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盛顿邮报》报道，美国军方在社交媒体脸书和推特上，用虚假账户和信息进行海外信息战，却被社交媒体公司抓住了，并投诉到白宫。这引起了媒体和联邦机构的关注。现在，五角大楼正在重新审查这一行动。

五角大楼已经下令，对其如何开展秘密信息战进行全面审计。此前，主要的社交媒体公司发现并移除了涉嫌由美国军方运营的虚假账户，称此行为违反了平台的规定。

据几位熟悉此事的国防和政府官员说，在白宫和一些联邦机构，对国防部试图操纵海外受众的行为表示越来越多的关注之后，上周，负责政策的国防部副部长科林·卡尔指示在网上从事心理行动的军事指挥部，在下个月之前提供一份有关其活动的完整报告。

上个月，互联网研究分析公司Graphika和斯坦福大学互联网观察站披露，近年来推特和脸书删除了150多个在美国创建的假人物和媒体网站。虽然研究人员没有将这些虚假账户归咎于美国军方，但两名熟悉此事的官员表示，美国中央司令部是那些活动面临审查的机构之一。与本报告采访的其他人一样，他们在讨论敏感的军事行动时采用了匿名的方式。

研究人员没有具体说明账户是何时被撤下，但熟悉此事的人说，这些都是在过去两三年内发生的。他们说，有些是最近的，涉及今年夏天的帖子。这些帖子提出了反俄罗斯的言论，称克里姆林宫在乌克兰进行“帝国主义”战争，并警告说冲突对中亚国家有直接影响。重要的是，他们发现美军的假账户并没有获得很大的流量，而公开的账户实际上吸引了更多的追随者。军方的这种策略是俄罗斯和中国等国家常用的。

总部设在坦帕的中央司令部，负责中东、北非、中亚和南亚21个国家的军事行动。一位发言人拒绝发表评论。

五角大楼新闻秘书帕特里克·莱德准将在一份声明中说：“军队的信息行动，支持我们的国家安全优先事项，必须在遵守相关法律和政策的情况下进行”。他说：“我们致力于执行这些保障措施”。

脸书和推特的发言人拒绝发表评论。

根据研究人员的报告，被取缔的账户包括一个捏造的波斯语媒体网站，这个网站分享从美国资助的美国之音波斯语和自由欧洲电台转发的内容。报告说，另一个账户与一个过去曾声称代表中央司令部运作的推特账号有关。

报道称，一个假账户发布了一条煽动性的推文，声称已故阿富汗难民的亲属报告说，尸体从伊朗运回，但器官丢失。这个推文链接到一个视频，其视频是美国军方附属网站上发布的一篇文章的一部分。

中央司令部没有对这些账户是由其工作人员，还是承包商创建的发表评论。一位国防部官员说，如果这条摘取器官的推文被证明是中央司令部发的，那么它“绝对是违反了理论和训练惯例”。

独立于这个报告之外，《华盛顿邮报》了解到，据熟悉此事的官员称，2020年，脸书禁用了中央司令部创建的虚构人物形象，以对抗中国传播的虚假信息。中国传播的信息称，造成新冠疫情的冠状病毒是在马里兰州德特里克堡的美军实验室创造的。这些官员说，美军制造的这些假人物和资料，活跃在阿拉伯语、波斯语和乌尔都语交流的脸书群组中，被用来放大美国疾控中心关于新冠病毒起源于中国的真实信息。

尽管得到了法律和政策的授权，但美国政府使用假的社交媒体账户，在拜登政府内部引起了争议，白宫迫使五角大楼澄清和证明其政策。几位美国官员说，白宫、国务院等机构，甚至国防部的一些官员都担心这些政策过于宽泛，这给一些策略留下了回旋余地，但即使这些策略被用于传播真实的信息，也有可能损害美国的信誉。

第二位高级国防官员说：“我们的对手绝对是在信息领域运作。但有一些人认为，我们不应该在这个领域做任何秘密的事情。我认为，将整个领域让给对手是不明智的。但我们需要更强大的政策指引”。

隶属于白宫的国家安全委员会的一位女发言人拒绝发表评论。

几位官员说，国防部副部长卡尔在周二国家安全委员会召开的一次视频会议上，披露了他的审查结果。说他想知道已经开展了哪些类型的行动，它们的目标是谁，使用了哪些工具，为什么军事指挥官选择这些战术，以及它们的效果如何。

第一位国防部官员说：“你必须向我证明，你为什么要做这些类型的事情”。

官员们说，五角大楼的政策和理论不鼓励军队兜售虚假信息，但没有具体规定要求在心理行动中，要使用真实的信息。例如，军方有时会采用虚构和讽刺的方式进行劝说，但一般来说，信息应该坚持事实。

2020年，脸书和推特的官员与五角大楼联系，对他们不得不删除的虚假账户提出关切，怀疑这些账户与军队有关。那年夏天，脸书负责全球威胁破坏的主管大卫·阿格拉诺维奇，与当时负责监督影响行动政策的特别行动和低强度冲突助理主任克里斯托弗·米勒谈话。几位熟悉谈话的人说，阿格拉诺维奇警告他，如果脸书能识别出它们，美国的对手也能识别出。

