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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拿到援助支票后,美国囚犯开始在监狱炒股,他们学到了很多(收费)

新冠疫情援助性支票产生了诸多意想不到的后果,譬如,在监狱里创造了一个新的投资者阶层。《经济学人》的文章,讲述了美国囚犯在监狱炒股的故事。作者托马斯·基恩和尼克·哈克纳耶目前被关押在华盛顿州的华盛顿教养中心。

这是一个周一的晚上,尼克拿着最新一期的《巴伦周刊》走了进来,这是我们投资周开始时的一个仪式。他带着兴奋的笑容,在我面前打开杂志,我们翻阅起来,寻找潜在的买入点。

在我们周围,一些人在玩皮纳克尔(一种扑克牌游戏)的间隙,在圆形钢桌上洗牌,在公共微波炉前把拉面卷成墨西哥卷饼的样子,聊着有一天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我们几乎没有注意到所有的噪音,因为我们在报纸上搜索黑体字的数字,看哪些公司股价创造了新的52周低点。

SounderBruce, CC BY-SA 4.0 via Wikimedia Commons

渐渐地,其他人聚集在一起,对市场趋势和分析师的预测提出自己的看法。等我们完事,杂志很快就被抢走,传来传去,直到纸张被油腻的手指弄得皱皱巴巴。

到了晚上,这本《巴伦周刊》最后和尼克放在床边的其他期刊整齐地堆放在一起。他的床,刚好栓在离西雅图不远的一所美国监狱的7.4平方米的牢房的墙上。

自从2020年3月新冠疫情之初的股票暴跌,以及随之而来的媒体关注风暴以来,美国的监狱出现了投机的热潮,以及金融知识的热潮。这背后有两个因素。首先,最初的崩盘给了我们利用下跌的机会。原本是富人的游戏,对我们其他人来说似乎触手可及。

然后,至关重要的是,政府的救济金。这些救济金以某种方式授予囚犯(国会没有禁止我们获得刺激性支票,尽管税务局试图这样做)。这笔意外之财让人震惊。

当尼克第一次听说囚犯可能有资格获得这笔钱时,他不以为然地笑了。

尼克说:“在监狱20年,听了一个接一个的谣言后,我确知的一件事是,好消息几乎从来都不是真的。但这一次我错了”。 

尼克在2002年被判定犯有谋杀罪,20年来一直在与定罪作斗争;我在2010年被判定犯有一级攻击罪、持有枪支和两项持有被盗车辆的罪行。

援助支票意味着习惯于匮乏的人们,突然有了1200美元在他们手中,然后随着政府批准的两次额外援助,又有了2000美元。与其把这笔钱乱花在买我们通常不需要的东西上面,譬如蜂蜜面包(每个1.10美元)、特大号巧克力棒(2.40美元)或高档牙膏(5.28美元),我们中更多人选择了投资。

通常情况下,我们中的许多人从不奢望考虑未来。囚犯是短期主义者:生存意味着考虑未来的日子,连续几年和几十年。但是,我们中的一些人在出狱时将达到60岁的年龄。这是一个为我们的自由时光攒一笔钱必备不时之需的机会。

不过,我们需要有人帮助来投资。囚犯们没有苹果手机,更没有像罗宾汉这样的炒股应用程序,这玩意允许用户轻松地在线交易股票,而且没有经纪人费用。尼克把他的刺激性支票寄给了他的兄弟,要求他开一个经纪账户并代表他进行交易。

但是,交易对外面的许多人来说也是一个新现象;大约有2000万美国人在新冠疫情期间开始炒股票。因此,我们在指定的时间用公用电话交谈(20分钟的电话费为2.5美元),帮助我们的代理人浏览我们看不到的交易平台。这就像蒙着眼睛下棋:缓慢而艰辛。

US Department of Justice, Bureau of Prisons, Public domain, via Wikimedia Commons

买卖股票对长期投资者来说已经是个挑战。对于旨在快速获利的短线交易者来说,这可能是一种折磨。尼克认为他可以通过快速的交易来赚钱。在借了我的一本投资书籍后,他自认为是专家。结果可想而知。他花了几天时间看商业新闻频道CNBC,寻找相对较小的公司股票,这些公司似乎已经准备好做大的动作。

尼克说:“当我拿着电话,给我兄弟打电话并下订单的时候,上涨的趋势已经基本完成”。

当股票突然暴跌的时候,尼克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徒手接飞刀”(不要买快速下跌中的股票)。

监狱里面的很多人也在加密货币上输了钱。囚犯们,就像外面的常人一样,在新潮的加密货币上赌博。我也不能幸免于加密货币的热潮,尽管我认为自己在这方面很聪明。我投资于公开交易的加密货币公司,如比特币挖矿公司。在短暂的上涨之后,我的这些赌注下跌了50%以上。

