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洋月刊的 Jennifer Senior发表了关于前特朗普的竞选团队主管,白宫的前高级顾问史蒂夫·班农的特写。介绍了他的播客节目,他的政治观点和目标,同时也讨论了他的生活,他在1月6日事件中的参与,他的生财之道等等。
有时看着我从史蒂夫·班农那里得到的长长的短信串,很想知道它们本身是否能概括这整个故事。
这些短信当然够多了。他说有五部手机,其中两部是加密的,而且不断地在发短信,在午夜之后,在他的节目《战情室》(War Room)的广告时间里,有时在还在直播的时候,他都会毫无节制、任性的发短信。
你可以从这些交流中看出班农的疯狂性格和矛盾之处。
混乱和专注,好斗和热情,直白和工业级的废话,还有狂躁症,逻辑狂、算术狂、偏执狂(他很可能承认所有这些,尤其是最后一个,他是第一个说,他的节目的特点之一是“不断重复”的人),还有已经成为常态的过度狂热(在浓缩咖啡的慷慨帮助下)。
最后,也许最重要的是,彻头彻尾的自大狂,即使是那些声称对他有好感的人也能看到这点,尽管似乎认为这些是问题的,只有那些像我一样的人——认为他正试图在美国民主的嘴里插入将爆炸的炸弹。
3月28日,上午9点49分。
(注:以下斜体是班农短信内容,下同)
我今天要干掉穆尔科斯基,迫使她对杰克逊法官投反对票
他是在谈论参议院对凯坦吉·布朗·杰克逊(Ketanji Brown Jackson)的最高法院大法官提名的确认投票,以及来自阿拉斯加的资深共和党参议员丽莎·穆尔科斯基(Lisa Murkowski),是否会投赞成票。我告诉他,我很想看看穆尔科斯基是否会做出回应。
今天之后,她就会投反对票了。
穆尔科斯基没有投反对票。我在4月4日给他发了一篇纽约时报的报道来调侃他。我问道:你的节目不是应该让她翻盘吗?
别提了。
标准总是可以变化的。
这是一个巨大的问题,会变得很有毒。
等着瞧。
那天班农的节目是这样开始的:摆在我们面前的工作是将这次投票武器化。在班农谈到在内华达州和亚利桑那州翻转参议院席位的计划时,他两次使用了这个词:武器化。并补充说,我可以清楚地看到该如何获胜。
有的时候,我与班农的短信互动感觉就像一次漫长的图灵测试(注:由电脑科学家艾伦·麦席森·图灵提出,用于测试机器或人工智能能否表现出与人类一样的智能水平)。有的时候,他几乎就像是个普通人。他会谈论对他父亲的思念,他的父亲在一月份去世,享年100岁,以及他独自在童年的家中感觉多么奇怪(他会呆坐在客厅里几个小时)。
他对自己的体重感到不安,当报纸使用的照片没有让他看起来很糟糕,没有像莫里斯·桑达克(著名童书作者)书中的某个疯狂的非自愿独身者(incel)时,他会表示很高兴。
我对我的照片感觉很满意!
我写道:很有意思。为什么?
你能看到那张照片吗?
能啊
你不喜欢它?
我以前从未见过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喜欢它
我看起来不那么(疫情式的)蓬头垢面
这是否意味着你对外表还是在意的。
当然不是!
但看到自己在照片里的形象不错,还是会让你感到高兴。
打住吧
有一天,他称我的同事安妮·阿普尔鲍姆(Anne Applebaum)为,他妈的小丑(KLOWN)(他之前也说过她的工作是“出色的”,但她刚刚说的关于亨特·拜登的笔记本电脑的一些话让他不以为然)。后来,在反思这一评论时,我问他,到目前为止,谁是他最敬重的智力比拼对手?
你看过辩论会吧
我会摧毁对手,但我总是手下留情,以免令人厌恶。
愿意说出名字吗?
亨利·莱维,在雅典。
满地是血。
他指的是伯纳德-亨利·莱维(Bernard-Henri Lévy),那是个著名的法国知识分子。
我这辈子最失望的一次
让他五体投地了
他给我发了一张莱维的著作《帝国与五王》(The Empire and the Five Kings)的照片。
***
我看了那场辩论,印象与他的完全不同。但是,对班农来说,获胜肯定是一个需要全身心追求的问题,他的前老板(特朗普)也是如此。赢得辩论,赢得选举,在法国,在匈牙利,在南德克萨斯州,那里的西班牙裔选民正以惊人的速度迁移到共和党党阵营中。
一天晚上,当我在床上读书时,我听到了手机的铃声。班农给我发了一篇来自里奥格兰德河谷新闻网站的报道,说共和党人在提前投票中的投票率上升了。
酷毙了
还有,晚安
当时是晚上11点37分,对他来说,打赢自由派永远不嫌太晚。
惹恼班农的最可靠的方法之一,是把他的战情室节目称作播客。他总是告诉我,这不是一个播客,而是一个电视节目,有大量的视觉成分,只是听众错过了这些信息。包括解释经济的图表,构成他开场白的新闻片段蒙太奇,他手下记者的现场镜头。
他在华盛顿特区一栋联排别墅的底层进行播送,那里有摄像机、明亮的灯光和忠实观众熟悉的背景:壁炉架上摆放着一张金框的耶稣画像和一张黑白海报,上面写着:没有阴谋,但也没有巧合。——斯蒂芬·K·班农。
但自从2021年1月8日,在YouTube以传播有关2020年大选的虚假信息为由撤下他的节目后,观看战情室就变得更加困难。仍然可以在极右翼的网络生态圈中看到,可以在各种电视平台上播放,包括冥王星电视台的240频道,但这似乎是这档节目一种悲哀隐喻。战情室成了一个被降级的小行星,主要在播客宇宙的冰冷区域中放送。
整场节目质量低得可笑。音频偶尔会断,或者听起来像在鱼缸里冒泡;班农的两部电话在整个节目中时常嗡嗡作响;节目的开场白并不总是能够及时准备好。这有点像考夫林神父(注:1930年代著名的民粹主义广播节目主持人,曾在二战前支持希特勒),偶然闯入韦恩和加思(注:从《周六夜现场》的一个系列小品衍生而来,关于两个摇滚青少年制作的低质量电视节目)的地下室。
班农在2019年10月开始了战情室播客,最初是为了对抗特朗普的第一次弹劾;2020年1月,节目演变成了《战情室:大流行》。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节目成为了一场在班农痴迷的主题间的漫游:被盗的选举、拜登家族的集团、南部边境的入侵者、邪恶的中国共产党、被盗的选举、严厉的新冠措施、现代货币理论的愚蠢、被盗的选举。
但班农不仅仅是一个广播员。他也是一个电视布道者,是一个伊阿古(注:莎士比亚悲剧《奥赛罗》中的反派,阴谋家),是一个狡猾的政治操手,同时又有着活动家的计划。
几乎在每一集节目中,他都希望把观众变成一支正义的军队,这支军队将推翻“非法的拜登政权”,用坚韧不拔的特朗普主义者,取代目前的共和党基层组织——一个充斥着建制派,软弱的RINO(Republicans in name only,即仅名义上的共和党人)的政党。
班农和追随者,相信2020年理应属于他们。
他在一场典型的动员讲话中告诉观众:“这个节目不是关于娱乐的。我们不是这种人。这节目是为强硬派准备的,好吗?……(说的是)那些说,不不不不,在我们的监督下不会发生这种事的人。 ”
他用赞美、奉承和像教义一样重复的教官式训诫,来诱导追随者们采取行动:全身心地推动车轮!成为力量的增幅器!!尤其是,使用你的能动性!
