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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是苹果的灵魂设计师,单飞后用设计哲学解决生活中的新问题

《华尔街日报》报道,乔布斯的老友,也是苹果前首席设计师乔纳森·伊夫在离开苹果后,创立了一个独立工作室。这篇报道介绍了他的人生经历,以及他独特的设计和商业理念。

乔纳森·伊夫说:“我总是能写出很多我无法画出的东西。”

这个苹果公司最具革命性产品背后的策划者,举起一个太空时代风格的咖啡杯,说:“如果我画这个,它只能捕捉到某些特质。”

乔纳森·伊夫的推特头像。来源:推特

伊夫坐在旧金山高处太平洋高地的马车房花园里,这栋建筑被他改造成了一个私人工作室,偶尔也为朋友们提供住宿。

这里所有的物件,除了这个杯子是由伊夫的商业伙伴和设计师伙伴马克·纽森设计、由日本品牌Noritak制造外,伊夫几乎设计了这个看似简单的空间所有室内和室外元素,甚至包括灰色的大理石浴室水槽和花园里圆形的、粗糙的垫脚石。

伊夫半开玩笑地说自己有“强迫症”。进入他的领域,就像走进一个Gesamtkunstwerk(德语术语,意为“整体艺术品”)。这本是工艺美术运动创始人威廉·莫里斯可能创造的东西,只不过由伊夫这样一个热爱音乐、喜欢法国风格的花园、禅宗和老爷车的21世纪英国人做出来了。

人们可以感觉到,伊夫创造这个空间的部分原因,是为了防止痛苦,一种看到任何他可能认为糟糕的设计的痛苦。他说:“这对思考很有帮助”。  

乔纳森·伊夫是爵士,他在2012年获得了大英帝国最优秀的骑士勋章。他在美国有1628项专利,而他在全球拥有的包括软件和硬件在内的1.4万项专利。

在乔布斯身边工作期间,从他笔下流出的设计涵盖了苹果商店购物袋、橡木展示桌和公司销量最大的产品iPhone等各种物品。

在伊夫的55年里,他的素描本里堆满了门把手、钻头、景观图和AirPods,几乎都有他标志性的圆角,似乎他想缓冲世界的严酷棱角。

在伊夫在场的时审视这些AirPods,就像与艺术家讨论一件手工雕刻品。当耳塞正好嵌入盒子里时,磁化的顶部会发出清脆的咔哒一声,这是他一直在努力和重做的一个功能,还有光滑的内部,以及盒子的重量和在手掌中的感觉。

他笑着说:“如果没有磁铁,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通过让耳机盒能给耳机充电,他知道用户不太可能丢失耳机。这与他收集的19世纪的野餐箱并无不同,其中每个叉子、勺子、刀子和杯子都嵌在一个定制的地方。

作家、伦敦设计博物馆名誉馆长迪耶·萨迪奇说:“乔纳森完全是独一无二的。”

萨迪奇指出,拥有苹果产品的消费者有数百万。他说,“21世纪的设计师中,没有任何一个人像伊夫一样,通过其作品的效果和实际存在接触到更多的人。乔纳森试图将这种颠覆性的技术变革,变成一种有尊严的、人性化的变革。在一个我们专注于屏幕和像素,但仍然需要实物的世界里,他对材料很着迷,非常在意人们如何使用东西”。

关于伊夫所用的方法中令人惊讶的一点是,对话是他经常开始一个项目的方式,而不是画草图。思考,然后谈论这种思考,是他工作的原始材料。伊夫说:“语言是如此强大,如果我说我要设计一把椅子,想想这有多危险。因为你刚说了椅子,你就对(其他)一千个想法说了不。”

他说:“这就是它变得令人兴奋的地方。譬如你有一个想法,这个想法还没有被证实,也没有被解决,因为一个被解决的想法就成了一个产品。那么关于这个想法的唯一有形的东西就是问题。当有人说这是不可能的,而你所看到的是为什么它不可能,你必须以不同的方式思考和行动。你必须有勇气说,我相信它是可能的。”

他补充说:“我喜欢制作那些有深远影响用途的东西。我是一个非常实用的手艺人。”

乔纳森·伊夫。来源:推特账户

1967年,乔纳森·伊夫于出生在伦敦东北郊区,那里有一片狭长的古林地,简陋的砖瓦和维多利亚式的联排别墅逐渐融入艾坪森林。

他的父亲迈克尔·伊夫接受过银匠培训,在东伦敦的一所职业高中教设计,后来在北伦敦的米德尔塞克斯理工学院教大学生。

乔尼经常跟着父亲到处跑,给出卡丁车、树屋或其他设计理念的图纸供他审阅。每年一次,作为特殊待遇,伊夫被允许在他父亲的米德尔塞克斯工场制作任何他想要的东西。

伊夫说:“我真的很不喜欢阅读”,他最高兴的是拿着素描本天马行空地画,或者看着他父亲工作。他回忆说:“很早以前,我就被贴上了标签,是一个不成功的学生。”