其背后的教训是我们许多人不得不学习的:没有人真正知道是什么在驱动市场。/但对于一个散户投资者来说,这一点尤其真实。而且,即使一个股票提示被证明是正确的,当它成为监狱里的常识时,可能已经没有价值了。

赚钱将需要更适合我们情况的投资方法,那些在几周、几个月甚至几年后仍能发挥作用的投资方法。尼克说,“我尝试了不同的书,从‘谨慎致富’到‘理解期权’”。

其他囚犯也这样做了。不久之后,我们都在谈论这些行话:投资蓝筹股,确保你的投资是多元化的,在低位买入。投资决策变得更加理智,不再冲动。在我们的一些狱友中,展示他们对市场术语和技术的新发现,是一个值得骄傲的事情。

大多数囚犯对金钱不甚了解,更不用说股票了。我们靠食品券和免费午餐长大的可能性,远远大于拥有大学基金的可能性。我们中的许多人从来没有做过工作,没有支付过账单,没有开过银行账户。

一些人成年后仍然认为“从储蓄账户提款”是一种用锤子砸烂储钱罐的仪式。

监狱加剧了这种文盲现象。

最近的一个晚上,在玩完拼字游戏后,尼克和我与我们的狱友胡安和史蒂夫谈起了钱。胡安,32岁,已经在监狱里待了13年。他最近开始在一份新的工作中运用他的建筑培训技能,为监狱工作,他说这工作的报酬“比孩子的零花钱还少”。

大多数监狱工作,即使是像电工或水管工这样需要专业知识的行业,每小时的收入也不到50美分。月工资的上限是55美元,或一年660美元。

胡安笑着指出,在监狱外他可以赚到六位数的年薪,“但在那之前,我从事同样的劳动,只得到三分钱的报酬”。

这种可怜的回报使人很难了解一美元的价值,或做出努力的价值。

US Department of Justice, Bureau of Prisons, Public domain, via Wikimedia Commons

对囚犯账户的反常激励结构,使事情变得更糟。监狱不会动低于25美元的账户余额,这是囚犯被视为贫困的门槛。但对于那些余额超过25美元的人来说,监狱会扣除繁复的费用,总额为转入资金的55%。

史蒂夫说:“每周我都要把我的食品杂货店的订单用完,把我的账户清零。”

囚犯们正在被训练成“月光族”。

在所有人中,尼克所做的时间最长,他花了很多时间思考出狱之后的生活。尼克说:“我认为监狱的问题是结构性的。我们只是没有被人提供机会,让我们为成功做好准备”。

他向我们的狱友们宣读了布鲁金斯学会的一份报告中的结论,他专门为这次讨论带来了这份报告,他说:“几乎一半的前囚犯,在出狱后的头几年里没有报告的收入”。

在那些找到工作的人中,许多人将在最低工资的工作中获得微薄的收入。而在三年内,超过一半的人将被重新进监狱。

监禁往往会导致终身贫困,这反过来又会导致许多人回到监狱。学习金融方面的知识为打破这种恶性循环提供了希望。如果你访问我们的监狱,坐在我们娱乐室的铁桌旁,向我们推荐一家公司进行投资,你应该准备好一系列数字。我们会想知道基本面,如市盈率、市售率、市账面价值等等。你将需要掌握技术细节,如支撑位和阻力位(一只股票转跌和转账的价格水平),黄金交叉点(上涨的短期均线从下向上穿越长期均线形成的交叉,被认为是一个看涨信号),死亡交叉点(下跌的短期均线从上向下穿越长期均线形成的交叉,被认为是一个看跌信号),以及MACD预测(指导投资者何时购买股票或对其进行投注的趋势线)。

如果有一刻你似乎不熟悉那些听起来有点古怪的术语,那么,就去找一个另一张桌子吧。

当然,掌握投资术语并不能在市场下行的时候使犯人免受损失。相反,可能会滋生一种危险的虚假自信。即使对谨慎精明的人来说,散户交易也有内在的风险。在今年的市场低迷中,我们大多数人都赔了钱。周一还在“呼啸而上”的股票,到了周三就“自由落体”了。

尼克不久前说:“我的已经下跌了近40%,我不知道底部在哪里!”

他带着恐慌的笑。我的也大概跌了三分之一。我们互相提醒,从一开始,或者至少从尼克在短线交易中的残酷教训开始,这一经历更多的是为了教育我们自己,而不是快速致富。

我们坐在娱乐室的铁桌旁,拿出我们的书和笔记,开始为动荡的市场制定策略:通过卖出看跌期权,即以指定价格卖出股票的权利,来积累被打压的股票板块,然后下注补仓合约,这是一种在股票价格下跌时买入股票,在股票稍有反弹时赚钱的方法。

从短期来看,这似乎是有效的。过去两个月,这些交易产生了较好的回报,现在尼克和我的收益只下降了20%到30%。

并不是说我们有什么错觉,觉得我们已经把市场搞清楚了。这些都是艰难的教训,但囚犯们已经习惯于以艰难的方式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