一个人说：“他的意思是，’哥们，你们被抓住了。这是个问题’”。

在米勒能够采取行动之前，他被任命为另一个机构，国家反恐中心的负责人。然后，11月总统大选了，特朗普政府没有时间解决这个问题，尽管米勒确实在特朗普担任总统的最后几周里担任了代理国防部长。

随着俄罗斯和中国作为战略竞争对手的崛起，美国军事指挥官们都希望进行反击，包括在线反击。而国会对此表示支持。由于对国防部在网络空间开展秘密活动的能力感到失望，国会在2019年底通过了一项法律，确认军方可以在“信息环境”中开展行动，以保卫美国，并反击旨在破坏美国利益的外国虚假信息。

这项被称为第1631条的措施，允许军方开展秘密的心理学行动，而不越过中央情报局所声称的秘密权限，这缓解了之前阻碍此类行动的一些摩擦。

作战指挥官们非常兴奋，第一位国防官员回忆说，“他们非常渴望利用这些新的权力。国防承包商也同样渴望获得有利可图的机密合同，以实现秘密影响行动”。

这名官员说，与此同时，军方领导人没有接受过监督“由承包商开展的技术上复杂的行动”的培训，或与美国政府其他部门的利益相关者协调此类活动的培训。

去年，随着新政府的成立，脸书的阿格拉诺维奇再次尝试。这一次，他向拜登总统负责网络事务的副国家安全顾问安妮·纽伯格提出了申诉。据熟悉这次交流的人士说，曾在特朗普执政期间在国家安全委员会工作的阿格拉诺维奇告诉纽伯格，脸书正在取缔这些虚假账户，因为它们违反了公司的服务条款。

这些账户很容易被脸书发现，自从俄罗斯干预2016年总统选举的活动以来，脸书加强了识别模拟人物和网站的能力。一位熟悉此事的人士说，在某些情况下，脸书公司已经删除了似乎与军队有关的个人账户，这些账户宣传的信息，被事实核查人员认为是虚假的。

阿格拉诺维奇还与五角大楼的官员交谈。一位了解此事的美国官员说，他的信息是，“我们知道国防部在做什么。它违反了我们的政策。我们将执行我们的政策”。因此“国防部应该把它关掉”。

为了回应白宫的关切，国防部副部长卡尔下令对军事信息支持行动进行审查，即MISO，五角大楼对心理行动的称谓。据官员们说，一份草案认为，政策、培训和监督都需要加强，而且需要加强与其他机构，如国务院和中央情报局的协调。

官员们说，审查还发现，虽然有军方推送虚构信息的情况，但这不是系统性问题，而是对承包商和人员培训监督不足的结果。

两位官员说，五角大楼的领导层在审查过程中没有做什么，直到8月24日分析公司Graphika和斯坦福大学发表了他们的报告，才引起了大量的新闻报道和对军队的质疑。

国务院和中央情报局一直对军队使用秘密战术感到不安。第一位国防官员说，国务院官员告诫国防部：“嘿，不要用虚假角色来放大我们的政策，因为我们不想被认为是在搞制造虚假信息的草根行动”。

一位外交官这样说：“一般来说，我们不应该采用我们的对手正在使用的那种策略，因为底线是我们拥有的道德高地。我们是一个建立在某种价值观上的社会。我们在全世界推广这些价值观，而当我们使用这样的策略时，它只是破坏了我们关于我们是谁的基点”。

在军队中，为促进美国的海外叙事而进行的心理行动并不新鲜，但西方社交媒体在全球的普及导致了战术的扩大，包括使用虚构的角色和图像。这有时被称为“深伪技术”。其逻辑是，由看似阿富汗妇女或伊朗学生表达的观点，可能比由美国政府公开推动的观点更具说服力。

官员们说，军方的大部分影响行动都是公开的，以自己的名义在中东、亚洲和其他地方宣传美国的政策。他们说，也有合理的理由使用秘密战术，例如要试图渗透到一个封闭的恐怖主义聊天群中。

现在高级决策者的一个关键问题是，确定军方执行的秘密影响行动是否取得了成果。一位熟悉辩论的人说：“用这种方式是否值得？我们的方法是否真的有可能获得我们所希望的投入回报，或者它只是造成了更多的挑战？”

互联网分析公司Graphika和斯坦福大学的报告表明，军方的秘密活动并没有产生多大影响。它指出，被审查的“绝大多数帖子和推文”收到的 “喜欢或转发的数量不多”。而且只有19%的炮制账户有超过1000名追随者。报告说：“令人震惊的是，在推特提供的数据中，关注最多的两个账户是公开宣布与美国军队有联系的公开账户”。

五角大楼处理信息行动政策的前高级官员、国务院全球参与中心的前负责人迈克尔·伦普金说，秘密影响行动在支持军事行动方面有一定的作用，但它应该是一个由军方和文职领导层进行“干预性监督”的小范围行动。“否则，我们可能会制造更多敌人，而不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