那么,具体而言,班农如何建议他的听众使用自己的能动性呢?通过从头开始夺回他们的政府:成为选举检查员,成为教育委员会成员,以及最实际的,成为选区委员会成员(precinct-committee members,负责选民注册,提前投票等选举事项的官员)。
班农可能是美国“选区战略”的最大倡导者,这项战略由共和党律师丹·舒尔茨首次提出,鼓励有兴趣的公民报名参加选举背后的琐事,因为这可以促成大事,比如帮助决定由谁监督选举。
战情室定期介绍那些已经想出如何操作这个系统的公民活动家。在每个环节之后,班农问道:“人们如何才能接触到你?他们如何找到更多关于你所做事情的信息?”
他们提供了推特和Gettr(右翼社交媒体)用户名、网站,有时甚至提供了手机号码。
我曾经问过他: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回答说:“这是一个力量增幅器。”
对对对。
这是民主党的噩梦,是凌晨4点来访的小妖怪。在2020年大选后勉强支撑了美国团结的基层组织,州一级公务员,可能会被破坏,通过看似民主的手段。现在的情况是,在2022年中期选举中,民主党可能会溃败,共和党准备夺回众议院,这一前景让班农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喜悦,而他似乎也因此获得了部分荣誉。
他希望民主党能失去60、70、80个席位,这将使民主党倒退几代。
有一天,他向我咆哮,“媒体中的左派……难道他们都是为了民主?”
然后他又笑了:“11月8日,战情室和战情室的小兵,还有教育委员会和其他地方的所有小人物,我们会把民主塞进你们的屁眼里。好吗?我们要给你们塞一根民主的栓剂。”
***
你可能会说,这都是虚张声势,故作姿态而已。班农只是跳上了已经在涌动的潮流,穆尔科斯基似乎完全没有被他的努力所影响。
《评论》杂志的老派保守派编辑约翰·波德霍雷茨说:“班农?拜托。他是一个三流的银行家,从一个巨大的馅饼中分到了一小块。”
他指的是班农在帮助策划泰德·特纳(CNN等电视台的创始人)和城堡石娱乐公司之间的交易时,得到的那块《宋飞传》的利润,“他最终接管了布莱巴特新闻网,因为安德鲁·布莱巴特(布莱巴特新闻网的创始人)突然去世。如果保罗·马纳福特不是个罪犯(被判犯有税务欺诈、银行欺诈,未披露外国银行账户等8项罪名,后被特朗普赦免),班农和凯莉安·康威就不会接管特朗普的竞选活动。他不是一个皇帝,但他也没穿衣服。”
根据这一理论,班农是一个从根本上就失败的人,一直在失败中前进,是一种奇怪的遵循本能的生物,在这个有利于本能的互联网时代突然崭露头角,但却太不自律,无法在掌握权力太长时间。
他在白宫待了有七个月吧?
问题是,现在在美国的政治和文化中,这些基于本能的生物有很多空间,而且他们可以积累相当大的影响力。去年9月,新闻调查组织ProPublica联系了全国65个关键县的共和党领导人,发现其中41个县“报告说,自班农的竞选活动开始以来,报名人数异常增加,”至少有8500名新选区官员加入他们的队伍。
而班农现在也在Axios的共和党新造王者的名单上,这份名单是今年根据对全国各地共和党顶级顾问和工作人员的采访而编制的,部分原因是他的节目对正在网上筹款的初选候选人来说,是“一座金矿”。
如果班农的节目是一个可靠的新闻和信息来源,有关班农影响力的报道就不会那么令人震惊。但布鲁金斯学会的一项分析发现,在1月6日之前的几个月里,战情室中含有关于选举欺诈的虚假内容的节目,比任何其他流行的政治播客都多。
而1月6日(国会骚乱事件),就是笼罩在这场讨论上的臭气,不是吗?
并不是说他一定要以任何重要的方式,介入协调那一天的后勤工作(他是如此一个混乱的狂热者,我甚至无法相信他能组织一场生日聚会)。但是1月6日背后的能量?特别是考虑到他的追随者大军的规模和承诺,以及他不遗余力地煽动这支部队的方法,他似乎确实帮助调集了这些力量。
在埃罗尔·莫里斯2018年拍摄的关于班农的纪录片《美国达摩》中,有一个场景我一直在回味。班农回忆起2000年代他在香港的日子,当时他在互联网游戏娱乐公司(Internet Gaming Entertainment,一个为多人在线游戏交易虚拟货币的公司)工作。
他指出,当他发现有这么多人玩多人在线游戏,以及他们玩得如此激烈时,感到非常震惊。但随后他为莫里斯分析了这一现象,用了一个理论中的例子:一个会计部门中叫戴夫的人,有一天突然死了。
班农说:“一些来自教堂的传教士或来自殡仪馆的人,一些从未见过他的人做了10分钟的悼词,说了一些祈祷词。这就是戴夫。”
但那是线下的戴夫。网上的戴夫是一个完全不同的故事。
班农继续说:“游戏中的戴夫是阿贾克斯,而阿贾克斯是个高手。”
阿贾克斯死后会得到一个弹药箱,并被抬到一个大型火葬堆上。敌对集团会出来攻击。班农说:“那里有成千上万的人,人们都在家里玩游戏,男人们不工作了。女人们也不工作。因为他是阿贾克斯。”
班农问道:“现在,谁更真实?”
是会计部的戴夫?还是阿贾克斯?
班农意识到,是阿贾克斯。一些人,特别是心怀不满的男性,发自内心的喜欢并更加认同网上的自己。当他在2012年接管布莱巴特新闻网并决定建立评论区时,他一直牢记着这一点。
他告诉莫里斯:“这比他们居住的城市、他们居住的城镇、旧的保龄球联盟更像一个社区。这些网站的关键是评论区。这可以在某个时间点上被武器化。愤怒的声音,被适当的引导后,具有潜在的政治力量。”
在我们第二次谈话时,我向班农提到了这个场景。在战情室中,他经常谈到三个层次的参与:小兵、干部和先锋。在我看来,这听起来像是被游戏化的政治。
是的,他告诉我,就是这个意思:“我想让会计部的戴夫,成为他生活中的阿贾克斯。”
但这正是1月6日发生的事情。
愤怒的、嚎叫的成群结队的人,作为虚拟角色在现实生活中的化身,来到国会,脸上的颜料和毛皮cosplay了叛军的角色。他们冲进国会大厦,而一支敌军试图将他们打跑。他们带着他们自己版本的弹药箱,放弃了一天的工作。
然后,当他们被赶走时,他们表示愤慨,和彻底的难以置信。
幻想和现实已经融为一体。
在我第一次采访班农的几个小时后,他向我讲述了他如何不小心打破了计划,多养了两个孩子的故事。那是在90年代中期,他已经是一个曾经离异的父亲,有一个小女儿,当时他开始随便和一个在拍照时遇到的“大美女”约会。
当时,他在比佛利山庄有自己的精品投资银行Bannon & Co.,但在1994年4月,他去亚利桑那州管理奇特的生态实验“生物圈2号”,这是班农已经很令人难以置信的传记中,比较奇怪的一个部分(但很不意外的部分是,导致了一场诉讼),并决定在一个周末让她来拜访。
她飞来又飞走,他以为就这样了。但一两个月后,他说,她联系了他,问他下次在洛杉矶时,他们是否能见面。
他告诉我:“于是我们去了一家餐厅,我们聊得很开心,我当时算是处于倾听模式,因为她倾向于进入谈话模式。”
班农自己也处于讲故事的模式,轻松、阳光,完全不像是个对着麦克风嚎叫的,一触即发的好战者,“最后,因为我不得不去参加另一个会议,我说,我得走了。然后她就说,嗯,我们能不能点几杯浓缩咖啡或普通咖啡?”