伊夫十几岁的时候,全家搬到了北方的英国乡村。他患有轻微的口吃,这导致他不愿意说话,给人的印象是害羞。他说:“我不适应,人们想欺负我。”但是,他强壮的身材和他打橄榄球的经历,使欺凌者退缩了。

在高中,他开始和一个漂亮的金发女郎希瑟·佩吉约会,他们经常去同一个教堂。

虽然伊夫有作为绘画者的天赋,使他成为美术学校的候选人,但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在纽卡斯尔理工学院的一个工业设计学校的位置。

这一次,他作为明星学生脱颖而出,拥抱当代设计师如迪特·拉姆斯所表达的包豪斯的严格原则,拉姆在60年代初成为著名的博朗公司的首席设计官。伊夫同样注重材料的可靠性和物件的预期功能。在毕业前,他和希瑟结婚了,并有了一对双胞胎儿子,查理和哈里。

伊夫在大学表现很好,在1989年离开大学时,他获得了500英镑(当时约750美元)的奖励,他立即用这笔钱买了一张去旧金山的机票,他听说那里是一个设计乌托邦。

硅谷的一切皆有可能的氛围,令伊夫惊叹不已,它似乎与保守的英国截然相反。回到英国后,他发誓要找到回到旧金山的方法。

1990年,伊夫成为伦敦一家新机构Tangerine的合伙人。他做了大量的历史研究,创造了无数的原型,但他的成品作品被认为太难生产。他认为自己浪费了时间,这种感觉使伊夫士气低落。

然而,大约在同一时间,他被委托为苹果公司设计便携式电脑。事实证明,这只是一次试演。1992年,在他25岁的时候,伊夫在苹果得到了一份工作。

伊夫说:当时“我想成为这个疯狂的加州公司的一部分。”公司是一个他很反感的词。他更喜欢“一群真正团结在一起有共同目标感的人”,而这正是他最初希望在苹果找到的。相反,在他加入后不久,公司的形势开始变化。

他在1992年设计的牛顿(Newton)平板电脑受到了评论家的赞扬,但在很大程度上被消费者忽视。苹果公司开始萎缩,成为一个收购目标。谈到当时苹果的陨落,伊夫说:“你永远不会选择去学习这个最重要的教训,因为它们是如此的痛苦。一家公司的死亡是如此丑陋。”

当时是工业设计主管的伊夫感到他的目标感被剥夺了。他动了离开苹果的念头。但是,1997年9月16日,在史蒂夫·乔布斯走出门去创办NeXT公司整整12年后,他又回到了苹果公司担任CEO。

当时30岁的伊夫以为乔布斯会雇佣一个更知名的设计师来接替他,但在他们的第一次会面中发生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伊夫说:“我与史蒂夫一拍即合,这是我以前与人从未有过的,此后也从未有过。”

很快,两人几乎每天都一起吃午餐,乔布斯在设计室里花了数不清的时间,从1998年推出的夜光绿松石色iMac开始,他和伊夫把想法变成了有形的产品。

乔布斯认识到,伊夫的设计使一些呆板的东西,变成了无忧无虑的、“酷”的象征,譬如方方正正的台式电脑,伊夫的一体式设计给它加了一个把手,使其更便于携带。新的iMac一炮打响,到2001年4月,出货量达到500万台。这个公司突然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IPod. https://www.flickr.com/people/re-ality/, CC BY 2.0 , via Wikimedia Commons

现任首席执行官蒂姆·库克说,伊夫在苹果复兴过程中的作用怎么强调都不为过,他在这个时期曾在苹果公司任职。

很快,伊夫的控制力就超越了设计室,延伸到了运营和生产。伊夫总是一个完美主义者,他前往台湾、中国大陆、韩国和新加坡的苹果工厂,有时睡在生产线上,以确保他为一次性样品带来的精度,在最终产品中得以体现。

2001年,伊夫帮助推出了带有标志性白色耳机的iPod,后来又推出了超薄的MacBook Air(2008)和iPad(2010)。

还有iPhone,它在2007年取消了键盘,转而采用了伊夫为之奋斗的超大屏幕。他就像更薄的iPod,但功能却大大扩展。光滑的多点触控屏幕,现在被其他智能手机广泛模仿,这开创了一个新的通信时代,让每个人的口袋里都有一台迷你电脑。

设计师纽森曾在2003年为日本KDDI公司设计过一款手机,他对这样一个项目的挑战非常了解,他记得伊夫向他展示了第一款iPhone的场景。当时纽森和他的妻子及刚出生的女儿困在瑞士的一个小木屋里,他见到了一个长方形的iPhone,其玻璃屏幕和伊夫基于贝塞尔曲线的标志性几何图形,似乎是一个来自未来的征兆。纽森说:“这是开创性的,改变了游戏规则。”

在这期间,自2003年以来,乔布斯一直在秘密地与胰腺癌作斗争。癌症最终于2011年10月夺去了他的生命。乔布斯在家中去世的那天,伊夫和库克、乔布斯的妻子劳伦娜·鲍威尔·乔布斯以及他们的孩子在一起。

伊夫说:“我感到自己很幸运,与史蒂夫共度了那么多时光。”

