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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析:拜登政府仍然没有理解,中国在全球南方的外交政策为什么成功

哥伦比亚大学新闻系教授,记者傅好文在外交政策上发表文章,分析了美国对全球南方(泛指发展中国家)政策上的缺陷,以及可以从中国吸取的教训。他认为,尽管美国多年来不断提出一些希望协助全球南方国家的倡议,为了与中国竞争,却从来没有真正考虑过协助这些国家的好处。而中国却看到了全球南方国家的经济前景和潜力,因此才在这些国家获得了较大的进展。

Photo by: The Presidential Press and Information Office’s of Azerbaijan, CC BY 4.0 via Wikimedia Commons

上周在马德里举行的北约峰会将的结尾,专门留给了许多人认为是这场会议的最大收获。这个西方军事集团今后将明确地把中国视为对一个联盟的“挑战”,而这个联盟是在另一个时代的超级大国,苏联的基础上建立的。

几天前,七国集团成员在德国宣布,美国及其欧洲伙伴已决定调集6000亿美元,为非洲和所谓发展中世界的其他地区的基础设施建设提供资金。为此而推出的新工具:全球基础设施和投资伙伴关系,比本周的安全新闻受到的关注要少,但这也是出于对中国的担忧,即西方认为需要与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竞争,这项倡议往往声称调动了数万亿美元的资金。

美国总统拜登在巴伐利亚阿尔卑斯山的一个度假胜地发表讲话时说,“这不是援助或慈善,”西方的反应仍然很粗略。“这是一个我们分享我们对未来的积极愿景的机会……因为当民主国家展示我们能做什么,我们所能提供的一切时,我毫不怀疑,我们每次都会赢得竞争。”

由于对俄罗斯问题的统一立场成为了重大的挑战,许多人把很快推出一个有意义的西方共同安全对策以应对中国日益增长的力量和影响力的想法视为幻想。与邻国俄罗斯相比,中国给欧洲人的感觉是非常遥远的。与世界上大多数国家一样,中国作为主要贸易伙伴和投资来源的出现,使欧洲人对与之对抗持谨慎态度。

除了向俄罗斯提供道义和经济支持外,只要北京不直接威胁欧洲(而且也几乎没有理由预期它会这样做),欧洲就不会有兴趣与美国站在一起,进行共同防御。

更加紧迫但更值得怀疑的要求是,让富裕的西方国家成为资助基础设施,和提供其他国际公共产品的主要参与者,以对抗中国。不过,在这点上,我们甚至不需要预测,因为最近的记录充满了空洞的承诺和不作为。

正如许多人在七国集团发布公告后,在社交媒体上表示怀疑的那样,在过去的十多年里,像这样的公告一再出现,但都只是空谈。最近的一次被称为“重建更美好的世界”,是拜登本人在不到一年前宣布的。今天谁还能记得它,为什么要记得呢?与拜登几乎同名的国内计划相比,它所取得的势头也没大多少。

2021年的重建更美好的世界会议。Photo by:  PMO Barbados from Bridgetown, Barbados, CC-Zero, via Wikimedia Commons

在中国继续扩大和调整其“一带一路”项目的同时,西方相同基本理念的早期迭代已经有了早已被遗忘的名字,如蓝点网络(Blue Dot Network),一项在2019年由美国、澳大利亚和日本提出的倡议,以及新丝绸之路倡议(the New Silk Road Initiative),这项2011年由当时的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推动的计划,早在中国领导人的标志性地缘政治事业看到曙光的两年前,就提出了与这条古代贸易路线有关的历史比喻。(注:一带一路全称为: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

我最感兴趣的不是越来越多失效的名字,而是这种西方徒劳无功背后的精神,而这种精神迫切需要被克服。保守派的美国企业研究所的外交和国防政策主任科里·沙克很好地抓住了这一点,他在推特上谈到了最新的七国集团计划:“即便我们只是假装这个倡议是为了鼓励发展,而不是为了对抗中国,我们也能得到更多的好处。”不过,接受这一点只是智慧的开端,因为现在是美国做更多,而不仅仅是假装关心全球发展的时候了。

拜登的发言中透露了华盛顿无法做到这一点的原因,它也跟西方错误和非历史性地理解了与世界其他国家,特别是与所谓的全球南部之间的关系,息息相关。

拜登强调新计划不是援助或慈善,而是为了满足国内的需要;但这些东西发展中国家绝对不会屏息以待。这种仪式化的、明显的美国套路,让人想起前参议员杰西·赫尔姆斯的时代,他是在拜登之前的1995年至2001年担任参议院外交关系委员会主席的种族隔离主义者兼北卡罗来纳州共和党人。赫尔姆斯以将对发展中国家的援助,等同于把钱倒进“外国的老鼠洞”而著称,并尽其所能地阻止它。

