的准确性。

高管出走 

据彭博社报道,愿景基金的两位管理合伙人雅尼·皮皮尼斯和穆尼什·瓦尔玛也将离开,加入米斯拉的新基金,而愿景基金一号的有限合伙人投资者之一,穆巴达拉投资公司,正在支持他们的新基金。

一位伦敦的投资者认为,考虑到经理人在雇佣合同中通常会有竞业禁止条款,米斯拉通过挖走前同事和熟悉的联合投资人来设立新基金,同时继续监督愿景基金一号的公司,这种能力“令人费解”。

这位投资者说:“离开你自己的基金似乎有点奇怪,然后把你的旧基金整个团队拉到新的团队很奇怪,然后让同一批投资者在新基金中支持你也很奇怪。”

尽管一位软银内部人士表示,软银近年来一直在努力改善其公司治理和冲突管理流程,但这种设置显然是不符合标准的。

这次出走让孙正义陷入了紧张的局面。一位前愿景基金投资者,将现在执掌愿景基金2的孙正义描述为“不是管理者”。

这位投资者说:“他都没有假装是个管理者,他也没有试图让公司正常运行。”

自2020年以来,软银有10名高管离职,包括愿景基金的高级管理合伙人迪普·尼沙尔、首席运营官马塞洛·克劳尔和首席战略官萨戈。而管理合伙人苏美尔·朱利杰将领导欧洲投资。

软银集团股东Comgest公司的分析师和投资组合经理理查德·凯伊来认为,最近一连串的离职让孙正义有机会将管理层重新放到日本。

凯伊说,“我认为,在马塞洛·克劳尔离职后,随着软银负责日本业务的软银集团和Z控股公司的日益成功,孙正义希望在他的全球业务中更多地使用他的日本团队,其中尤其是优秀的首席财务官后藤”。

相比之下,克劳尔则是在美国迈阿密办公。

据《商业内幕》了解,愿景基金已经合并为一个国际单位,以更好地处理正在成为一个庞大创投帝国的投资组合管理,一位前雇员认为,基金甚至有可能进行更多的人员削减。

然而,根据一位前愿景基金投资者的说法,鉴于孙正义不喜欢“事无巨细”,一线投资者的出走让人对软银的未来投资计划产生怀疑。

这位投资者指出,鉴于现在监督其投资组合的团队大大缩减,软银可能会放慢其投资步伐,甚至可能根本不部署下一步投资的资本。这位投资者说:“你不需要高级人才来做投资组合管理。”

市场反咬一口

还有其他理由让人怀疑软银未来的风险投资战略。

在2017年那个低利率时代,软银利用其强大的储备资金开出大额支票,将初创企业推向几十亿美元的估值,是很容易做到的。

一位竞争对手的投资者将软银最初的战略描述为,“真正施展影响力”。在进行交易时,用苛刻的条款结构强加给创始人,反过来,创始人也担心拒绝交易会导致可怕的后果。

这位投资者说:“这就像,如果你不接受软银的钱,基本上你就完蛋了。”

创始人认为这意味着,如果他们不接受这笔钱,软银就会去投资这个创业公司的竞争对手。这种方式让“他们伤害了很多人的感情。”

一位接近软银的消息人士对这一观点进行了反驳,指出这家日本公司经常在同一领域投资多个初创企业,比如叫车服务。

如今,随着利率上升和经济自由落体式下滑,投资者对这种对科技初创公司烧钱的投机性股权投资持谨慎态度,而这种投资模式是愿景基金投资组合的基础。

在早期,软银在危机时期大力保护其最大的投资。在共享办公空间企业WeWork于2019年尝试上市失败后,它向WeWork提供了数十亿美元的救助计划,这一行为坏了名声。

软银支持的一家初创企业的联合创始人告诉《商业内幕》,当这家初创企业陷入困境时,投资者“加紧提供紧急流动资金”,并“部署了大量的人力资源”,给他们的企业“一个机会”,而软银当时并不是一定要这样做的。

这位联合创始人说:“他们只是希望避免与另一项糟糕的投资相关的坏消息。”

然而,投资者质疑这家公司今天会有多大的意愿,来拯救需要生命线的初创企业。例如,凯伊说:“在目前的环境下,孙正义不会救助挣扎的公司。”

这是一个正在上演的现实。

先买后付的支付巨头Klarna公司,在去年愿景基金2领投的一轮融资中筹集了6.39亿美元,获得了460亿美元的估值,但在7月被削减了规模。投资者对烧钱的初创企业的胃口减少,导致其只以67亿美元的估值从包括红杉、银湖和穆巴达拉在内的投资者那里融资8亿美元。

软银并没有参与。

孙正义在办公室。来源:孙正义个人推特账户。

 

其投资组合中的其他公司已经裁员,如零售日用品配送服务GoPuff、OneTrust、Cameo和Remote。

研究公司Radio Free Mobile的创始人和老板理查德·温莎说:“由于他们救助了WeWork,而结局是如此惨败,股东们忍受另一场类似规模的惨败的意愿可能已经大大下降。”

软银如何反弹?

到了8月,软银大手笔投资策略的问题变得显而易见,它公布了有史以来最糟糕的业绩,公司亏损234亿美元,其中173亿美元来自愿景基金投资的价值下降。

在11月的演讲中,孙正义承认在市场高峰期买入初创企业是愚蠢的,并表示他将缩减投资和削减成本以挽回局面,包括削减愿景基金的员工。

孙正义说:“还是那句话,愿景依然不变。我们的信念保持不变。但不管你喜不喜欢,我们知道我们必须降低运营成本。”

目前,软银对其投资组合的状况表现还算满意。在8月份的业绩报告中,愿景基金的首席财务官戈维尔说,截至6月30日,95%的投资组合初创企业的“现金生命周期超过了12个月”(公司手里的现金能支撑公司运营的时间)。

据《华尔街日报》报道,9月份,软银提出了募集第三只基金的想法,这将为孙正义和公司提供另一次救赎的机会。但有迹象表明,有限合伙人投资者,甚至是其公开股份的机构投资者,都没有什么兴趣。

据《金融时报》报道,埃利奥特管理公司在新冠疫情之初持有软银25亿美元的股份,对孙正义向股东提供回报的能力失去信心,加之软银正在考虑私有化的传言后,今年出售了大部分股份。

鉴于其迄今为止的投资表现,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是,一旦愿景基金二号达到全额投资,会发生什么。对于一位伦敦的投资者来说,答案很清楚,尤其是考虑到经济状况。

这位投资者说:“我认为对这些人来说,愿景基金三号不会是一个容易的筹款项目,也许这就是所有这些人退出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