他感觉到讨论的方向变了,“我的心突然”,他开始捶胸作态,“砰砰砰。”
她怀孕了。是一对双胞胎。他说,“我在生物圈里把她肚子搞大了”,他摇了摇头,“我们当时在看……那个做电视节目的老疯子是谁?”
约翰·麦克劳夫林吗?
“就是约翰·麦克劳夫林。是他主持的某个节目。”
“就是麦克劳夫林小组这个节目吧(The McLaughlin Group)。有没有想过不和她结婚?”
“不,我必须结婚。以我对我妈的了解,根本不可能不结婚。这两个小姑娘不可能是私生子。我聘请了一名律师,我们签了一份婚前协议。”
不知何故,这个故事在几周后又被提到了,当时我正在和班农的一位前同事通电话。我听到了一声响亮的嘲笑声,“他在利用你。他知道这个故事会让他看起来不错。好像他很负责任似的。”
***
他在利用你。
在这段奇怪的旅程中,我一遍又一遍地听到这句话。班农是个永远在下大棋的人,总是有什么目的。他非常善于让别人做他想让他们做的事,他公开地、几乎兴高采烈地谈论他在思想傀儡术方面的天赋。
当我问他为什么民主党人在谈话广播节目中表现糟糕时,他立即回答说:民主党人是冷媒介(注:媒体研究者麦克卢汉的理论,指需要观众高度参与度的媒介)的大师,比如电视。他说:“但广播是心灵的戏剧,是热的和心灵的戏剧。如果你只听我的声音,我也可以把你的思想搞得一团糟,对吗?这是一个更强大的媒介。”
没有人质疑班农非常聪明。他能够快速地扫视信息,有种像是文件柜一样的记忆,可以在大脑中同时保持多个标签页。我说的不仅仅是民主党人,还有他的许多前同事,他们都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种紊乱的、邪恶的聪明才智。
曾在特朗普竞选团队和特朗普白宫担任各种新闻工作,包括近一年的通讯主管的斯蒂芬妮·格里森,在我们通电话时称他为骗子。
安东尼·斯卡拉穆奇写道,“你的采访对象是一个非常变态的自大狂。”
他短暂的担任了11天的特朗普通讯主管,当我发邮件问他关于班农的问题时,他说,“研究下乌尔里希,他是个伟大的传记作家(研究对象是希特勒)。我们以前见过他的邪恶形态。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当我就班农一事发出问题时,另一位前白宫同事在一封电子邮件中写道,“史蒂夫很可能精神不稳定,而且是以一种令人恐惧、不安的方式。他肯定是政府中的一颗毒瘤”。
此人级别不低的。
我回信问,愿意详细说明一下吗?答复是:
他窝在一个办公室里,墙上挂满了白板,上面写着他的各种想法、计划和成就,我觉得这很奇怪。在与他的交谈中,我得到了一个非常明显的印象,即他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太多的对话以“然后我们把它全部烧掉……全部烧掉”结束。从来没有人清楚“它”是什么。国会?“机构”?华盛顿?他眼中的国家?“世界秩序?”
一个骗子,一个毒瘤,希特勒。人们会以这种方式谈论理查德·尼克松吗?
然而,关于班农的一个肮脏的秘密是:许多见过班农的自由派,都被他的魅力所折服。
他在利用你。
当班农没有完全进入角斗士模式时,他是个乐观的人,是个好的聊天对象,几乎可以一起去泡吧。他的老朋友和海军中的伙伴桑尼·马索告诉我,“他很像他的母亲,跟所有人都自来熟”。
他叫我“女士”和“孩子”。
白宫的记者们都很喜欢他。在一个不断泄露消息的白宫,班农就像是个坏掉的水龙头,而且泄出的往往都是最肮脏的料。他有能力将说话模式转换为沿岸精英(指美国东西两岸的大城市)的行话,可能是因为他也是其中一员,不管喜欢与否:他出身于哈佛商学院、乔治敦外交学院、高盛,和好莱坞。
但他的实际信仰却很难辨别。记者迈克尔·沃尔夫极具娱乐性的文集《太有名了》(Too Famous)中有一篇关于班农的敏锐文章,指出,他“看起来像是一个既宣称自己有相当高的废话水平,但却又是个戏剧性的,根本不相信任何东西的人。”
他是个薛定谔的瞎说者,既会胡说八道,又不仅限于瞎说。
这种模糊性,或者说这种双重性,延伸到了大谎言(the Big Lie),即2020年的选举结果从特朗普那里被偷走的概念。认识班农并说其不相信这个谎言的人,数量惊人。但想想看,他们中的许多人说。他真的有选择吗?就在选举的前几个月,班农因涉嫌在“我们造墙”(We Build the Wall)活动中诈骗投资者而被捕,这个项目是一个试图在南部边境造墙的众包项目。
因面临着可能穿上囚衣的未来,班农又回到了特朗普的世界,帮助总统推销他的信息,即选举是被偷走的,他必须通过任何可能的手段进行反击。2016年特朗普竞选团队的首批雇员之一、现为政治顾问的萨姆·南伯格说:“史蒂夫参与了这个笑话,他从没相信选举是被推翻的。但史蒂夫需要被赦免。”
班农说:“这太荒谬了。”
我告诉他,他认识的很多人都这么想,即他贩卖这种危险的信息是为了好玩。他挥了挥手。他说:“因为他们不相信。这并不代表我不相信它。我绝对相信它,我全身心地相信着。”
一位前同事和高级政治活动家告诉我:“我对史蒂夫有很大的好感。我真的认为他相信自己在为大局而战。但我有时绝对会对他感到沮丧,我有时肯定不同意他的观点”,特别是他向听众发出的坚定不移的,关于选举被盗的疯狂信息,“我认为这对民主非常危险。而且我已经对史蒂夫这么说过了。”
他怎么回复的?
“他就开始谈论孔子和亚历山大,以及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格里森说,“他所熟悉的过去的生活已经消失了。”
她最近写了一本关于她在白宫的混乱时期的回忆录《我现在开始回答你的问题》(I’ll Take Your Questions Now),“他在这次选举被盗的大谎言上陷得太深了,回不去了,无法再去做他以前做的任何事情了。”
她指出,很少有前助手能够达到足以逃离特朗普世界的速度,他们被困在特朗普地球的近地轨道上。
南伯格告诉我,“史蒂夫·班农的悲剧,就是当他离开白宫时,他被称为伟大的操纵者,是国际民粹主义起义的知识重镇。但他最终却还是以胎儿的姿势躺在特朗普的脚下。”
我问:能否将这句话记录在案?
“太他妈能了。”
***
所谓的布莱巴特使馆的底层,是布莱巴特新闻网的前身,现在是战情室的所在地,一部分是男人窝,一部分像研究生的宿舍,还有一部分像是魔鬼的巢穴。
书籍覆盖了每一个表面。两张班农的镶框照片放在地板上,没有挂起来。客厅的墙上挂着一张反希拉里的海报,厨房的橱柜里潜藏着反拜登的杯子。
他的冰箱急需被拯救,像是个外卖盒和袋装胡萝卜的巨石阵;浴室里的马桶盖总是竖着。客厅被一张巨大的皮沙发和一台全天播放MSNBC的平板电视所占据。
班农喜欢批评MSNBC。但他也认为它的节目,尤其是瑞秋·麦道的节目,是制作质量和叙事气魄方面的黄金标准。
在我访问的第一个下午,班农正在调整节目板块,为下午节目重新安排A、B、C和D部分。虽然他有几个雇员轮流在他的家里工作,但他自己也会做很多事情,经常是临时性的,包括许多采访前准备。
“议员,谢谢你做参与节目……你今天提交了这封信吗?”现在是节目时间的前几分钟,他正在与宾夕法尼亚州参议院的临时主席杰克·考曼谈话,他刚刚提交了一封信,敦促对费城的民主党地区检察官进行弹劾程序,理由是犯罪率激增。
这种搅局、打破常规、削弱机构的做法正是班农的拿手好戏。犯罪率上升了,所以……管他呢,先来弹劾某人吧。
班农挂断电话,向他的制片人卡梅伦描述了“作战顺序”,卡梅伦是个年轻的家伙,举止不慌不忙,他的笔记本电脑上贴着Phish(美国摇滚乐队)的贴纸。
“我直接就采访科曼,我读一下Pillows的广告”,也就是MyPillow,也是他的赞助商之一(注:这家枕头公司的创始人麦克·林德尔是特朗普和大谎言的忠实支持者),“然后我就去找蒂娜”。
他指的是蒂娜·彼得斯,科罗拉多州梅萨县的一名书记员,他把她描述为他节目中的圣女贞德。
“拜托让我找到蒂娜吧?”