在乔布斯去世和库克被任命为首席执行官后,伊夫推动了他认为能将公司引入未来的项目:可穿戴技术,包括Apple Watch和AirPods。伊夫认为手表将以多种方式帮助人们,特别是在健康领域,帮助识别不规则的心跳或其他健康不良的指标。

当Apple Watch在2015年发布时,一些批评者不喜欢它有限的电池寿命,但苹果公司说,在此后的七年里,它已成为世界上最畅销的手表。

迪耶·萨迪奇说:“这不是真正的手表,但它采取了人们熟悉的形式,已经延续了几个世纪的腕表形状。它显示了对与我们与所佩戴之物关系的理解。”

到了2017年,伊夫成为苹果公司的首席设计官,当时他的终极项目已经揭开面纱。

苹果公园是这个公司在库珀蒂诺的新总部,他与乔布斯和诺曼·福斯特一起开始设计,并与建筑师及其公司福斯特建筑事务所一起完成。主楼是一个巨大的环形建筑,努力创造各部门之间的行动和交流的便利。

Mostafameraji, CC BY-SA 4.0 , via Wikimedia Commons

苹果分析网站Above Avalon的创始人尼尔·赛巴特说:“这是有史以来最大的产品。它的目标是为了成为做出更好产品的产品,通过协助协作过程,使未来的其他产品更容易实现。当我看到乔纳森对苹果的贡献时,不仅是一个产品,而是他建立的文化,他开发的、苹果现在使用的流程。有趣的事情来自于对完美的追求。”

在LoveFrom,这个伊夫与纽森在2019年共同创立的位于旧金山的创意公司,办公室与苹果公园相比很小,但同样开放(伊夫在创办公司的同一年从苹果公司辞职,说他感到有责任做一些重要的事情,并利用他所学到的知识来解决新问题)。

这里没有隔断墙分割空间,办公室里的谈话声此起彼伏,这些谈话有时会在伊夫的办公室外的两个餐厅Cotogna和Quince继续。苹果公司对产品发布的保密性仍然存在,样品都被罩在定制的仿麂皮下,这些要么是为客户制作的,要么是为伊夫可能独立推出的产品制作的。

伊夫雇用的第一批员工中,有一位是全职作家(现在有30多名员工,其中许多人曾在苹果公司与他共事)。伊夫说,LoveFrom是他所知道的唯一一个有一个在职记录员的创意公司,其部分工作是帮助他们把想法变成文字,内容包括平面设计师、建筑师、音响工程师和工业设计师团队,为其与Airbnb、法拉利和其他公司的合作提出的创意。

Airbnb联合创始人布莱恩·切斯基说:“我认为,人们以为设计是某物的外观。但这是一个肤浅的定义。它是某种物品的运行方式。”他在看到伊夫从苹果公司辞职的消息后,立即给他打电话,要求成为LoveFrom的首批客户之一。

曾在罗德岛设计学院学习的切斯基补充说:“我一直以为自己了解设计,但在与乔纳森合作之前,我从未在更深层次上理解过设计”。伊夫能够将经典的模拟设计,与关于用户体验和界面设计的技术理念融合在一起,他说,这通常是工程师的职责。

切斯基和伊夫几乎每天都在交谈,这种做法始于新冠疫情期间,当时Airbnb的预订量下降了80%。 

当公司面临裁员时,伊夫建议切斯基谨慎行事。他说:“你不可能通过削减成本来实现创新。”

相反,他推动切斯基发展的想法之一是考虑得更远,包括超越Airbnb主页上的预订框所表达的限制,即“何地”和“何时”。 伊夫告诉切斯基,这个公司是关于“连接”。

这位设计师经常会为他的客户制作白皮书,上面写满了大量的参考资料。他给切斯基的一本上写着 “超越何处和何时”。

他们的工作仍正在进行中,从Airbnb的标志到目前的战略,伊夫都提供建议。

Image by Peggy from Pixabay 

伊夫提出异议:“我其实对商业一无所知。”但他对目前对颠覆的迷恋深恶痛绝。他说:“我对颠覆事物不感兴趣。我们已经把摧毁一切有价值的东西作为一种美德。这与商业成功和卖出公司赚钱有关。但这太容易了,在三个星期内,我们可以打破一切。”

萨迪奇说:“这对乔纳森来说是一个两难的选择。他是相信设计应该持久,不应该每年都被替换的那一代人。但现在他所处的时代,技术是一种不可阻挡的力量。他是在引领它,还是在跟随它?但这种技能和工艺感对他来说是至关重要的。”

伊夫很快就在展望未来。他说:“成功是好奇心的敌人。”

对他来说,好奇心已经有了一种近乎道德或宗教的品质。 “当人们完全没有好奇心的时候,我感到很害怕和厌恶。”

他说:“这是许多社会功能失调和冲突的根源……当人们否定创造力时,我如此愤怒的部分原因是,当它是以其最崇高和协作的形式进行时,这意味着一群人在以共情和无私的方式走到一起。我所意识到的是,与一大群人一起创造的过程真的很困难,但也能获得令人难以置信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