不过,这样的态度很难说是南方老派参议员的专利,自美国前总统里根时期以来,美国对发展中国家的外交政策,一直在朝着越来越吝啬和轻蔑的方向发展。他们迫使美国各派政治家放弃美国作为全球公共产品供应者的概念,而仅愿意通过军事力量保障国际秩序。

这不仅对世界历史上最富有的社会来说是一种不体面的姿态,而且还对美国的权力和全球影响力产生了缓慢但肯定的腐蚀作用,以至于无数国家现在将中国,这个人均财富远低于美国的国家,视为最有可能帮助它们在经济领域取得重大成就的伙伴。

但问题并没有就此结束。传递给拜登的修辞路线,既错误地描述了富裕世界与全球南方国家关系的历史,也让美国为不久的将来的世界做错了准备。

美国、欧洲、甚至日本以及其他高度工业化国家的财富是建立在一个明显不平等的国际经济体系之上的,并且是建立在其他人的贫困和机会限制之上的。

Photo by: 内閣官房内閣広報室, CC BY 4.0 via Wikimedia Commons

几十年来,繁荣的西方国家从世界上的贫穷国家获得了基本的商品和自然资源,同时通过阻碍贸易和移民来加强自身特权。这些不平等的关系甚至更早起源于长达几个世纪的大西洋奴隶贸易,它利用了从被奴役者那里征用的数十亿小时的劳动力。

与此同时,在奴隶制时代后期,西方国家创建了像英国著名的东印度公司这样的公司,将纺织品等工业品运入世界贫困地区,同时剥夺殖民地人民向西方市场出口产品的权利,除非西方公司控制了这些生产和贸易。

今天全球巨大的贫富差距植根于这些现实,而这些现实已被证明是极难改变的,并被一种西方的意识形态所掩盖,这种意识形态假装富人的成功纯粹是长期牺牲、美德和智慧的结果,同时鼓励对不幸者的恐惧和怨恨。在这点上,拜登和其他美国政治家有一个重要的但迄今未被利用的机会,并且可以从中国学到一些重要的教训。

自美国前总统奥巴马以来,美国领导人和外交官一直在警告,发展中国家的政府不要接受中国政府伸出的经济援手,并援引所谓的债务陷阱和其他陷阱,这些陷阱来自于接受中国在构建自己的全球经济网络时,所提出的条件。

新的情况是,发展中世界比最近的任何时候都有更多替代西方的机会。来自华盛顿的语言表明,美国领导人至少隐约明白中国也没有在玩慈善游戏。但他们没有掌握一个更重要的见解:在过去三十年里,中国出于各种原因,已经一头扎进了全球的公共产品游戏,但最重要的是,中国已经了解到,国际经济的未来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全球南部。

这里是未来全球增长的地方。这里是全球人口结构即将发生巨大变化的地方。这里是未来的贸易伙伴、有才华和有活力的劳动力以及客户的来源地。中国明白,这是中国的一个机会,这不是一些被错误理解的慈善行动,当然也不是一个老鼠洞。

是自身利益,而不是利他主义,在推动北京朝这个方向发展,相信市场智慧和美德的资本家应该和其他人一样明白,这不是一件坏事,应该得出适当的结论。我在一个叫洛美的城市写下这些文字,它是西非小国多哥的首都。洛美位于世界上正在进行的、最伟大的人类项目之一的中心,这里正在建立一个密集城市化的沿海地区,将从尼日利亚的拉各斯延伸到象牙海岸的阿比让。

到本世纪中叶,将有数千万人在这一地区生活、工作和贸易,按历史标准,这只是一眨眼的时间。中国的痕迹随处可见,包括小企业和大工厂、公路项目和机场,而欧洲的痕迹主要是殖民化的残余,美国的痕迹则很少。谁来安置所有这些人?谁来帮助建立电力、水、污水处理和通信基础设施,以及安排学校、大学和就业?

尼日利亚的中国商城。Photo by: Kaizen photography, CC BY-SA 4.0 via Wikimedia Commons

西方很擅长为经济合作关系制定口号和名称,这些口号和名称很快就会被遗忘,但与此同时,由于它未能改变对全球南部、对西方、和世界所代表的机会的思考方式,它有可能发现,未来正与它擦身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