彼得斯最终将被一个大陪审团起诉,罪名是一长串关于违反选举安全的指控,包括帮助一个未经授权的人复制多米尼克公司投票机的硬盘驱动器。一名法官还将裁定她无法监督2022年的选举。彼得斯否认有不当行为,并坚称对她的调查是出于政治动机。
4月在斯坦福大学举行的一次关于虚假信息的会议上,奥巴马告诉听众:“像普京和史蒂夫·班农这样的人都明白,为了削弱民主体制,人们没有必要真的相信虚假信息。你只需要用足够多的污水淹没国家的公共广场。”
这句话呼应了班农在2018年对记者迈克尔·刘易斯所说的,称他首选的媒体策略是,“用粪便淹没这个区域。”
在大约2000集的节目中,班农的节目已经产生了一条强大的粪便河流。每个州的官员,无论多么边缘化或被排斥(或被起诉),都有机会背诵他们认为的选举被盗的证据,被非法收集的选票!被操纵的机器!签名匹配失误!以及其他由民主党人犯下的各种罪行。
他的节目是这场认知论战争的原点,他招募了各种边缘的战斗人员,包括国会的莫斯·艾斯利酒馆(注:星球大战中的犯罪者聚集的酒馆)小组,包括马特·盖茨、莫·布鲁克斯,以及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以惊人的频率参与的马乔里·泰勒·格林。
如果有人说了些连战情室都觉得离谱的话,那么……总是能够合理地撇清关系。毕竟不是班农本人在说话。他只把话筒交给嘉宾,对吗?
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人在“卡拉OK”方面很差劲?
我想说的是,战情室以它独特的疯狂的方式,比其他同类节目更加多样和雄心勃勃,在危及共和国的谎言和精细的专业知识之间徘徊,特别是在涉及民意调查和经济的时候(很多关于工资价格螺旋上升和量化宽松的讨论)。
但是,班农壁炉上的座右铭,“没有阴谋,但也没有巧合”,是非常恰当的。这是一个完美的双关语,是一个允许他的观众接受一个阴谋,但又不称其为阴谋的配方,相信一个谎言而声称它不是一个谎言。
他的节目中充斥着阴谋,或者至少暗搓搓地暗示着事件中还有其他事件,一种肮脏的环环相扣。在中国举办冬奥会之前,班农提出,那里发生的封锁事件非常可疑,不可能只是奥密克戎在吓唬中国政府。
我问道:那么你的理论是什么?
他回答:“有些人认为这是埃博拉和出血热的结合。我不知道。”
这意味着中国成功隐瞒了埃博拉病毒的暴发。
在乌克兰冲突初期,班农把普京的最新宣传拿出来读了一遍,比其他任何极右翼广播都说得更多(还是根据布鲁金斯的数据)。乌克兰在美国的资助下发展生物武器?甚至他自己请的专家,病毒学家史蒂文·哈特菲,也因为他重复这句话,而在广播中打了班农的脸:“俄罗斯才是在这一地区拥有生物武器计划的国家。”
可千万别让班农开始讨论新冠疫苗。它们是一种实验性的基因疗法!每救一个人,就会有15个人被杀。好吧,他没有这么说。是一个嘉宾说的,他是史蒂夫·基尔希,一个叫疫苗安全研究基金会的负责人。
疫苗阴谋论者纳奥米·沃尔夫曾在推特上建议(在被推特踢出去之前),新冠疫苗是一个“可以接收上传的软件平台”,她是班农最受欢迎的常客之一。每次她上节目时,他都坚持叫她娜奥米·沃尔夫博士(也可以译作医生,但其实她不是),停顿一下,然后用力强调博士这个词上。
我指出,这相当具有欺骗性。
“她是耶鲁大学的博士,不是吗?”
我说,是牛津大学的。哲学方面的博士。
“我说了,这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
“是你让它发生的,你这个愚蠢的混蛋!”
这就是班农发飙时的声音。我听说过他著名的脾气,但还没有亲眼目睹过真实情况。
“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根本不不在乎。”
他发火的目标是他的一个雇员。我后来会对此感到很糟糕,并表示歉意。他对这名员工大喊大叫是基于我犯的一个错误,我一直在因为一份奇怪的通讯而纠缠班农,我以为是战情室发布的,但实际上是来自一个粉丝网站。班农因此认为这名员工应该受到责骂。
这名员工回答道:“如果我不在乎,我就不会在这里做这种事情了。”
班农说:“胡说八道,你是为了他妈的薪水而做的。去你妈的吧。”
然后他平静地转向制片人卡梅伦,“本在边境吗?”
突然间,这场发脾气像是一场WWE摔角(注:世界摔角娱乐,美国的职业摔角公司,其中的比赛按照剧本进行)的戏码,是为了给我看而故意夸大的,是一种表演。
我问那个员工:这是为了演给我看吗?
他摇了摇头。盯着他的电脑,表情阴沉。
大约半小时后,当我问他为什么当乌克兰被入侵后不久,他的播客就在苹果上排名下降时,班农的火气仍未下降。他说,排名没有下降,并开始摆弄手机,这次是为了对他的公关人员大吼,“你为什么不每天都把Chartable图表发给她?”
我打断说,我每天都收到了。
他冷冷地对我说,“别说了。我有问你吗?”
我说,没有。
他继续对他的公关人员进行激烈的说教,“我们是Chartable上每天政治方面排第一或第二的播客吗?”
他暂停了一下,“自从战争开始以来,我们的排名有任何下滑吗?”
又暂停,“谢谢你。你发给我的30天的数据,我希望你也发给她,我希望你也能抄送给我。”
我后来得到了这些数据。图表显示,在战争开始前后,这个节目在政治类的排名明显下滑,滑落到第三、第四、第五位。
班农放下了电话,完全开朗了。
我问,你结婚的时候,有没有像这样对你的妻子大喊大叫?
“我刚才大喊大叫了吗?”
是的,我告诉他。他的前妻们会怎么说他?
“她们会说,‘这是在班农牧场的另一天。’”
他的前妻中有没有人拉他去心理治疗?
他开始笑了:“别说了。”
听着,如果你想保持婚姻…
“婚姻对我来说就是治疗。”
但是她们中的任何一个是否曾带他去看心理医生吗?
