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时报》报道，本周，中国最知名的两位企业家潘石屹和张欣，从他们建立的房地产开发公司的高层职位上退下来。在紧张的局势和不详的经济前景下，更多高调的中国企业家和富人选择退位或者出国。加美编译，不代表支持文中观点或确认其中事实。

曾经，中国富有而强大的企业家被公众视为偶像，受到政府的宠爱，并受到外国投资者的追捧。他们帮助中国经济成为一个强国，并随之成为中国商业在一个更自由的时代的全球代言人。他们积累了数十亿美元的财富，在海外购买豪宅，并在国际精英聚会上举行宴会。

现在，在一个日益由国家驱动的经济中，亿万富翁成为局外人，这种经济模式将政治和国家安全置于增长之上。随着政府对商业的打压和经济的疲软，他们正在保持低调，从他们的公司退出或完全离开这个国家。

最近的一次名人出走是在本周，中国最知名的两位企业家潘石屹和张欣，分别辞去了他们的房地产帝国SOHO中国的董事长和行政总裁的职位。两人在新冠疫情初期已经搬到了美国，并试图通过深夜打电话回中国来管理他们的业务。

对他们的公司来说，这是艰难的一年。由于监管机构没有批准，一项向纽约黑石集团出售控股权的交易宣告失败。SOHO中国的股票在过去一年里损失了一半以上的价值。

哈佛大学费正清中国研究中心主任宋怡明说：“这些21世纪初大获成功的企业家一般都要问，继续掌管他们的企业，并留在中国是否符合他们的最佳利益？显然，对这些公司创始人来说，厄运临头已经有预兆了。”

这对夫妻曾是中国经济更普遍的白手起家的典型代表。潘石屹出生在甘肃省的一个贫困家庭，而张欣十几岁时就在香港的一家制衣厂工作。

他们在中国最南端的海南岛开始了他们的房地产业务，即使按照中国的标准，这个地方也因公寓价格的急剧上升和下降而闻名。然后，他们迅速将重点放在中国最大的城市：北京和上海。他们在一些最昂贵的社区建造豪华公寓和零售综合体。

许多房地产开发商建起了长方形的盒子，其建筑色调往往局限于花哨的玻璃颜色和古怪的屋顶，拙劣地模仿欧洲的庄园。潘石屹和张欣却从西方引进了扎哈·哈迪德这样的明星建筑师。哈迪德是张欣的朋友，他创造了具有弯曲但极简主义外墙的建筑。

他们的辞职，凸显了私营企业家对中国现状的担忧，他们认为中国正在偏离邓小平和前总理朱镕基开创的，约束甚少的资本主义。邓小平在20世纪70年代末求助于企业家，以便在文化大革命的破坏之后重建经济。而朱镕基随后带领中国加入了世界贸易组织，并成为世界上最大的出口国。

自2012年以来，中国走向了一个更加威权、国家主导的社会，其中国家安全问题越来越优先于经济增长。敢于公开质疑的商业领袖和人权活动家都被关进了监狱，同时中国已经收紧了对私营部门的约束。

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的中国商业和政治专家史宗瀚说，非常富有的企业家曾经“能够随心所欲地经营，只要他们不越过某些政治界限，但这些界限甚至在2017年前，也就是中国领导人的第一个任期内都相当宽松。但后来，所有这些都改变了，他们不再是这样的明星。”

阿里巴巴的联合创始人马云，后来带领阿里巴巴在中国的电子商务领域占据了主导地位。他已经从公司的高层职位上退了下来。去年年初，阿里巴巴的竞争对手拼多多的创始人黄峥辞去了董事长一职，在他卸任首席执行官后不到一年时间。

一年前，TikTok母公司字节跳动的创始人张一鸣表示，他将交出首席执行官职位，以专注于长期战略。随着上海在春季进入为期两个月的封锁状态，作为中国“清零”战略的一部分，另一位著名的科技企业家和风险投资家周航离开上海前往加拿大温哥华，在那里他强烈谴责了中国的现行政策。

SOHO中国的麻烦一直在积累。这家公司于7月7日披露，警方正在调查其首席财务官对SOHO的股票进行的可能的内幕交易。在过去的一年里，SOHO还多次被指控向租户多收电费，并被罚款近3000万美元。

政府为控制房地产泡沫所做的努力，加上作为国家应对新冠疫情的严格措施的一部分，对中国城市的频繁封锁，导致整个房地产市场跌跌不休。SOHO中国的命运也随之而来。三周前，SOHO中国披露，截至6月30日，其在北京和上海的投资物业的平均出租率已降至80%。

SOHO中国和经常代表公司发言的张欣没有回应要求置评的电话和短信。根据周三提交给香港证券交易所的文件，两名分别在SOHO工作了约20年的公司高管徐进和钱婷，被提升为联合首席执行官。一位私募基金高管黄晶生被任命为这家公司的非执行董事。

SOHO中国在文件中说，潘石屹和张欣将继续在SOHO担任执行董事，但没有说明他们的行政职务。

他们的辞职，正值中国共产党准备从10月16日开始，举行五年来的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预计大会将赋予中国领导人习近平第三个五年任期，并可能修改党章，进一步加强对私营部门的控制。

但是，中国的经济正处于低谷，与美国的关系高度紧张。这种情况使这位领导人，更难在下个月的大会上作为一个成功的领导人来展示自己。

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的教授巴里·诺顿说：“对他来说，离党代会还有六个星期，情况很紧张，所以这正是他不希望看到的。”

他指出，对潘石屹和张欣这样的富有投资者来说，这些问题也使中国成为一个不太有吸引力的地方，去保留他们的资金。所以，“这是他们下台的好时机。”

在过去的四分之一个世纪里，潘石屹和张欣从中国的快速城市化中获利。当他们在1995年创办SOHO中国时，中国有3.52亿城市居民，而到去年这个数字已经翻了一番。对许多中国人来说，住房成为他们最重要的投资，占家庭财富的三分之二。

这对夫妇通过北京的银河SOHO和望京SOHO，以及上海的凌空SOHO等项目，来迎合中国最富裕的精英阶层，这些项目都由扎哈·哈迪德建筑事务所设计。这些雄心勃勃的项目象征着房地产在中国经济中发挥的核心作用，这个行业很快就占到了中国整个经济活动的近三分之一。

随着潘石屹和张欣财富的飙升，他们作为新一代成熟的、世界性的中国商业领袖的形象也越来越突出。在他的微博社交媒体账户上，潘石屹吸引了1800多万粉丝，多年来他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呼吁改变中国城市的清洁空气。张欣在剑桥大学获得了经济学硕士学位，并在职业生涯早期曾在高盛公司工作，她成为瑞士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上受欢迎的演讲者。

这对夫妇在北京顶楼的复式公寓，成为中国最时尚的晚宴沙龙场所之一，吸引了来自全国和世界各地的知识分子、艺术家和政府领导人。

但是，随着推行中国领导人的 “共同富裕”运动，让企业和富豪与他们的同胞分享更多的财富以缓解不平等，中国的企业家受到了压力。中国领导人强调了共产党对私营部门的控制，要求公司和商人在政治上效忠。

另一位富有的房地产开发商，也是潘石屹的朋友任志强，在批评了中国领导人后，被判处18年监禁。一些企业家在社交媒体上被压制。虽然潘石屹和张欣的微博账户仍然活跃，但他们发帖的频率很低，而且说的都是一些平淡无奇的主题。

新加坡国立大学李光耀公共政策学院的访问研究学者德鲁·汤普森说：“这是共产党演变的一部分。那些高调的富人、私营企业家，与’共同富裕’和所迈向的方向越来越不相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