“从没提过。你疯了吗?我是个爱尔兰人。”
我说,我知道。爱尔兰人以无法被分析而闻名。不过,你的个性也不是那么普通的。
“这完全不是真的。”
但这当然是真的。你的魅力,你的急躁脾气,你在操纵别人后的明显喜悦……
***
……还有,那令人敬畏的不可靠的叙述。几周后,我查阅了圣莫尼卡警察局在1996年元旦接到了一通911电话后提交的一份报告。报告说,班农的第二任妻子,也就是双胞胎的母亲,与班农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她跟着班农走到车外,但班农已经爬上了驾驶座,她向他吐口水;他从打开的窗户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和脖子,留下了红色的痕迹。
我对这个故事记得很清楚,当这件事在2016年第一次被曝光时,我在政客上读到过这个故事。班农被指控犯有轻度家暴、殴打和劝阻证人的罪行。当故事曝光后,班农通过发言人告诉政客,他从未就这一事件接受过警方的质询。他对这些指控表示不认罪。案件后来被驳回。
但是,当我重读那份可怕的警方报告时,另一件事引起了我的注意。其中说道,他们一直在接受婚姻咨询。
他的确被拉去见心理治疗师了。
当我几周后向他提及此事时,班农说:“那不是心理治疗,那是婚姻咨询。”
我挺想知道那个咨询师说了些什么。
我已经习惯了这座陌生的房子。班农和我正在交谈中,我的同事大卫·弗鲁姆出现在客厅的平板电视上。我打断了我们的谈话,问道,那是大卫吗?班农转过身来。他很激动。他告诉我:“问问大卫·弗鲁姆,被击垮是什么感觉,你听说过我在多伦多是如何摧毁他的故事吗?”
他指的是两人在2018年进行的辩论。在当时吸引了大量的宣传。事实上,我确实看了,而且大卫实际上没有被击垮。根据观众的情绪表,这场辩论是一场平局,与会者自己的最终观点都没有改变,绝大多数人的观点与大卫的观点一致,差距为44点。(大卫认为,从广义上讲,未来属于自由主义者;班农则认为,未来属于民粹主义者)。
大卫在大西洋月刊上写了这段经历。
***
“那是一场全方面的彻底碾压。”
全方面的彻底碾压(Full-spectrum dominance,指军事实体对战场空间各个维度的控制)。这是班农茶水间中的一个主要的战斗口号。我们将在11月展示全方面的优势。我们将打败那些无能的民主党人;我们将把这些小丑赶下台。特朗普是矛的尖端,是一枚穿甲弹。
基本上,这是种海军式的说法,但加了很多辣子。
在战情室中,有一股绝对的大男子主义的气息。班农对新的“有肌肉的、上升中的共和党”大加赞赏。他鄙视“情感主义”。在谈到文化战争时,他很好战,他对什么会激化和分化人们有着准确的直觉。
用批判性种族理论蛊惑人心?这就来了。就在入侵乌克兰的几小时前,他宣称:“普京不是觉醒派。”
涌入边境的无证移民?“是场入侵”,这才是真正的入侵,是美国人应该关心的入侵,而不是在乌克兰发生的事情。
明年1月,班农希望新的共和党多数派,会因为这次所谓的入侵而弹劾拜登总统。这个想法让我觉得很疯狂。但他在节目中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提到此事。
特朗普2016年和2020年的高级竞选经理布拉德·帕斯卡尔告诉我:“他看到裂缝、制造楔子,然后传递具有情感影响信息的能力首屈一指。我已经见证他实时做到了这点。”
但班农也有一个更黑暗、更神奇的信息要传授。我们正处于一个历史性的拐点。这就是第四次转折(The Fourth Turning)。这是班农最喜欢的一篇文章的标题,发表于1997年。作者是尼尔·豪和威廉·施特劳斯从历史周期的角度出发,指出我们每80至100年会经历四个周期:高潮(以秩序为特征),接着是觉醒(以质疑、意识提升为特征),然后是解体(以悲观、自私的追求为特征),最后是危机——以毁灭为特征,可能是战争(注:这个理论又称施特劳斯-豪氏世代理论)。
在某些时候,我问班农:如果你用你的节目来播种对所有机构的怀疑……
“那很好!”
对我们的媒体——
“那很好!”
那么是什么会取代它们?
“人们会进来让这些东西重新焕发活力。这是一个循环!这是一个必须发生的自然过程。这就是唐纳德·特朗普会出现的地方。”
他相信唐纳德·特朗普会重新播种土壤,并将一切重新建立起来?
“特朗普是一枚穿甲弹。”
也就是说:他没有任何计划。计划就是在我们的制度和机构曾经存在的地方留下一个熊熊燃烧的大坑,然后其他人最终会填补它。
成为那个坐在吊车上操纵破坏球的人,一定很令人陶醉。
***
在我与班农相识的前期,他的父亲马蒂·班农去世了。我们最初的计划是让我去见他,史蒂夫大多数周末都会在里士满与他共进晚餐,我们甚至已经在一定程度上协调了安排。但后来我收到一条短信,说他去世了。我去参加了马蒂·班农的葬礼。
你可以说让一个记者跟着去参加你父亲的葬礼,是一场厚颜无耻的公关行动,也是一场毫无顾忌地对家人进行的伏击。
在某种程度上,的确是如此。
他在利用你。
但是,当我告诉他们我在那里做什么时,班农的家人几乎都没有眨眼。他们似乎已经习惯了史蒂夫的这种做法,基本上置之不理。
其中一个人说:“史蒂夫说的任何话,你都要切成两半,然后除以二”。他的第一任妻子也在那里,她似乎与他关系融洽。
他的兄弟克里斯,不遗余力地确保我不会感到被孤立或尴尬,当我几周后打电话给他时,他特别有帮助,告诉我史蒂夫一直都喜欢读书,也是一个控制狂,是这个世界上最喜欢竞争的人。”
马蒂的故事,在史蒂夫·班农自己的政治转型中起到了关键作用。他是五个孩子的父亲,一个在电话公司工作了一辈子的人,在2008年市场崩溃时,他却陷入恐慌,抛售了自己剩余的大部分积蓄。那是史蒂夫在通往大马士革的道路上(指圣经中索罗皈依基督教,成为圣保罗的经历)真正皈依的时刻,或者用他的话说:是什么让他拥抱了被遗忘的烂人们(deplorables,指希拉里在2016大选中称呼特朗普支持者的词)的事业。
他告诉我:“我们国家的公民社会,是以马蒂·班农这种人为基础的,这个世界依赖于马蒂·班农们。而他们却总是最倒霉的一群人。”
史蒂夫是他家庭中唯一没有参加圣餐的成员(他对现任教皇有意见:“他是个马克思主义者”),但这是他离经叛道的唯一方式。这是在马蒂的葬礼上那两天最大的启示,当班农被家人环绕时,他基本上会退居二线。没有人把他当做一个名人。当他进入房间时,没有任何引力的转变。
他的悼词简短、亲切、恰当,侧重于生活,孙子们的成就如何使马蒂自豪。无论如何,在这种环境下,班农从未抢过风头。
***
泽连斯基……只是另一个堕落的犹太人。这些犹太人在社会崩溃时不断出现。
武汉实验室是犹太复国主义的实验室——如伊夫·列维,罗斯柴尔德(注:前者是罗斯柴尔德基金会的前会长,罗斯柴尔德是历史悠久的犹太裔富豪家族,自18世纪活跃至今)。
我想提一下,班农的确曾试图警告我。
凭空捏造加上犹太人的添油加酱
犹太人讨厌任何反对世界金融机器的人。
他知道我也是犹太人。因此,当我问他关于战情室的聊天室时,他告诉我,其中一些人的评论变得“有点毒舌”。
让破坏这个国家的犹太人被注意到并被驱逐,只是时间问题。
起初,我不明白他的意思。毒舌?
他停顿了很久:“你对右派有多大的钻研?”
他最后回答:“不是保守派。而是那些被认为是极右派或民粹主义或民族主义的人。你对这个生态圈有多熟悉?”
我告诉他我已经越来越熟悉了,但还不是很熟悉。
他说,“看,这是言论自由,他们说话很直白。”
犹太人向左,犹太人向右,还是被卡在犹太人的中间(注:暗指纳粹集中营的做法)。
顺便说一下,这些评论,都来自不同的网名,是在Rumble上发表的,这个平台直播班农的节目,通常有数以万计的观众在实时观看(我甚至没有冒险上Telegram,我知道那里的评论更糟糕)。
一段时间后我就习惯了。我也开始预计到了:在他的广播中,我从评论者那里看到的最丑陋的言论,就是反犹言论,甚至比浮夸的种族主义或反移民的言论更多。
这似乎不是一个意外。反犹太主义是所有阴谋论之母。犹太人。他们操纵了一切。
当我问他这个问题时,班农对我说,“你不可……你不可能,不可能看了战情室后认为它有任何反犹太主义。”
他说,你给我指出一个反犹太主义的节目片段。
但是,事情从来没有这么简单明了。
首先,是他在节目中的嘉宾。比如马乔里·泰勒·格林,这是他最常邀请的嘉宾之一,当她在2月份的一次会议上发言后,他才把她赶到一边,那场会议的组织者尼克·富恩特斯(右翼大学组织“美国转折点”的创始人)兴高采烈地赞美希特勒。
在此之前,她的信仰几乎不是什么秘密。2018年,她在脸书上分享了一段视频,声称“犹太复国主义至上主义者”,正试图用移民取代欧洲白人(换句话说,就是“大替代”理论)。她还发布了一个假设,认为加利福尼亚州的野火可能是由激光造成的,部分是由“国际投资银行公司罗斯柴尔德公司”的一位副主席控制的。
我对他说:犹太太空激光炮。
他告诉我:“我还没看过这段。”
但真正让我感到毛骨悚然的战情室常客,是杰克·波索比克(极右翼名嘴,为“美国转折点”主持节目。)
他问道:“你说波索比克是一个反犹太主义者?给我看看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他是反犹分子。”
我不确定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南方贫困法律中心的博客仇恨观察(Hatewatch)发表了一份关于波索比克在社交媒体上发表的反犹太主义帖子的详细说明。波索比克称仇恨观察的研究为“虚假信息”,并声称已就此事向联邦调查局提交报告。
最粗俗的证据曾经在推特上。据南方贫困法律中心称,他参与了一个活动,用三层括号识别犹太用户——这在后来被称为“回声表情包”,这样白人至上主义者在网上就可以骚扰他们。
波索比克删除了这些推文,但有些推文仍被存档。
波索别克在2016年10月发了一条推文,“在彼得·蒂尔的新闻发布会上,被(((他们)))包围了。”推文上附有一张自拍,背景里是我认为是犹太人。
他在2016年7月在另一个人的推特上面,抱怨CNN主持人沃尔夫·布利策(Wolf Blitzer)在餐厅的行为:“(((WOLF)))”。
三层括号。
在1月13日班农的节目中,波索比克提到了罗恩·克莱恩(Ron Klain,克莱恩本人也是犹太裔)。克莱恩是白宫的幕僚长。他的名字每天都会在新闻中出现无数次。他的姓Klain,与rain押韵;每个人都知道它是怎么发音的。
波索别克在这段中第一次正确地说出了他的名字。第二次的发音也是正确的。但随后他迅速修改了自己的发音。他说:“罗纳德·克莱因(Ronald Klein,Klein是更典型的犹太裔姓)。”
以防有人怀疑是什么样的人在幕后引导,或者,也许他只是说错了话。
班农在我追问这个问题时说:“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你不能。你不能就这么把这种指控丢出来。这是一个可怕的指控。我认为自己是粉碎这个国家的反犹太主义的领导者之一。”
他说我应该和所有与他一起工作和做生意的犹太人谈谈。的确,有相当多的犹太裔,没有一个人告诉我他说过任何冒犯他们的话,或透露出任何反感。(虽然在他们离婚诉讼期间的法庭文件中,他的第二任前妻声称班农直截了当地说,他不喜欢犹太人,不希望他的孩子在有犹太人很多的学校上学,因为“他们把孩子养成了‘爱抱怨的小鬼’ ”。他的回答很坚决,说这是一个赤裸裸的谎言。他指出,他还是把他的孩子送到了那所学校)。
在我们的谈话中,班农几乎是笨拙地急于表明他喜欢犹太人。一天晚上,他告诉我,在伦敦生活时有两件事让他感到震惊:“反犹太主义和喝酒”。几分钟后,他提到他非常想念他在洛杉矶的医生,“他们都是波斯裔的犹太人。他们都长得像电影明星。我不知道你是否见过这些人。他们就像你见过的最完美的人。”
他现在告诉我,“你应该和鲍里斯谈谈。”
他指的是鲍里斯·埃普斯泰因(Boris Epshteyn),他是特朗普的前助手,是战情室的常客。(我跟他谈过了,他的说法是,“任何认为史蒂夫·班农不是犹太人和以色列国的伟大朋友的想法,都是清醒的自由派谎言。”)
我指出,当埃普斯蒂恩出现在Rumble的屏幕上时,经常会有出现一小滩反犹太主义的淤泥。评论者们很喜欢骂他:接种了疫苗的鲍里斯,犹-太-人,或者说,鲍里斯是摩萨德的双重间谍。
“骂鲍里斯?”
是的。
他停顿了一下,“确实有一些儿。是的。毫无疑问。”
反犹太主义不仅是指反感。它是一种信仰体系。班农和他的客人总是援引乔治·索罗斯(他是犹太人)。索罗斯支持的地区检察官。索罗斯和巨额捐款者,这是暗号,而且现在已经是众所周知的暗号,是关于谁在真正控制社会的阴险理论。
我注意到,每当他提到“索罗斯”,反犹太主义的评论者就会出来,像是排练好了一样。
“他们说索罗斯?”
表现得好像他不知道一样。
我说,是的。还有罗斯柴尔德家族,也常在他的节目中被引用。
他不屑地说道:“那是布莱巴特的评论区。”
但这问题就是这个,他告诉埃罗尔·莫里斯,布莱巴特的评论区可能“在某个时间点被武器化”。而煽动反犹太主义是组织反抗的好办法。
“我还是会继续说索罗斯。”
班农对我说教,认为他那边不是问题。我这边才是。他说:“民主党是个反犹太主义的政党。进步的左派都激烈的反以色列。”
但这正在改变这次讨论的重点,我们正在讨论的是他的言论。
特朗普白宫的另一位前工作人员彼得·纳瓦罗也是战情室节目的常客,他对这个问题要诚实得多。当我问他我看到的反犹太主义毒液的河流时,他笑了一会儿,然后,“是的。你知道的。这里是个大帐篷。”
在我与纳瓦罗谈话的几天后,班农在战情室节目中又对乌克兰问题大发雷霆,再次怒斥美国一直在为欧洲打仗,并提供救助。然后他提到了法国总统马克龙,“他是一个大好人。你们知道的,前罗斯柴尔德的银行家。”
但随后班农似乎意识到了:“嘿,那可不是一个暗号,那就是他工作的地方。马克龙曾在罗斯柴尔德公司工作。”
这倒是真的。但班农专门提这个并没有可信的理由。
我是否能够肯定地证明,我与他最坚定的盟友之一,也与他一直保持着沟通的纳瓦罗的谈话,是让班农在说到一半时改变话风的原因?我不能。但我也无法反驳,而纳瓦罗恰好是他的下一个嘉宾。
没有阴谋,但也不是巧合。
***
2021年1月6日,史蒂夫最年长的孩子莫琳·班农,参加了总统在椭圆性草坪上举行的集会,坐在VVIP区的第二排。(并没有写错,就是非常非常重要的贵宾的意思),她的计划是用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为保守派的影响者和战情室的名嘉宾麦琪·麦卡锡拍照,她又名雾城米琪(Fog City Midge),正在国家广场进行采访。
但在下午1点50分左右,莫琳说她接到了亚利桑那州众议员马克·芬切姆(Mark Finchem)的电话,他是战情室的另一位常客(目前正在领导取消本州选举结果的行动,也在竞选亚利桑那州的州务卿),让她和她的工作人员回来。
她告诉我:“他说,不要靠近国会大厦。”
从芬切姆所在的地方,他已经可以看到那场混乱。
莫琳和她的团队回到了布莱巴特使馆,她在那里开始给家人打电话,同时在战情室演播室旁边的巨大电视上观看事件的发展。她的父亲正在节目间隙(他中午停止播送,五点恢复播送)。
在我最后一次采访班农时,我问他叛乱期间在做什么。
“看发生了什么。”
在哪里?
他说:“楼下”。我们难得一次待在布莱巴特使馆的会客室楼层,这里更宏伟,更像华盛顿的样子,“在战情室。基本上全程都在那里。”
这个故事的问题在于,莫林曾告诉我不是这样。她对我说:“他在楼上,而我在楼下,在工作室的区域。直到接近播放时间,我们才接触到彼此。”
她只曾短暂地上楼,向她父亲保证她没事。
我也没觉得史蒂夫·班农会对此事坦诚相待。他已经被指控犯有两项蔑视国会的刑事罪,因为他没有回应1月6日调查委员会的传票。他第一次试图以行政特权的怪异说法为由,试图驳回指控,但没有成功。他的审判将于7月18日开始。
当我问莫琳她认为她父亲在楼上做什么时,她告诉我不确定,但她觉得他正在和总统打电话,敦促他告诉抗议者退下,“我不能绝对肯定地这么说,因为我没有听到他打电话。但我了解我父亲,我相信他确实告诉了特朗普……他需要发表一份声明,告诉他们停手。”
当我向他转述这些时,班农告诉我:“她很善良。”
所以你要告诉我你没有给特朗普打电话?
他含糊地翻了个白眼。“我不记得了。”
什么?
“嘿,如果他们有证据,我就会重新回忆一下,但我不认为我做了。”
如果他们找到了证据,那就是我干的。
他很快指出,他确实在那天早上和晚上给特朗普打了电话,我当然知道,因为报纸刚刚报道了这个消息,还有白宫七个多小时的电话记录都不见了的新闻,这段时间恰好包括了国会骚乱的窗口期。
我问班农,是什么原因造成了这段空挡。
“在工作日里,我不认为特朗普会用手机接很多电话。”
我说,但是我们已经知道了,总统曾试图联系参议员汤米·图伯维尔,却意外地联系了参议员迈克·李。
所以他真的没有和特朗普谈过?
他说:“在那几个小时里,与唐纳德·J·特朗普交谈不是优先事项。”
他优先考虑的是,让所有十几位最初同意拒绝选举结果的共和党参议员坚持到底。他感到“气愤”的是,在国会大厦被攻破后,其中一些人放弃了他们的反对意见。
这不是我预期的反应。我说,你想坚持到底,即使是在头戴牛角和身穿毛皮的人冲进参议院的时候?即使一个女性已被枪杀?
他说:“我认为,国会警察,他们会维持良好的秩序和纪律,但是的,尽管事情看起来很糟糕,但你仍然有自己的职责……而我们那天失败了。失败的原因在于麦康奈尔,舒默(参议院两党领袖)和佩洛西,以及麦卡锡(众议院的两党领袖),以及所有在那一天吓尿了的人。”
现实叛乱行动算什么。他是对立法程序叛乱没有发生而感到愤怒。
他说,这就是他与特朗普在晚间电话中谈论的内容。他告诉特朗普,一切都结束了。他说,“我们曾有过机会,”
他总结了自己给总统的信息,“我们现在的情况是。你可以让一个州的立法机构在事后回去,取消认证。然后你就有点处于未知的领域了。但在得到认证之前,夺取总统席位的进程,已经结束。”
很难知道该如何消化这一点,这种想法是如此离奇,而且完全脱离了当时的实际情况。诚然,班农在1月5日曾在威拉德酒店与一群不称职的律师和顾问一起,帮助制定推翻选举的政治和信息传播战略。
但他现在因人们未能根据1887年的《选举人统计法》的解释来行动而大发雷霆,这种解释允许副总统拒绝接受各州的选举人票。这是一个危险的解释,接受这种解释将使美国的民主能够死在自己的手里,而在2021年1月6日之前,其作为一个可行的概念真的被引入,导致真的有人死亡,并且让特勤局疯狂地试图保护副总统彭斯免受伤害。
然而,班农愤怒地声称,彭斯本人才是问题所在,这大概也是广场上那些拿着绞刑架的人所想的。他在谈到彭斯未能拒绝各州选举人的时候坚称:“作为一个没有胆量的懦夫——他就是一个没有胆量的懦夫,他在一个明显处于紧张状态的城市投下了热核武器,他有责任,百分之一千的。”
这就是班农的世界,迈克·彭斯要为1月6日负责。
那么,我问,那一天最让你不安的是,你的立法阴谋没有得到充分执行,尽管这永远不会成功?
他说:“我们本来会输,肯定是输了。但这样就会有一个正式的记录,对吗?这可以在以后进行辩论。”
移动奥弗顿之窗,即一个社会愿意接受的政治和文化理念的范围,对班农来说非常重要。但是,让美国公众接受副总统可以拒绝自由和公正的选举结果的想法,已经不仅仅是在移动窗口了。而是在安装一扇新的窗户。
那么,班农那天给谁打电话了?
有五秒钟的停顿:“我必须考虑这个问题。但我们下午打了电话,在那里我被明确告知,事情已经结束了。”
我重复问道:那么你和谁谈了?
他说:“我得想起来。”
我盯着他。
“我把整件事都忘掉了……我当时很激动。”
但他确实说了一件事:他没有和金尼·托马斯(最高法院大法官克拉伦斯·托马斯的妻子)联系。(我问过了。)
如果你愿意相信它的话。如果你愿意相信任何事的话,这至少,算是一件事。
***
布莱巴特使馆隔壁的房子现在是班农的。根据公共记录,他以230万美元购买。他希望有一天这里能成为民族主义民粹主义运动的总部,“我们将在这里举行所有的讲座,会谈,鸡尾酒会”。
他边说边带我参观。这是一个可爱的、像婚礼蛋糕般梦幻的地方,有华丽的造型和闪烁的吊灯。我问他是否在这种宏伟中看到任何讽刺。
“在革命中的法国,难道没有最漂亮的沙龙吗?”
的确,但罗伯斯庇尔最后不还是人头落地了吗?
“我并没有说每个人都会有同样好的结果。”
班农可能想把自己塑造成民族主义民粹主义运动的领袖。但他在他所鄙视的系统中却完全是自在的。离开白宫后,当他试图为欧洲的民粹主义运动建立一个全大陆的信息交流中心时,他喜欢住豪华酒店。
2020年8月,当联邦特工来逮捕班农,指控他在“我们建墙”活动中欺诈投资者时,他们不得不把他从他的最新赞助人郭文贵的游艇上拖下来,他已经在那里住了几个星期。
另一位前同事说:“这家伙不小心闯入了MAGA运动,把它当成一种赚钱和获得名利的方式,他靠别人的钱生活。安德鲁·布莱巴特,鲍勃·默瑟(右翼亿万富翁,布莱巴特新闻网的投资人之一),一个中国亿万富翁。他和一个被包养的女人有什么不同?他是一个68岁的被包养的人。”
当然,班农对这一连串的问题有答案,他以前也听过一些类似的版本。他在高盛的工作经历让他看到了这头野兽(指建制派机构)的内部情况,以及它是如何靠小人物吃饭的。他与亿万富翁默瑟家族的各种合作也为这一事业服务,无论是创建剑桥分析公司(Cambridge Analytica),还是政府责任研究所(Government Accountability Institute),这个智库的主席撰写了《克林顿摇钱树》(Clinton Cash)一书。班农目前与媒体大亨罗伯特·希克和郭文贵的关系,也帮助了战情室。
我们暂且不提希克有犯罪记录,据华盛顿邮报报道,他的罪名包括银行诈骗和袭击,也不说郭文贵因诈骗以及贿赂和洗钱而被中国政府通缉,这些指控他都否认了。而且,郭文贵不久前还申请了破产,这表明他的资产在5万至10万美元之间,而他的负债在1亿至5亿美元之间。
班农确实有一些修道的习惯。他很少在城里出现。他从不讨论他的女友,或者说他的前任,和她的女儿,她们住在几个州之外。他说,他最后一次在华盛顿特区吃到高级食物是10年前,在米兰咖啡馆,那里的食物只是“普通级别”。
但班农仍然是副业之王。他现在正在涉足加密货币领域。(包括FJB币。JB代表“乔·拜登”,即“干死乔·拜登”)他与他节目的赞助商Birch Gold合作,写了一本关于美元消亡的小册子。最重要的是,他与郭文贵的合作方式既显眼又隐蔽。
他在2018年收到了来自郭传媒的100万美元,担任这家公司的顾问,公司在致力于破坏中国政府和在美国传播虚假信息上有同等热情;他在2020年被确定为GTV的董事之一,GTV是一个与郭文贵有关的另类新闻和社交媒体平台。
去年秋天,GTV和其他与郭文贵有关的媒体公司,因非法出售股票被罚款5.39亿美元。这些公司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有任何不当行为,GTV后来关闭了。
今年春天,班农在“我们建墙”中的两名共同被告人,承认了欺诈捐助者数十万美元的罪名。第四名共同被告人不认罪,截至6月3日星期五,此案的陪审团陷入僵局,只有一名陪审员仍坚持要求无罪释放。
班农说,他被捕是有政治动机的,“这百分之一千是为了不让我在2020年参加特朗普的竞选。”
尽管班农说得天花乱坠,但目前还不清楚他的身价有多高,也不清楚事实上什么东西真正属于他。布莱巴特使馆的主人是穆斯塔法·埃尔·金迪,他是埃及议会的前议员。隔壁那座漂亮的新房子,是由位于特拉华州的一家有限责任公司拥有的,但无法判断这家有限责任公司是否是他的。
我问班农,他最后一次坐商业航班(非私人航班)是什么时候。
他咧嘴一笑:“哦,多年前了。”
有多少年了?
他重新考虑了一下:“海外的商业航班,我乘过很多次。但国内的?自从我接手特朗普的竞选活动之前就没有了。”
他继续带我参观,解释两座房子将在何处,以及将如何成为一体。他至少赞成拆除一些墙壁。
班农在我们相处的最后几个小时里问我,“我能说句实话吗。电视上没有任何比战情室更有智识的节目。”
我不知道是否真是如此。但他肯定在朝这个方向努力。
但是,狂热和绝望之间的界限究竟在哪里?
当我第一次见到班农时,他已经在每个工作日播送三个小时,周六播送两个小时。今年3月,他在工作日的播客增加到了四个小时,即《战情室:战场》,专门关注地方选举。
原本就很紧张的日程安排变得更加紧张;他已经戒掉的喝红牛习惯又回来了。
班农和我原本打算飞往亚利桑那州进行报道。他最近也在那里买了一套房子,他说那里的广播室是华盛顿特区的广播室的翻版,所以观众不会注意到区别。他的计划是在那里度过冬季和春季。
但我们从未成行。可能是因为他的父亲去世了,使他的生活暂时陷入混乱。但我一直在想,真正的原因是否是别的,可能是财务问题,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他要增加第四个小时的节目负担。
但他告诉我,不是这样,“战情室是一台现金机器,因为它的制作不需要任何成本。”
事实上,他说,他需要那第四个小时来满足所有赞助商的要求。
他解释说,真正将他与华盛顿联系在一起的,是对保持这档节目势头的强烈愿望。他的势头正猛。现在的MAGA运动有如此多的能量。通货膨胀正在飙升;拜登支持率正在下降。
他告诉我:“这个国家最大的投票集团是没有受过大学教育的白人, 我有52比48的男性,我还有一半的女性,认为他是非法的,好吗?”
注意他使用了代词“我”,他确实把这看作是属于他的运动。离2024年越近,他似乎越觉得必须坚持下去。
而且你也可以看到这点:这最终将成为班农的高光时刻,当民族主义民粹主义运动最终展翅高飞时,他将处于这一切的中心,主持他的沙龙。
***
但他会成功吗?
我的意思是,这家伙是在苏黎世的列宁(列宁在1916-1917年流亡间住在苏黎世,随后在1917年回到俄罗斯领导十月革命),正耐心地等待时机?或者他是勒卡雷(英国谍报小说家,小说着重冷战年代的背景)小说中的某个爱沙尼亚反共产主义移民,在伦敦的一个孤独的床位上等待死亡?
公众舆论策略师、《论法西斯主义》( On Fascism)一书的作者马修·麦克威廉斯猜测是后者。他说:“特朗普把他赶走了。欧洲人把他踢到了路边。他的帝国崩溃了,他最后只剩下一个播客,他是个寄生虫。一个空谈者。一个有台数字节目的拉斯普京,而拉斯普京被刀捅死了(东正教神父,对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有极大影响,一度执掌朝野,实际溺水而死)。”
但其他人仍然认为他有很大的影响力。另一位前同事说:“他是个聪明人。他是个狡猾的人。他是一个表演者。而最终,他是一个危险的人”。
他也是一个报复心极强的人,“他指挥着一支由可怕的人组成的小军队,如果你和他作对,他们会让你的生活变得非常困难。”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这篇文章中的许多人要求匿名。
在这个人的估计中,如果说班农在这个国家建立了特朗普主义的意识形态基础,也不算是过誉。“坦率地说,我认为这个基础已经形成了将阴谋论主流化的基础,政治暴力激增,对我们的民主体制造成了深刻而持续的损害。”
4月25日晚上8点39分,我的手机响了,是班农发来的短信,这次包含了Axios的一个报道链接。上面说,133名众议院共和党人,向拜登的国土安全部部长亚历杭德罗·马约卡斯发了一封信,这封信基本上为弹劾马约卡斯奠定了基础。
文章首句称,“对弹劾拜登政府高级官员的热情,已经从众议院共和党的边缘地带蔓延到主流。”
班农发来短信:你还要怀疑战情室!!!
我不知道是不是战情室引发了这事。Axios的作者从未提及。但是,正如我所说,班农几个月来一直在大肆宣扬因南方“入侵”行为而弹劾拜登。借用他前同事的说法,他帮助将这一奸诈的想法纳入主流。而现在这里有一个版本,被超过一半的众议院共和党人所接受。
这他妈的将是史诗级的事件。
三分之二的众议院共和党人投票反对2020年的选举结果。还要多久将达到四分之三、五分之四、十分之九?还有多久这些人中的一个会成为议长?
我沮丧地问,为什么他的宣言如此毫不留情?
因为就像卡夫卡的小说一样,人们永远无法逃脱。
我写道:走着瞧吧。我下楼去洗一车衣服。
我确实走开了。但我的手机在大多数晚上仍然会亮起来。班农还在发短信。